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雨是客家的雨,有一段無一段時緩時急,這就是江南初夏雨的特點。
今天可不同往常,是什麼原因,這個問題只能交給天文學家去解釋了。
好多現象人類到現在還解釋不清楚,正因爲是這樣,人們就得去努力,只有一代一代去努力,社會才能變得美好。這些與本小說無關,是題外話了。
第二天清晨,由於下了一夜的雨,到了快天亮時雨停了,花呀草上還掛有雨滴,鄉村的水泥路上黑一塊,灰一塊。
小鳥立在樹的枝頭,相互問好,哪怕是成雙成對也是相見如賓,讓人頓生羨慕。
空氣中的污濁及地上的塵埃,被一夜下下停停的雨一掃而淨,晨風輕緩而悠閒的吹着,給人一種清涼讓人大腦明晰起來,一個生命富有了生機。
夏正東的心情也好了很多,他搭上第一班通向市裡的班車。
高巧麗煮了幾個雞蛋都沒有來得及給夏正東帶上,他就走了。
兒子從來沒有起這麼早,一般都搭第二班車,二班車也不誤上班,間隔僅二十分鐘,今天怎麼啦,是生氣了,還是有什麼要緊的事。高巧麗掏出手機撥通了兒子的手機。“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不在服務區。”
顯然,兒子手機是關機狀態。
夏正東有一個特點,心情不好時,不願意接別人的電話,故將手機也關掉,他不想讓自己的情緒影響到別人。
算了,這麼大人,也不會跑掉。高巧麗心裡是這麼想的,但是,還是擔着一百二個心。
高巧麗真的沒有辦法同兒子說清楚,這個事怎麼好說,她怎麼也不想兒子受到委屈,哪怕是要自己的性命,她都會在所不惜。
唯獨這事,也不是怕丟自己的臉,想到的還是兒子。兒子的前途要緊。
兒子就是她的天,就是她的命根。沒有兒子,她的一切都結束了。
夏正東早就想清楚了,他不怪母親,母親也很難。他隱隱約約知道一些事。
夏正東坐在窗前,看着窗外景色,其實,他什麼也沒有看,這個景緻,他太熟悉了,眨眼就能知道其樣子,路旁的有幾顆參天大樹,他見證過它的成長。
他上小學時,也不過吃飯碗那麼大,突然感到不認識它了,如果這不是生他養他的地方,要是移到別處,他一準認不出小學時他常撫摸的樹。
十年樹木,百年樹人。樹成了材,能給路人遮風避雨。而他呢?成天苦在個人的圈子裡,過去的豪言壯語去哪了。
這時,不少人上車了,呼呼拉拉,一車人滿了,他也沒有想到坐頭班車的人也這麼多,這些人羣多半不是上班族,絕大多數都是陌生的面孔。
都是陌生人,省了不少事,不需要假一俗套,打一個招乎,露一個笑臉,有些身子還沒有背過去,笑容早就消失,比起臉笑心不笑還要差,這種笑臉還不如不要。
開始夏正東想在這人羣中尋找一兩個熟人,一個人這一段路難免有些寂寞,可一個熟悉的也沒有。
就在這時,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他情不自禁喊了一聲:“紅紅,來這裡。”
他這喊,就是連自己也沒有想到,他今天有些激動。
紅紅也沒有拒絕夏正東的好意,大大方方坐在她這排坐位上。
“你今天怎麼這麼早,平日裡,你好搭第二趟車嗎?”
夏正東沒有像常人一樣的回答:你怎麼知道。
“是啊,人生免不了匆匆忙忙不是,突然改變一下,不是挺好。”
“嗯。”紅紅輕輕的答應了一下。
這是起點站,車一到點就走,不管有人沒人都得走,不是以前私家車,個體戶,沒人他得在這小鎮兜上一圈,你急也沒有用。
現是公司的,這輛車賠了,那輛車賺了,客流量基本就那麼多,私家車看上去是放便了顧客,實際上是耽了顧客的時間,那樣的車自然被淘汰了。
車子緩緩開出。
紅紅拿出三個雞蛋。“你還沒吃早點吧。”
“沒有。”
“這個給你,下車再吃,車箱內不宜吃雞蛋,味道很沖人。”
“你留着吃吧。”
“我還有。”
每一次回來,高巧麗都得起早給夏正東煮上幾個雞蛋帶上,今天沒有,這是他第一次沒有帶雞蛋,也不是吃膩了。
他沒有想到,沒有帶卻有人送雞蛋,而且是紅紅送的。心中一陣歡喜。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他不敢朝着這個思路想下去。
“謝謝。”
“見怪了不是。”
“沒有。”夏正東也不知道怎麼突然間變得嚴肅起來。
他們在同一市裡工作,見面的時間不多,打電話也少。夏正東想問,他寫給紅莠的信,是不是回了,或者說有什麼的反應。話到嘴邊,沒有說出口。
“你還好嗎?”紅紅問了一句,這句顯然是關心,紅莠與他脫了關係,現在調整過來了嗎?意思是這個。
“還行。”夏正東明知紅紅問的意思,但他看上去是輕描談寫的回了兩個字,心底的底牌又浮了起來。
兩人又是一段長時間的沉默。
紅紅想正東呀,你千萬別怪我,這是沒有辦法的辦法,是上代人的事,要你我來承擔,是有些不公平,就是要讓不公平變成公平,不得不離開你。
夏正東想這段情緣,割捨不下,但又無法,從前老師總是講社會複雜,他一點也沒有感覺到,現他親身經歷,不是社會,而是一個小小的家,都是如此,更何況是社會呢?
