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鷺依竹招遠客,櫻花滿志請光曦。石周清水笑芳草,唯現蘆芽伴日西。
話說,滿臉憔悴,身心俱疲的幾帛告別父母,出遠門尋找天水蘭。一個人悠然的躺在馬車內,任由紅楓馬一路自由奔走。
一路顛顛簸簸,幾帛漸入夢香。
“是人,總要有個家,是事,總會有感情。”
“知道了?”
“家有舒心的人,人有溫馨的事。”
“知道了?”
“人生如竹子一般須節節長高,要讀懂人生,要讀懂感恩,要讀懂祝福,要讀懂美好。”
“知道了?”
“在我看來,幸福只不過是,有一個讀懂你的人,有一個平安的家,僅此而已。”
“知道了?”
“想讓馬兒跑,不想讓馬兒吃飽,馬兒那可能行千里!”
“知道了?”
晚霞映山林,一條大路兩人走!
外公揹着少年幾帛急匆匆趕路,外公東拉西扯,可愛的幾帛不厭其煩的應答:“知道了?”。
一問一答,幾帛漸漸入睡,外公依然自言自語。
外公揹着幾帛,踏上漫漫求學路,面對骨肉分離,是放不下的情,丟不下的愛。
血濃於水也怕錐心刺骨的骨肉分離,但爲了下一代成長成才,理應取捨有度,沒有忍痛割愛,兒孫怎麼會茁壯成長,健康成才。
外公將蹦蹦跳跳的幾帛交給杏林文府主事,再三叮囑:“帛兒,好好學藝。學成外公即來接你回家。”
公孫灑淚揮別。
杏林文府學技藝,杏林文府修德義,杏林文府練功法,杏林文府礪苦志,杏林文府承醫理。
清晨暖暖的讀書聲,傍晚時分幹勁十足的棍棒樂。初學幾日,摸頭不着腦的幾帛,寂寞難耐,因想家嚎啕大哭。
一個人蹲在漆黑的角落,默默流淚。忽然,房門大開,捲入陣陣狂風,迎來股股刺鼻的,噁心的不明之味。幾帛捂住口鼻,嗆咳着往外衝,狂吐一番。不小心滑倒,顧不及傷痛,連滾帶爬至大院。這時,一個調皮搗蛋的小夥伴,將一桶黑髒水潑在其身上,嬉笑而去。
出門在外的日子裡,環境不熟悉,學業無心無力,身邊一隻狗也可以隨隨便便欺負幾帛,但是,吃盡了苦頭,受盡委屈的他從來沒有想過放棄,從來沒有想過和師傅告刁狀。百人百心,“甜蜜人生比蜜甜”,若心想不通,路自然艱險非常。師傅們明知真相而不爲,不是沒有仁心,而是想讓幾帛一個人的事情一個人解決,一個人的委屈一個人承受,一個人的人生一個人創造。這世界上沒有永遠的幫助,只有自立自強的孤獨寂寞,這是一個人走向暖陽的漫漫長路。
繁花枝頭笑青芽,嘰嘰喳喳麻雀鬧。
吃苦勵志,幾帛淚雨,拼搏學藝。
離家,別親人,一個人闖蕩,學不有成,怎能認輸,怎可低頭,怎言放棄。
幾帛血淚灑落枯樹爛葉間,招來靈蝶,引來青鳥。幾帛不以爲然,依然嚎啕大哭。頃刻,枯樹開花,落葉歸樹,生機盎然。
涼風悽悽,幾帛驚嚇,捂住激動的心,握緊顫抖的手,頭也不回跑向宿舍。
“血淚之恩,將來有一天我會報答你的。苦心人,天不負。夢亦歸來,召喚花影……血淚之恩,將來有一天我會報答你的。苦心人,天不負。夢亦歸來,召喚花影……”幾帛滿腦都是莫名其妙的怪聲。心驚肉跳的他,捂着被子,顫抖着入睡了。
少年幾帛資質平庸,頭腦愚鈍,沒人搭理他,連主職師傅也想理不想理的。故,幾帛來來往往,起早貪黑,沒人問,沒人管,整個杏林文府上下都將他視如空氣。幾帛心知肚明,杏林文府學文認字的都是官宦富家子弟,名門學徒。而自己只是山野之娃,吃的是別人剩的,穿的是他人不要的。每次到廚房打下手,廚子給嘗一小碗兒清淡的湯水就是最鮮美的佳餚。幾帛明白對他這麼一無是處,起點如此低的人來說,只有埋頭苦幹,師傅不管,他可以到處轉悠,將每房每院所教的學個兒遍。一天記不住就天天去,實在記不住用竹條刻寫,晚上乘明月熟背。
