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行來, 和阿頌相處融洽,歲月太不經意,蘇盞竟然忘了, 阿頌原本是個鬼嬰, 在地府衆鬼乃至黑白無常眼裡, 他其實是個異類的。
“白哥, 你說清楚一些, 你到底在懷疑什麼?”
白無常看向她:“小蘇,阿頌他很特殊,你是知道的, 無論是他鬼嬰的身份,還是他身爲鬼嬰卻有元神一事, 在地府裡都是稀奇, 你我都不得不承認, 他是有可能能造成如此大的異象的。”
蘇盞沉默,依舊覺得不可置信:“白哥, 我明白你說的意思,可阿頌他才那麼小,就算他的身份比較特殊,也不一定就斷定惹出這些禍事的是他啊?”
“白哥你不也只是懷疑嗎?”
——豈止是懷疑這個,他懷疑的更多。
白無常點頭:“對, 只是懷疑。”
“我原本也不打算這麼早告訴你的, 有些事要查清楚了纔好說, 太早告訴你這些, 不過是給你增添煩惱而已。”
“這件事, 你知道就行,不要想太多。”
不要想太多……這哪裡是不想太多就能解決的事!
“我知道了, 這件事,我會處理的。”
“……你要查,我不攔你。”白無常道,“鑑於目前阿頌的身份存疑的地方太多,我建議你旁敲側擊的問問阿頌,不要太針鋒相對,畢竟以阿頌的情況,誰也不知道他會做出什麼事來!”
“阿頌他不會傷害我的!”對於這一點,蘇盞很有自信。
她和阿頌雖然相處日短,但這段時間的相處,足夠她瞭解阿頌的本性,阿頌他或許身份可疑有潛在危險,但他一定不會貿然傷人的。
“萬事不要太樂觀哦!”黑無常奸笑着道。
蘇盞擡頭看了他一眼,默默起身離開了孟婆莊。
黑無常給自己倒了杯酒,孟婆坐到蘇盞剛坐過的位子,氣呼呼的攔下他的酒杯,“老黑你敢欺負阿盞,這酒不給你喝!”
“我怎麼欺負她了?你從哪兒看出來的?”黑無常不服,欲奪回酒杯。
“你逼着老白提前告訴她阿頌的事,還不是欺負?”孟婆把酒杯從他手中多出,一握拳,美酒連帶酒杯都消失不見,“別以爲我不知道,你把這事告訴給阿盞,就是想讓阿盞去盤問阿頌。”
“畢竟,沒有誰比阿盞更有資格去做這件事,也只有阿盞去問,阿頌纔會說實話!”
“嘿嘿,這都被老孟你看出來了啊!”黑無常嬉皮笑臉的回,他確實打得這個主意,楚頌的存在實在太特殊,他們冒不得險。
孟婆白了他一眼,看向對面的白無常:“老白,關於楚頌,你是不是有什麼事瞞着我們?”
白無常擡眸看她:“爲什麼這麼問?”
“沒什麼,就是覺得……你好像在謀劃什麼大事,而這件事,很有可能跟楚頌有關。”
白無常不言,端起酒杯眼神有些出神,末了才道:“孟婆,我一直沒有問你,萬年前,你爲什麼會自請下界來這地府奈何橋邊當孟婆?”
孟婆一愣,顯然沒想到他竟然會問出這個問題。
“爲什麼現在問這個?”
不是爲什麼問,而是爲什麼現在問,顯然,孟婆並不覺得白無常只是隨口一問。
“沒什麼,”白無常清淡一笑,“可能是今天秦寧闖入地府,有感而發罷了!”
“……”孟婆一頓,“說起這個,萬年前仙魔大戰之時,地府一直作壁上觀,作爲後來者,我倒是想問問,你們是這麼想的?”
“能怎麼想,”黑無常率先插口道:“本來也不關我們事!”
白無常道:“大人們認爲不宜插手,我們便靜觀其變。”
“靜觀其變……”孟婆咀嚼了一番這個詞語,悠悠而笑,“如果當年長蘅沒有先一步解決青蕪,反而是青蕪屠了天界衆仙,今日又該是怎樣一番景象呢!”
“未發生的事,我不做評價!”
孟婆嗤笑一聲:“你們這些鬼,都恁的沒意思!”說完便千嬌百媚的倚回到櫃檯邊,託着腮兀自沉思去了。
離開孟婆莊後,蘇盞一路上都在回想從撿回楚頌後發生的事,除了身份和生長情況特殊了點,她實在想不到阿頌有哪裡不對勁的,至於白哥懷疑的事,她更是覺得無從說起。
清朝時空出現異常戰亂時,她和阿頌剛從人間回來,因爲阿頌不適應人間的環境,被她施了安魂香在鳶皿居里昏睡,她從清朝回來前,阿頌還因爲她不在身邊而大鬧孟婆莊,言行舉止都沒有任何不尋常的地方。
行至鬼街主幹道時,便見道路旁的長青樓裡有大批鬼友涌出,向着鬼街盡頭飄起,有的鬼力高強的,直接一個閃身出現在人羣最前面,蘇盞心覺詫異。
能在地府長居的鬼大多是看慣了人世間生死再世不願投胎爲人的,這樣的鬼沒什麼慾望,對很多事都看得很淡,倒是難得有什麼事能這樣激起他們的好奇心,爭先恐後的跑過去看熱鬧,這樣的地府鬼界,看起來倒是更像人間了。
正感慨着,便有一道少女聲叫住了她,蘇盞循聲望去,卻是在長青樓學習定魂術法的月明,她也正往鬼街盡頭飄。
“月明。”蘇盞笑着喚她,“怎麼都往那邊在跑,發生什麼事了嗎?”
