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白映棠緩緩從座位上站起來,臉色略顯蒼白,“我…我肚子疼……”臉上盡顯痛苦,額頭上冒出幾滴冷汗,手指緊緊抓着小腹前的衣料,身軀肉眼可見的發顫着。
楊老師看她這副模樣,顧不得她剛纔遲到的事,皺着眉頭,“我叫同學帶你去醫務室吧。”
“不不用了,我可以走到醫務室的,謝謝老師。”她喘了口氣,邊捂着肚子邊離開教室,走到門那兒時,特意扶了下門框。
呼,這可真是我頭一回在這麼多人面前演戲,話說我在接觸軍閥之前,幾乎沒怎麼離開過府邸,破案可比成天在屋裡頭看推理小說刺激多了!
她那原本滿臉痛苦表情的臉上露出一抹笑容。
直到離開這一層,並確認身邊沒有老師或同學,才卸下僞裝,從柔弱、好像隨時會摔倒在地上的病者轉變成神采奕奕、精明銳利的女探長,僅僅是一瞬間的變化。她將額前零零碎碎的髮絲撩起,順着樓梯走上天台。
根據屍體當時墜落的地點,而且當時教學樓只有一二樓開着窗戶,但這兩個樓層不具有摔死一個人的高度,所以唯一有可能的地點就是天台。
來到天台,那裡果然有三個工作人員正在搜查。
白映棠從口袋中取出總是隨身攜帶的醫用手套,並快速帶上。她毫不在意現場的那三個工作人員,直接上前查看現場。
旁邊的工作人員看見她穿着校服,趕緊阻止,結果被白映棠瞪了一眼,她將眼鏡摘下,那三個工作人員彷彿看到了什麼魑魅魍魎,頓時不再說什麼,站在左側一字排開。
她將眼鏡戴上,發現欄杆上的鐵鏽有被人觸摸過的痕跡。
以這個欄杆的高度,不小心跌落基本是沒有可能的。大概是因爲現場是天台,所以沒有太多物品,看不出是否有打鬥的痕跡,但法醫鑑定過後就可以知道了。
“待會去調查一下這個天台會不會經常有學生來,報告結果交給陳怡然警官。”然後轉過頭掃視這三個工作人員,用警告的口吻同他們說:“別告訴任何人我的身份,不然……”
冷笑一聲後,離開了天台。
那三個人渾身像是被什麼鬼纏住,不禁顫抖,不約而同地想到一個詞:devil(魔鬼)
她又再次來到少女墜死的地方,也就是那棟教學樓前。
屍體待會兒就要被送去給法醫解剖了。屍體和噴濺的血液在這範圍之內的地方都被封鎖起來。且爲了不讓學生看見如此血腥的場面,很快地搭建了個棚子,並用藍色的布蓋上。
白映棠正大光明地走進棚裡,這次卻沒有人上前攔住她。
在棚子裡,主要負責搜查現場的警官和她經常來往,倆人就熟絡起來。那個警官朝她注視了幾秒便認出她來,就讓其他在棚子裡的人協助她調查。
她蹲下來查看屍體情況。
屍體身上都是血跡,看屍體的僵硬情況大概是半小時前死亡的,也就是在墜落的時候就已經死亡了,但頸動脈被割出一個口子。所以說不管跳沒跳嘍,都會死。可惡,自殺和他殺的可能性都有……
微微顰蹙,然後站起來,對這些人吩咐道:“把屍體送去解剖,派人在校內搜索兇器、帶有血跡的衣服手套,並在天台進行全面搜索,把所有結果報告給陳怡然警官。對了,幫我處理一下手套。”她將手套取下,隨手放到一個工作人員手中,再次重複了在天台上對那三個工作人員的警告。
查看完案發現場心裡大概有個譜,爲了不被老師察覺什麼,趕緊爬樓梯走回五樓。在到四樓的時候,轉角處有個揹着包的男同學站在那兒,白映棠立即轉換成一副病者的模樣,彎着腰,扶扶手慢慢爬樓梯。
“別裝了,我知道你的真實身份,巡捕房的白長官。”
這不是疑問句,而是肯定句。
她臉色不太好看,謹慎的目光看向他,兩人身高差不多,但對方面對她表現得倒是十分平靜。
“你是?”