一日,陽光正好,微風帶寒。杏林文府所有人忙裡忙外,整理臥房,打掃庭院。一無所知的幾帛也加入大家的忙碌中。
突然,一片白光刺亮了幾帛雙眼,他從睡夢中驚醒,微笑道:“小時候,日日夜夜苦學技藝,不知疲倦的拼搏,真好。”
話說幾帛出門依舊紅綢裹身,吃睡均在車內,路途上依然沒有駕車,任由馬兒帶他向西而走。數日,馬車緩緩駛進一個濃霧罩山、雜草沿道、寒風瑟瑟的峽谷。入谷,不識一物。幾帛不明風土,不熟地域,故不能停下,只好靜閉雙眼,繼續驅馬急行。前進路上,雜草越來越密集,霧厚如白紗矇眼,風似冰刀刺骨。
任憑紅楓馬前行,欣然過密境。心氣和順的幾帛靜靜呆了一會兒,大呼幾口清氣,輕輕挑開窗簾,滿眼盡是炊煙裊裊的山寨。也許坐車太久,也許行路過於艱難,也許身心過度緊張,幾帛感到雙腳發麻,腹痛難忍,便急匆匆跳下車,八方張望,方纔尋得間破舊不堪、臭氣熏天的茅房。走進一看,屋頂茅草冉子時時墜落,牆角時有糞水從草葉間滑落,糞蟲滿地亂爬,茅坑髒得連屎尿都解不下去。見此,幾帛壓制不住腹內的糟粕,狂吐一地,只好另覓他處。
幽靜的山寨,沒有路人來往,沒有牲畜的嘶叫,更沒有花芳鳥樂。素來甚愛清幽環境的幾帛,沒有多想,找到處僻靜之地小解個兒風景手,再次回到車上,輕輕鬆鬆翻了會兒書籍,閉目哼段小曲:“靜境,靜心,幽山,水閒……入景,入心,吾悅,吾悅……靜境,靜心,幽山,水閒……入景,入心,吾悅,吾悅……”。不知不覺又酣然入睡了。
“造孽,真造孽呀……造孽,真造孽呀……”
聞及遠處傳來的微弱喊聲,幾帛驚醒,久坐無言。
“造孽,真造孽呀……造孽,真造孽呀……”
微弱喊聲中,幾帛猛然感觸到有“十四五”人正漸漸向馬車逼來,危急時分,他隨手抓起一把果皮,天女散花似的撒出車窗。頃刻間,果皮如飛石般的擊打在人們胸前。瞬間,那夥人就不能肆無忌憚前行了,他們已經被幾帛以果皮封住了穴,不得不止住腳步。
“造孽,真造孽呀……造孽,真造孽呀……”
控制住那些心存惡意之人,素來不好管閒事,不好看閒事的幾帛對這微弱喊聲不予理會,又迴夢香。
“造孽,真造孽呀……造孽,真造孽呀……”微弱喊聲愈來愈近。
喊聲久久不衰,幾帛勉勉強強睜開雙眼,十分不悅的搓搓臉龐,很不情願的跳下車,懶懶散散地從頭到腳看了下這夥左半身密掛黑布條、右半身緊裹白布塊,個個皮包骨頭,指如枯乾,四肢均有不同程度的潰爛,清涕、口水如高山泉水傾注而下的黑白人。瞬間,他腦中一震,心間痠麻,狂吐一番。原來,世間也有我這般紅綢裹身得怪人。
怪人見怪人,見怪不怪。他們都可以爲安然活着欣慰,他們都可以爲日月公平欣慰。
“造孽,真造孽呀……造孽,真造孽呀……”有位彎腰駝背,頭頂一盆繁亂銀髮的婆婆慢步上前,使勁用柺杖敲打了幾下不能動彈的黑白人。然後,含淚仰天長嘆:“活着的生不如死,可憐;遠行的終不歸來,可悲;死了的不會瞑目,更難過。敢問何處有路?敢問何時是個兒頭?”
腳抖手抖、渾身哆嗦的白髮婆婆慢慢悠悠朝怪人幾帛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