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鬼被她這一番歪理說的愣住了,好久之後才反應過來對方是在嘲諷她,原本還算平靜的表情頓時破裂,她抵着青銅鼎朝她飛撲而來,蘇盞猛然後退,站定之時紅衣飛揚,右手已經祭出了鎖靈鞭。
“你原以爲,你跟那些鬼差不一樣,卻原來,你跟那些地府派來的王八蛋並無二致,全是一丘之貉!”
“哎,我和他們還真不一樣。”蘇盞糾正。
“我是編外的!”——就是那種白乾活沒工資的。
嘖,想想都慘。
這厲鬼來自宋代,自然聽不懂21世紀現代化用詞,這還是蘇盞早些年在地府認識一個來自21世紀的公務員鬼,聽他科普才知道的。
厲鬼現在不相信蘇盞說的任何話,只當她這些話又是諷刺,她手腕一轉,右手掌風攜着深厚的鬼力朝她拍來,蘇盞衡量了下,收回鎖靈鞭,左手運力接下了她這一掌。
這一掌只震得兩鬼手臂發麻,也讓蘇盞瞭解了對方鬼力幾何。
這厲鬼雖然藉助青銅鼎強行提升鬼力,看着鬼力深厚可達千年,但她成鬼不久根基不穩,到底比不過她這種走正統修煉路子的,鬼力竟也沒比她高出多少。
“這位姐姐,我勸你還是跟我乖乖回地府吧!”
這厲鬼死後沒有入地府,樣貌年歲還維持在她死前的狀態,蘇盞卻是十七八歲的模樣,這聲姐姐她倒是喊的毫無心理壓力。
“我跟你說,地府其實挺好的,你若當真不想投胎做人,又不想當牛做馬,其實可以選擇在地府長住的!”電光火石之間,蘇盞想起這次回地府時,黑哥向她邀功時說的話。
“你去過地府就知道了,地府現在有很多鬼魂長居,都是一些像你們這種厭世不想投胎的人,等你想清楚了,可以隨時向黑白無常申請排隊投胎轉世的。”打鬥的間隙裡,蘇盞也沒忘記繼續勸說。
長鞭一甩纏住厲鬼持鼎的左手,她猛地一拉,說道:“好姐姐,那負心漢雖被你殺了,但他生前對你做過的事地府不會忘,還有他貪污贓款造成清河水災傷亡上萬的事,判官大人全都一筆筆記在生死簿上。那些被他害死的無辜鬼魂,此刻全都在枉死城裡等着他,枉死城審判時,自有卞城王收拾他!”
“他死了就能一了百了了嗎?不可能的!”那厲鬼眼裡全是刻骨的恨意,“他和那個賤人死了算什麼,他們還有兒子,還有兄弟,只要我還有能力,我就會殺盡他們李家所有人,讓那個負心漢入了地府都不得安寧!”
“不僅如此,我還要殺盡天下負心人,讓他們都知道,背叛感情的混蛋就不配活着!”
這是進洞以後,蘇盞第一次聽這厲鬼提起她前世的愛人,字字帶淚,聲聲泣血,生前有多愛,眼下就該有多恨了。
糾纏到這裡,蘇盞不想再勸了,這厲鬼已經心死,滿心滿眼想的都是報復,再多的勸告她都聽不進去,爲今之計,只有制服了。
蘇盞收回鎖靈鞭,右手以掌化拳向着厲鬼攻去,那厲鬼錯身躲過,回身便託着青銅鼎以手結印朝她攻來,蘇盞還來不及看她結的什麼印,就被厲鬼劈來的凌厲掌風割破了臉頰。
她本就沒有魂體,自然也沒有鮮血沁出,蘇盞甚至連痛都沒感覺到,臉頰的傷口就在剎那之間恢復了原樣。
“這位姐姐,我原本是想對你客氣一些的,既然你不領情,那就……”
鎖靈鞭一甩,蘇盞在長鞭上傾注了她全部的鬼力,猛地朝厲鬼揮去,鞭身一卷,便將厲鬼好生的束在了長鞭內,不做絲毫猶豫,蘇盞拉着長鞭去了洞外,將厲鬼拉到她最懼怕的太陽下。
那厲鬼果然開始掙扎,蘇盞手握長鞭,看她掙扎過後又慢慢鎮定下來,在長鞭內擡手結印,催動青銅鼎內的怨氣和惡念膨脹,一陣猛烈的疾風平底而起,蘇盞擡手遮面,再去看時,鎖靈鞭下什麼也沒有了。
——那厲鬼逃了。
蘇盞卻並不怕她跑。
鎖靈鞭上被她傾注了鬼力,那厲鬼被她束在鞭中那麼久,自然會沾染上她鬼力的氣息,她們之前又在洞中靜坐了這麼久,蘇盞早已熟悉那厲鬼的氣息,循着氣息去追蹤,定然能夠找到那厲鬼。
她唯一擔心的,就是厲鬼在逃跑路上作亂。
厲鬼作亂,尤其還是像她那樣只想報復人間的厲鬼,一旦開始殺戮,後果不堪設想。
——得趕緊找到她才行。
蘇盞循着氣息去追尋,追着到了一處小鎮後,因着小鎮里人聲混雜,一時之間倒是難以辨認出厲鬼的氣息。她在人羣中快速穿梭着,正要循着一個方向追去時,一名年輕書生手握經書試探的走到她面前:“姑娘,看你面色慌張,可是和家人走失了?若是需要幫助,小生可鼎力相幫。”
蘇盞欲離開的步伐頓住了,她微微轉頭看着書生,有些眼熟的樣子。
“你看得到我?”