“仲顥,也是四班的。我被安排成爲你的協助人,不信你可以去問問薛探長。”
剛纔在班上罰站的時候沒看見他,我旁邊座位的同學剛好也請假了,可能他就是那位請假的同學。而且能一眼認出來我,還知道巡捕房探長,並且主動讓我找探長覈對他協助人的身份。如果是爲了震懾住我那也做得太過了,要是我真的去找探長覈對了,很輕易就會拆穿他的謊言,所以是不智之舉。
仲顥在面臨如果謊言隨時可能被拆穿的情況下,卻顯得鎮靜自若,實在是讓白映棠有些捉摸不透。
應該是真的,如果身邊有個對學校班級情況都瞭如指掌,而且能幫助打入內部的學生,辦案確實會輕鬆一些,但還是要再留一手準備。回巡捕房時去問一下探長,先不要給他透露太多,要模棱兩可,模棱兩可!
“模棱兩可”是白老夫人從以前就一直教她的行事方式,一直被她謹記於心。
“行,就當作我信你了吧。”白映棠眼底掠過幾絲令人無法理解的深意。
“快回班,不然老楊就要發飆了。”提醒了她,然後快速轉身飛奔回到班上。
果不其然,倆人成爲了同桌。
好不容易熬到放學,老班又突然拖堂,全班全班同學彷彿早就已經習以爲常,仲顥在白映棠耳旁輕聲說道,“這是老楊的拿手好技——秋後算賬。”
老班雙手插進褲兜裡,“今天我們班上來了一位新同學,就是早上那位遲到的女同學,叫做白映棠。對了,有同學舉報,白映棠同學裝病逃學,”冷笑一聲,刻意看向她。“所以罰抄今天學的課文十遍。”
坐在座位上的白映棠並沒有什麼表情,表現得很平淡,平淡到只是手在桌底下握成拳,渾身氣到小幅度的發抖。瞪了仲顥一眼後,提起書包就往門外離開。
好煩啊,突然冒出個什麼協助人,還害得我被罰寫,可惡!
她爲自己打抱不平。
一個路人在路上走着,餘光掃到旁邊一個穿着校服的學生,她走着走着就突然停了下來,皺着張小臉,跺腳和朝空氣揮動拳頭的這些動作在這姑娘身上同時展現出來,再配上她那副哭喪着的表情,莫名有種訴不出的喜感,忍不住“噗”一下笑出聲來。
不想卻被那小姑娘聽見了,羞紅着臉,小跑離開。
錦華堂
白映棠紅着臉矇頭亂跑,不知不覺的又來到了錦華堂裡。今天來看戲的人意外得多,所有的座位包括能站着的空地都被佔滿了。原本應站在門口招攬顧客的小雯也被叫進裡面幫忙。
被裡邊熱火朝天的景象所吸引了心神,心中的不悅也早已煙消雲散。
她因爲人潮而無法靠近戲臺子,好位置早就被佔滿了,就能靠後站着的位置都沒了。正經華堂有六七個在二樓的貴賓席,在那兒看一場戲的費用可不少,要是包下一整天,那是隨隨便便什麼人都能支付得起的,但那兒的確是個看戲的絕佳位置。
白映棠走去前臺,朝看臺的小哥說要個貴賓席。
那小哥看着面前這名女學生,到心底發出一聲譏笑,“姑娘,我可沒聽錯吧?那可是貴賓席,不是你這種學生消費得起的。”
她眼眸深邃,“哦,那我不要了唄。”
“切,你們這種小姑娘就是愛出風頭,非得打腫臉充胖子,妄圖引起朝歌的注意,走吧,走吧。”揮揮手,催促她趕緊離開。
朝歌!
她猛然轉身回頭,“是朝歌在臺上?”
那小哥被他這360度反轉的態度嚇了個呆,愣只是傻傻地點頭。
“買!”她把一沓銀票扔在前臺的桌子上,那神情不像是在拿那位小哥打趣,這花錢的豪爽勁啊,可真是讓旁人目瞪口呆。
小哥那炙熱的目光,好似一雙貪婪的手撫摸着那一沓厚厚的銀票,目光流露出私慾。
貴賓席早已被佔滿,哪有什麼空座?可這筆大買賣不賺那可是血虧啊!不過就只剩下那一間了……
心裡舉棋不定,進退兩難。但他已經緊緊握住那沓銀票的手,早已宣誓的結局。
最終,果然還是拜倒在錢財的誘惑之下,這世上又少一人,多一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