“你表姐,現怎樣了?”夏正東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
“聽說她到了一家外企工作了,工資待遇還可以。”
“哦,那就好。”
“好什麼呀。”
“怎麼啦?”
“工作壓力相當大,有時週末還要加班。”
“哦。”
“我走了我姐的運,不然是她來考的。”
“她爲什麼不來考呢?”
“她不敢面對你唄。”
“哦。”
夏正東看了一眼紅紅說:“你姐最好的方法,就是找一個愛她的人。”夏正東說這話時,心裡在滴血。
“說得容易,世界上兩條腿的蛤蟆不好找,兩條腿的人好找,可是找一個稱心如意的人難。”
“是也是。”
“女人不像男人,迅速愛上一個,很快就從愛情陰影中走出來。”
“說得也是,但也有些男人死心塌地,也很難改變初衷。”紅紅聽得出來,夏正東在說自己。
“像這樣的男人少之又少,難得。”
“是也是。”
“我姐說,她獨身主義。”
“這怎麼可以,漂亮而智慧的人,千萬不能有這種想法,她應讓自己的美貌和智慧複製出來,來美化和服務這個社會。”
“看來你是很關心人類建設的嘛。”
“我一直抱着這個觀點。”
“醜人不就該死了。”
“不,不是這個意思,你曲解了我的意思,我並沒有反對醜人就不能改變這個世界,只是一個小小的強調和呼籲而已”
有一同路人,談談,聊聊,特別是異性,個把小時車程,感覺一瞬間就溜走了。
他們下了車,各自向自己工作的地點走。
夏正東看着遠去紅紅的背影,高挑的身材,像白楊樹的筆直,長長的披肩發,被風一吹,飄起了柔情,身上的味道也很香很迷人。
多麼熟悉的背影,多麼熟悉的味道,這種味道從沒有從夏正東嗅覺中離開過。
夏正東深深吸了一口,整個人感覺舒服暢快。
這是什麼樣的感覺,這是什麼樣的味道,讓人如此迷戀。
他第一次接紅紅回家拿書有過這種感覺,可那時強制自己,才壓下那一種說不清楚的慾望,這次又有了這種感覺。
他自己也不知爲什麼,是她與紅莠相像?不盡然,還有什麼東西,在吸引着他。
他意志上也有一種聲音,也在不斷地對他說,這是紅莠的妹妹,就是紅莠離開了你,你也不可同她妹妹去談戀愛,不知爲什麼,爲什麼。
紅紅有意識的同夏正東保持距離,她要完成她的使命,這是她不得不這麼做,因爲這種聲音大強烈。
她不是不愛他,更不是不喜歡他,她要查出真兇,要等這事完結之後,若他還是單身,他還愛着紅莠,她才能現身在他的面前。
親愛的人近在咫尺,卻不能告訴他,這種痛不是常人能夠忍受的。
紅紅能堅持多久,她現還真不好說。這次回去,夏林海與胖小姨沒有給她什麼有價值的東西,自乎夏林海沒有從前那麼熱心幫她去做這件事情。
胖小姨子還是不錯,對她的熱情如舊。夏林海一說到這事上,就有些吞吞吐吐,甚至還有些迴避的感覺。
紅紅明白了,可能夏叔遇到難處,或者說遇到攔路虎。
紅紅想,幫是人情,不幫是本份,他要在這塊土地上安身立命,家有老有小,他不同紅紅,一人吃飽全家不餓。
紅紅沒有絲毫怪罪夏林海,他是她的恩人,她感激都來不及,不存有怪他之理由。
夏林海會不會幫助紅莠,爲了個人的利益,會不會做出與紅莠願望相反的事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