11
濃烈的藥水味刺激着我的嗅覺，我是有多久沒來過醫院了，久到都說不清楚了。我就這麼呆坐着，雙手攤開着，都是艾陽的血，我死死地盯着搶救室的門，多麼希望，這只是一場夢，等門打開，我的夢就醒了，然後，所有人都在我的身邊，楊瑾也在，子衿也在，艾陽也在。但是，現在到底是怎麼了，好像沉睡在夢裡，久久不能醒來。
以夏坐在我身邊，抱着我，他身上都溼了，把艾陽從浴缸裡抱出來，然後送到了醫院，一直到現在，他都沒再說一句話。劉默也趕來了，他只是急切地問了問以夏到底怎麼了，以夏卻只是擡頭看看他，依舊沒有說話。
當一個熟悉的醫生站在我面前，我順着他的鞋子往上看，看見了他的臉，我下意識地往以夏的懷裡鑽，我瑟縮發抖，害怕眼前的這個人。
“熙子，你看我把誰給帶來了。”循着楚澄指的方向看去，我看見了爸媽，我哭了，不是欣慰，而是恐懼，我裹緊了大衣，把肚子裹得嚴嚴實實，然後站起來躲到一邊，以夏拉住我抱着我，抱着我的頭，試圖讓我鎮定。
我聽見爸走近的腳步聲，更加地瑟縮，我甚至不敢擡頭看。
“孩子，回家吧，是爸爸錯了，爸爸會讓你把孩子生下來，他畢竟是我的外孫……”
我拼命搖着頭，我知道，我一旦回家了，我和以夏就算結束了，一想到這裡，我就鑽心得疼。媽抱住我的肩膀，我聽見了她的哭泣聲，我的心便更加地疼。
“熙子，跟媽媽回家吧，你知不知道，媽每天都在擔心你，現在孩子已經快6個月了，不會有事了，跟媽媽回家吧。”媽抽泣着，哽咽着，乞求着，讓我好爲難。
或許爸見我還是無動於衷，開始拽我，我緊緊地抱住以夏，不想脫手。
“你必須要跟我回去，不然我不會放過這小子的！”
“不要傷害以夏……”我哭了，我不知道怎麼去詮釋我現在的心情，複雜得我根本沒辦法理清楚。
“呵，要狗急跳牆了。”以夏訕笑着。
“你不要得意，你不要以爲我女兒懷着你的孩子，就一定要嫁給你，我斷不會讓她嫁給你這種敗類的！”
“我是敗類的話，那你是什麼。我爸的車怎麼就突然會爆炸，你們在他的引擎上做了什麼我清楚得很！”
爸一下子怔住了，他臉上的表情我看得很清楚，這難道是真的麼。
“有些事情，這裡還是不方便說的，等艾陽的手術結束，大家再好好談談吧。”楚澄看向以夏，朝他使着眼色，嘴角勾起一絲弧度。
而此刻的氣氛就差一點就要爆開了，以夏和爸面面相覷，怒目相視。過了幾秒，爸才鬆開拖拽我的手，很不情願。
我躲到以夏的背後，我不想看到我眼前的一切，我很害怕，我從來沒這麼怕過，我摸着我的肚子，心裡涌起層層漣漪。此刻的我面對的情勢是有多複雜，而且我還在等艾陽出來。就是這個時候，文曉的出現，打破了尷尬的氣氛。
他本來是嚷着過來的，當看見在場的這些人，瞬間就啞口了，他或許是搞不清狀況了，不知道爲什麼我的爸媽會出現在這裡，還有他最不想見到的楚澄。當文曉看向楚澄的時候，我看見了他眼中的怒火，眼見着就要衝向楚澄，以夏身子一動，我就知道他要去攔住文曉，但是劉默搶先了
一步，他攔住了幾欲向楚澄動手的文曉，示意他冷靜。文曉推開劉默，用冰涼犀利的眼神看着楚澄，繞過他身邊，走到了搶救室的門前。
沒過多久，搶救中的燈就滅了，以夏護着我走近，我心裡無比忐忑，心臟都快跳出來了，心裡默唸着，艾陽千萬出事。我心裡讀着秒，搶救室的門被打開了，當我看見點滴袋時，我頓時就嚎啕地哭了，我看着艾陽帶着氧氣罩，手腕上被包紮得嚴嚴實實，我心裡只是一個念頭，還好，她還活着。
出乎我意料的是，文曉沒有那麼激動，他也沒有走上前握住艾陽的手，也沒有一路跟着走，也沒有哭，我不知道他到底怎麼了，也不知道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好像完全變了個人一樣。我沒有理會文曉，以夏摟着我，劉默也跟着，一起去了艾陽的病房，我回頭看了一眼文曉，他空洞的眼神，是他少有的沉重。
爸媽和楚澄被我忽略在了身後，其實我何嘗不想回家，只是，現在這種狀況，我只想呆在安全的地方。
我守在艾陽身邊，心裡酸得很。
這個病房裡的人除了艾陽，只有我，以夏和劉默，如果是以前，文曉、子衿、楊瑾都會在，或許楚澄也會在。我身邊的人都到哪裡去了，爲什麼有種衆叛親離的感覺，爲什麼，都會離開我。
文曉站在原地，看着漸行漸遠的艾陽，手裡捏着艾陽寫的信，心裡不是滋味。他沒有追上去，而是走向了離開醫院的方向。
