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盞和楚頌陪着秦寧在孟婆莊裡靜坐, 秦寧絲毫沒有不好意思的樣子，攛掇着楚頌給他上各式各樣的酒，終於把孟婆莊裡的小二惹惱了。
“阿盞, 雖然你在莊裡的消費是不用鬼力的, 可你也得爲大人着想啊, 照你們這麼喝下去, 孟婆莊就該停業了！”小二顯然是意有所指, 說的就是幹喝酒沒付賬的魔君大人。
當然了，他是不知道秦寧的身份的，若是知道, 怕是再借他幾個膽子都不敢說這些話的。
“這個鍋我可不背，”蘇盞拒絕承認和眼前這個大魔頭有任何關係, “他在這兒就是等你家大人的, 今天喝的酒全掛你家大人的帳。”
“真的？”那被孟婆招來當店小二的鬼友顯然不信, 他在這孟婆莊當店小二已有幾百年了，除了黑白無常和蘇盞這幾位免費的, 可從來沒見誰消費敢直接掛孟婆大人帳的。
蘇盞點頭：“相信我，就算是你家大人回來了，也會同意這麼做的！”
笑話，只要能把這個大魔頭招待好，別說是喝點酒了, 就是把孟婆莊送給秦寧, 她都不會多說一句。
——最多就是她在奈何橋這頭再建一座孟婆莊就是了。
店小二鬼友將信將疑的回到櫃檯後忙活, 蘇盞看着秦寧一杯接一杯的喝酒, 開口問：“我說, 要不你在這兒繼續等孟婆，我和阿頌先回去？”
秦寧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眼神裡卻劃過一絲狠厲：“我無所謂啊，你隨意。”
蘇盞一個激靈，算了，大魔頭實在太危險，他們還是在這兒守着吧，說不定黑哥他們會先過來呢！
一盞茶後，蘇盞沒等到去而復返的黑無常，倒是孟婆先一步回來了。甫一踏進孟婆莊，孟婆就看到了在她們常坐那張方桌前就座的蘇盞，她興奮的衝過來喚道：“阿盞，你回來啦！”
蘇盞冷豔的點點頭：“嗯，回來了，還給你帶回個老朋友！”視線落到對面不停喝酒的秦寧身上。
“誰啊？”孟婆在先前黑無常的位子上落座，轉頭就看到沉默不言的秦寧，臉上的笑容當即有些掛不住。“是你！”
秦寧放下酒杯，勾起半邊脣角歪着腦袋邪笑的看她：“是我，你好啊小孟孟！”
“別這麼叫我！”孟婆顯然對這個名字比較敏感，當即反駁道：“秦寧，你不該來這裡，我已經說過了，她不是你要找的那個人！”
“我又沒說我是來找她的，你這麼緊張做什麼？”秦寧幻出酒杯給孟婆倒了一杯遞過去，“我說阿孟，你這酒，釀的可沒當年好啊！”
孟婆不接話，只冷着一張臉盯着秦寧，蘇盞從沒見過孟婆如此冷厲的模樣，在她們相處的兩百年裡，孟婆更多是從容開朗的，這樣嚴肅認真的孟婆，她很陌生。
“阿孟，你太緊張了！”秦寧用眼神示意她面前的酒，孟婆依舊無動於衷，他自討沒趣了，才懶懶笑道：“不過就是老朋友找你敘敘舊而已，你這麼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可真叫我心傷。”
“秦寧，你正經點！”
孟婆卻沒有和他開玩笑的意思：“這裡是地府，你是魔族魔君，你不該來這裡。”
“怎麼？”秦寧猛地湊近，嘴脣快要碰到孟婆的，他嬉笑着問：“你擔心我？”
“擔心你？”孟婆冷嗤一聲，“你也配？”
“阿孟你這麼說就傷我心了，萬年前我好歹也救過你的命，如果不是老大和我，你現在八成不知道投胎道哪個畜生身上了，更別說飛昇成仙到地府當孟婆了！”
“當年之事，我很感情你和她，但是秦寧，”孟婆道，“那個人死了已經上萬年了，你是親眼看着她灰飛煙滅的，爲什麼直到如今，你都不願相信這個事實？”
“灰飛煙滅算什麼，你們仙界一向萬能，想讓一個靈魂重入輪迴，不是輕而易舉的事嗎？”
“呵，你未免太看得起仙界了！”孟婆放棄和他糾結有沒有死這件事。
“我真的是太久不問世事了，竟讓忘了魔族現在的魔君是你！”
她要是記得現任魔君是秦寧，怎麼也不會讓蘇盞貿然去找他借什麼勞什子御魂鏡。
孟婆諷刺道：“我不管你的目的是什麼，秦寧，你給我記住，你要尋的人和蘇盞無關，你對仙界的憎惡和嫉恨，也和蘇盞無關，她只是地府裡一個苦命人，不要讓我知道你在找她的麻煩。”
“我偏要找，你待如何？”秦寧冷笑。
“你不特意提起，我還沒覺得，蘇盞她不過一介女鬼，何德何能能受你孟婆如此庇佑？聽說黑白無常平日裡也對她頗爲照顧，不僅特批了她宅院，還頂着閻王和判官的威逼在地府堂而皇之的給她開後門，阿孟，不如你給我解釋解釋，這是爲何？”
這句“爲何”尾音微微上揚，旁人聽起都覺得滿是諷刺，作爲話題中心的蘇盞自然能感受到其中的火藥味。
“你憑什麼要我給你解釋？”孟婆寸步不讓，“你既然能在地府安插眼線，想必知道的也不止這一點吧，有本事，你自己去查啊！”
“……阿孟，你不乖哦！”秦寧食指輕輕搖晃，眼神詭譎。
“秦寧，你少在我面前擺魔君架子，你們當年救了我不假，我也十分感謝你和青蕪，你今日找我若是想我還當年的恩情，一切好說，可若是來報仇，你找錯人了！”
“當年的仙魔大戰，我從頭到尾沒有參與過，地府上上下下都不曾參與過那場混戰，我入地府也和青蕪無關，你就算要找人，也該上仙界，而不是來地府。”
秦寧難得的沉默了，因爲他突然意識到，阿孟說的是對的，他無法反駁。
“長蘅在哪兒？”半晌，他突然問。
“長蘅帝君？”孟婆像是聽了什麼笑話，“長蘅帝君的結局，你不是比誰都清楚嗎？”
“仙家記事裡記載長蘅在仙魔大戰後身受重傷，不久後靈力散盡身歸混沌而亡，可我不信。”
“你信不信與我何關？”孟婆冷漠道，“你既然看過仙家記事，就應該知道，我飛昇成仙不過百日便自請下界了，唯一和仙魔大戰能扯上點關係的事，就是我曾參加過長蘅爲青蕪舉行的招魂祭禮，祭禮過後，我就入地府在這忘川河畔奈何橋頭當了孟婆。”
“招魂祭禮？”秦寧諷笑道，“不過是長蘅做樣子玩得把戲，真若捨不得，他怎麼會忍心殺了她！”
“你說這個，我倒要問問你了！”孟婆原本不想說的，只是聽秦寧再次說起，她忍不住想問問。
“你既然如此捨不得，爲什麼當時不攔着她？爲什麼任她走到了最後這一步？還明目張膽竊取了她在魔族打下的江山當了魔君？”
孟婆閉了閉眼，終於問出最後一句。
“爲什麼她死了，你還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