書生拱手一拜,“姑娘說笑了,姑娘一身紅衣風塵僕僕,人羣中一眼就能看到,小生又怎會看不到?”
蘇盞低頭看自己的衣服,確實是一身紅衣不錯,上下打量了下書生後,她擡手一個手刀劈去,手臂直接劃過書生的身體,確實是凡人無誤。
見鬼了吧?凡人怎麼可能能看到她?
一句話含在喉嚨裡沒喊出來,蘇盞轉念一想,自己纔是鬼,要喊見鬼的人也應該是眼前這窮酸書生,心裡立刻就淡定了。
“我的事你管不了,回家吧!”
蘇盞穿過書生的身體走過去,書生奇怪的看着這紅衣姑娘向他懷裡走來,又突然消失,他回身去看,就看到那女子行色匆匆的背影,和街上每一個趕路的行人別無二致。
“子蘇,子蘇!”
前方有人在喚他的名字,書生回頭,好友跑到跟前來環住他的肩膀,道:“子蘇,你剛纔在想什麼了,喊你好幾次你都不答應?”
“在和一紅衣姑娘說話。”
“紅衣姑娘?”好友四下回望了一圈,周遭連個姑娘都沒有,更別說紅衣姑娘了!
“這哪裡有什麼紅衣姑娘,子蘇,你不會是讀書讀傻了吧?”
“那不就是!”書生回頭去看那紅衣背影,卻哪裡還能尋到!
他乾巴巴的解釋道,“你來晚了,她剛剛還在的!”
好友也不和他計較,笑着擁着他往書塾裡去:“你既說有紅衣姑娘,那你可得好好跟我說說,那姑娘姓甚名誰,年方几何……”
兩人相擁着走遠,書生心裡還記掛着那紅衣姑娘,方纔那姑娘確實有些奇怪,好似……好似是從他身體裡穿過去了!
書生越想越害怕,他不由回想起前幾天夜裡路過城郊墳地時撞鬼的事,仔細想來,那女鬼坐在墓碑上,穿的好像也是紅色長衫……
不會這麼邪門吧!
書生瑟瑟縮縮的往回走,剛轉過一個路口,就見巷子裡那個紅衣姑娘正跟一個披頭散髮惡人模樣的人糾纏打鬥着,她手裡的長鞭揮舞的獵獵作響,半點沒有剛纔神色慌張的模樣。
書生心裡稍稍鬆了口氣,再次見到這個紅衣姑娘,還是在□□裡,總能證明這姑娘不是鬼吧?
他指着不遠處兩人打鬥的場面,回頭對身邊好友說:“那就是我說的紅衣姑娘,只是沒想到,她功夫那麼好,長鞭揮起來可真嚇人。”
好友循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巷子裡空無一人,他詫異的回頭,半開玩笑道:“子蘇,你在逗我吧?哪裡有什麼紅衣小姑娘?還長鞭呢,說的倒是跟真的一樣!”
“你說什麼!”書生煞白了臉,他指着巷子裡纏鬥的那兩人,追問道:“承先,你真的沒看到那個紅衣姑娘?”
“根本就沒什麼紅衣姑娘!”承先擡手摸着書生的額頭,“子蘇,你不會是這幾天埋頭苦讀出現幻覺了吧?巷子裡什麼都沒有啊!”
“什麼都沒有……怎麼可能……”這回書生嚇的可不止是白煞白而已,他雙腿抖的跟篩子一樣,手顫顫巍巍的指着前方:“那裡明明有兩個人在打架,一個是紅衣姑娘,另一個是個披頭散髮的男人。”
厲鬼臉上有斑駁的血跡和詭異的紋路蔓延,在打鬥中快速閃現,竟直接被書生看做成男人。
這回不止是書生一個人發抖了,承先看了眼空無一人的巷子,聲音發顫的問:“子蘇,你是不是又發癔症了呀?前幾天夜裡你從隔壁鎮子買墨回來,也非說在城郊墓地撞上了紅衣女鬼,這纔剛好幾天,你怎麼又發癔症了呢!”
“不是癔症!”書生強自爭辯,“城郊墓地的事,你們都說我發癔症,我無話可說,可眼下是□□,我怎麼可能白日裡見鬼呢!”
畢竟所有人都知道,鬼是不能見太陽的啊!
蘇盞如果聽到書生這番話,說不得她還會認真解釋一番。
鬼不能見太陽,這句話大概率是沒有問題的,但事有例外,不巧的是,她蘇盞偏偏就是這個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