“蘇盞姐姐你還不知道嗎?”月明一臉詫異的看着她:“魔界有人闖入地府,楚頌都要和他們打起來了!”
蘇盞當即覺得自己腦子有點不夠用:“你說什麼?”
魔界誰闖入了?秦寧他們不是已經離開地府了嗎?還有什麼楚頌和人打起來……阿頌不是不能修煉鬼力的嗎,他拿什麼跟人打?
“哎呀姐姐來不及解釋了,你趕緊去看吧!”
蘇盞立刻催動鬼力,眨眼間便飄到了鬼羣中央,心中憂急,不過幾個呼吸間,她便來到了鬼街盡頭鳶皿居門前,那裡秦寧正在楚頌嚴肅對峙着!
“本座說,讓開!”秦寧的態度一如既往的傲慢,絲毫不在意這是在別人的地盤上。
“不讓!”楚頌的眼神很冷,看秦寧的眼神像是在看着一個沒有生命的物品。
這是蘇盞第一次看到這樣的楚頌。
在她的印象裡,阿頌雖然年紀小,但乖巧可人聽話懂事,即便是長大後,阿頌也體貼用心從不讓人擔心,自那次大鬧孟婆莊惹她丟了二百年鬼力後,他從此在外便不隨意招惹是非,乖乖在她身邊當個惹人疼愛的弟弟,她從來不知道,原來阿頌也有這樣眼神冷酷渾身透着烈烈殺意的一面。
“本座是來找蘇盞的,你給本座讓開!”
“我說了,她不在!”
“不在?”秦寧顯然是不信,“哼,別以爲本座不知道,你和她向來是焦不離孟,你既然在這兒,蘇盞就一定在!”
“她不在。”
“……看來你是非要逼着本座動手了!”說着,秦寧擡手凝出一把冒着黑氣的大刀,黑氣中銀光閃耀,一看就是上等法器。
楚頌召出一把銀光劍,橫劍攔在身前,一言不發的緊盯着秦寧。
二人劍拔弩張,一觸即發。
“等等!”蘇盞猛然出聲,從鬼羣裡擠了出來。
“姐姐?”楚頌手握利劍看着他,神情懵懂着帶着幾分喜悅,“你怎麼回來了?”
蘇盞儘量忽略他手握長劍的事實,笑容如常的回答他:“我就是去找孟婆說說話,當然要回來了。”
楚頌緊握的劍不自覺鬆了幾分,緊繃的表情鬆了幾分,“姐姐回來就好。”
“乖!”蘇盞拍拍他的肩膀,將楚頌護在身後,眼神冷厲的面向貿然闖入的某人。
“秦寧,你不是走了嗎?怎麼找到這人來了?”
“你是不是巴不得我離開?”秦寧臉上神色諱莫如深,陰鬱的看着她。
“你這話倒是奇怪了,”蘇盞看向他,“方纔在孟婆莊,明明是你招呼都不打一聲就走了,現在反倒說是我巴不得你離開,秦寧,天下的道理不是這麼講的!”
“我方纔引你進地府,勉強可以算作是邀請,你既然走了,就該回你該去的地方,可現在你不請自來,還打傷鬼卒硬闖鬼門關,在一衆鬼友面前亮出武器,秦寧,你真的想引起兩界混戰嗎?”
“你少拿這些有的沒的嚇唬本座,你以爲本座會怕這個?”秦寧冷笑一聲,“仙魔大戰本座都打過,還怕你區區鬼族?”
“現在不是萬年前了,沒有人再擋在你前面了,秦寧,你真的還想經歷一次兩界混戰嗎?”
“……蘇盞,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秦寧陰鬱的問。
蘇盞望着他,一時之間不做迴應。
她當然知道她在說什麼,但她那句話出口,其實有幾分賭的意思。
她其實並不清楚青蕪在仙魔大戰裡起到的作用,但既然孟婆敢三番兩次的用青蕪來刺激秦寧,她就姑且認爲青蕪這個人是對秦寧有特殊意義的吧!尤其秦寧曾在和孟婆的交流裡稱青蕪爲老大,還詐孟婆說仙界有辦法讓青舞復生,那她不妨用這個名字來賭一把。
——賭秦寧還在意這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