“你個傻丫頭，如果我心裡喜歡的不是你，又怎麼會不先去問子衿，而是先問你呢。我下意識裡就是希望是你送的，我知道那樣對子衿不公平。但是，我也是心甘情願守着子衿的，她爲了我們所有人揹負着這樣大的委屈，而我怎麼能在監牢之外獨自享福呢。
我其實並不害怕你今天會離開這個世界，我現在覺得活着好累，或許死是一種解脫吧。你今天的舉動也是做了一種選擇，我不知道你爲什麼突然這麼做，但是，我知道，從現在開始，你我算是路人了。
我會和子衿結婚，我會照顧她一輩子。
艾陽，如果能找到一個還不錯的，能懂你包容你的，就嫁了吧，那樣的人可遇不可求，日子是自己過的，不是爲了別人，一生還是很短暫的，既然你自殺沒成功，那就好好活着，等到風平浪靜的時候，或許還能會海川來看看我們這些老朋友。
再見了，艾陽，謝謝你曾經愛過我。”
12
以夏的手機響了，他看了看沒有接，我看着他，他也看着我，掛掉了電話。我沒有太在意，或許是楚澄打的，畢竟剛剛的話題還沒有結束。緊接着，我的手機上出現了一條短信，我帶着些許忐忑，打開看了看，果然是楚澄的。
我把短信內容讀了出來，以夏只是說“不去”。我和他說還是去的，並且要求他帶着我，我想知道真相，準確地說是知道接下來我該怎麼辦。他猶豫了，但最後還是拗不過我，等韓澤感到病房後，便帶着我去了楚澄說的地方，劉默自然也跟着去了。
只是一個僻靜的辦公室，而氣氛卻是這麼的冰冷。我們都坐下了，現在更像是一場圓桌會議，很是嚴肅。
“熙子，你先出去吧。”爸對我說道。
“我不出去，已經到這種地步了，有什麼話我是不能聽的。”我倔強着。
爸沒有再阻攔。
以夏冷冷地說道：“有什麼話，就說吧。”
爸問道：“你是怎麼知道的。”
以夏不屑地笑了笑說：“你想讓我把證據給你麼。”
“你開條件吧。”
“你好像不夠誠意啊，這筆交易不做也罷。”
“我知道你在顧忌什麼，所以我纔來和你談條件。”爸好像有些急切，而以夏卻還是很淡然的樣子。
“我只要葉熙和孩子。”
“不可能！”楚澄突然很大聲地說道，似乎要從椅子上跳起來，爸按住了他，示意他冷靜。
“輪不到你插嘴。”以夏瞪着楚澄，這句話似乎也點燃了楚澄的怒火。
這個時候爸開口了：“葉熙和孩子你可以帶走，但是，你們必須得在我看得到的地方。”
以夏突然笑了起來：“難道你想讓我活在你眼皮子地下隨時被你抓嗎？”
“你怎麼就不信我呢。”
“你覺得你值得我相信麼。如果你真的像讓熙子在我身邊，楚澄現在就不該在這裡，熙子也不該在這裡。”
楚澄突然說道：“你以爲就你有資本麼，你做得好事，你自己清楚！”
以夏卻淡然地說道：“我不清楚。”
“你殺了忻路！”
楚澄話讓我爲之一怔，的確，很久沒有聽到忻路的消息了，這樣說來，是忻路綁架了艾陽，然後以夏去救艾陽的時候誤殺了忻路。
“證據呢。”
“就算你把現場弄得再好，暫時抓不了你，你也總會露出破綻。你的下一個目標不是我麼，我等你來殺我，大不了咱們同歸於盡。我死了我還是清白的，你可就不是了，你永遠也沒辦法替你的父母正名，你活着的時候就是個笑話。”楚澄惡狠狠的語氣，讓我相信了這一切都不是虛構的，以夏的表情沒有變化，讓我察覺到了一些蛛絲馬跡。
“是你想要殺我纔對，我奪走了你愛的女人，還即將迎來一個小生命，你嫉妒，你憤恨，你對我與處之而後快。”
“可以了！”爸的聲音打斷了他們的爭執，“葉熙是我的女兒，我怎麼能讓她從此消失在我的世界裡。如果你告發了我們，葉熙將失去她的父親，而你，你的把柄我也有，你以爲你會安然無恙麼。多年以前你就殺過人了，很不幸，讓我找到了證據。說到底，你我都一樣，只是，我有錢，你卻沒有，錢崇日縱使他再向着你們也沒用，有錢能使鬼推磨。”
以夏突然抓緊了我的手，不止是他，我都開始揪心，如果以夏不去告發爸他們，以夏就是死路一條，以夏想帶我走，就必須交出證據，而爸卻也抓着證據，一物換一物，說到底，以夏沒有退路了。但他還是選擇抓緊了我的手，他的選擇，讓我很暖心，卻和很心酸，他爲什麼要這樣執着，不顧自己的生死。
突然，以夏站了起來，我也只好跟着站起來。
“既然這樣，也就沒什麼好談的了。”說完，便拉着我離開。
“只要你把熙子留下，孩子你可以帶走，從此我們兩不相欠，孩子也算是我對你虧欠！”
我回頭看着爸，我的眼淚就含在眼睛裡，我從來如此看不起爸，而這一刻，我真的看不起他，我甚至不希望他是我爸。
以夏只是冷笑了兩聲，把一切都拋在了身後，緊緊地拉着我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