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藏刃和赤煉的後代麼?”
“是的。你是。”夏喉朝鈞笑了一下:“但赤煉卻不是鬼族,她是神族。”
楊夜沒有聽清楚,或者說,他根本不願意去聽清楚,事情已經越來越複雜,遠遠超出了他的預想,而且他便是這錯綜複雜的事件的中心。這點最可怕。
一個又一個秘密,一段又一段歷史,一位又一位人物,已經讓此時的楊夜有點難以承受,心力交瘁。
於是此時,楊夜雙眼有些呆滯的看着面前的夏喉朝鈞,不想說話,不想疑問,甚至不想去想剛剛夏喉朝鈞所說的那些話。
因爲就在夏喉朝鈞說出這些話的那一瞬間,不知道爲什麼,楊夜的腦子裡莫名其妙的閃過一絲感知和熟悉來。彷彿夏喉朝鈞所說的這些話,所公開的一些事實,他早就知道,只不過是被遺忘了,而此刻被提點之後,卻無法完整的回憶出來,只能是支離破碎卻零零星星的熟悉着,越想不起來越努力去想,越努力去想越想不起來。
“赤匕,你要知道,你並不完全是鬼族。”夏喉朝鈞看着楊夜一臉的呆滯,善解人意的舉起雙手,扶住了楊夜的兩邊肩膀,低聲繼續說道:“你是藏刃和赤煉的後代,你是鬼族和神族結合的產物。”
“我?是我?你說我?”楊夜瞪着雙眼,口中喃喃着,此刻的腦子裡想不清楚任何問題。
“是的,是你。赤匕。”夏喉朝鈞微微一笑,扶在楊夜肩膀的雙手用力按了一下:“現在你知道,爲什麼你會擁有超乎尋常的力量了吧?呵呵,你也應該明白,我們幾個爲什麼決定站出來幫你了吧。”
楊夜有些茫然,但還是緩緩的點了點頭。然後看着夏喉朝鈞的同時。一點點把目光移到了一旁酋翎的臉上,看到了和夏喉朝鈞一模一樣欣喜又略帶期待的眼神,熱忱的望着他,這讓楊夜瞬間清醒了許多,用力晃了一下腦袋,那力量大的,讓他的脖子都發出了“咔咔”兩聲脆響。
“你們要幫我什麼?找黑域主報仇麼?”楊夜叫了起來:“你們現在忽然的都表明身份的站了出來,說是要幫我,就因爲我和普通鬼族不一樣?你們覺得我有實力對付黑域主和大域主他們,是不是?但是。這是你們的仇恨,還是我的?”
一席話。竟是讓夏喉朝鈞和酋翎等人,一時間啞口無言。
短暫的愣神之後,三個人互相對視了幾眼,張了嘴,卻又猶豫着閉上。不知道怎麼說,或許是不知道說什麼好。
“說啊。你們的仇恨呢?”楊夜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一時間竟是衝動了起來,一邊說話,一遍揮起了自己的手臂。
“赤匕,我很意外。”緩過神來的夏喉朝鈞看着楊夜,低聲說了出來:“你這番話,好像在你心裡,完全沒有了鬼族的仇恨一樣,你別忘了藏刃和赤煉的慘死,而他們死前的腳下。已經遍佈了鬼族的血液,你的種族被滅啊!赤匕!你可知道這其中傷人心肺的含義?”
“我知道!知道!我當然知道!”楊夜驟然間吼了起來,邊吼着邊下意識的揮動起了左手臂來。
用力稍猛,紅光閃現。
那藏着藏刃赤煉的左手臂,雖然剋制着。壓抑着藏刃赤煉沒有使出來,但紅光黯淡下去之後,那藏刃赤煉竟如同有生命一樣,在皮肉之下隱隱而顯,在楊夜的小臂和手背上凸出了一把匕刃的形狀,由內散着紅光。把楊夜的左臂也印襯得如同透明一般。
“赤匕。你要知道,我們隱匿在這個空間太久了。就是不想再參與或者計涉及一絲一毫關於域界的事情,因爲我們對域界徹底心灰意冷,更清楚我們根本不可能改變什麼。”酋翎慢慢走近,輕輕擡手拍了拍楊夜的後背:“但你出現了,可能你不明白這意味着什麼,但對我們幾個來說意義重大。”
“是,是這樣!”久未開口的柔雷竟然忽然之間搶過了話題來,而且情緒顯得有些激動:“赤匕!你面前的我們三個,夏喉、酋翎和我,我們都被鬼族救過命!所以我們纔敢這樣,寧願放棄一切地背叛域界,藏身起來!關於你,也只是傳說中存在的一個鬼族遺孤,我們並沒有想過真的會遇到你,但現在真的遇到了!能報仇,能改變一切的人只有你,鬼族和神族結合的後代,就好像,一切冥冥之中都安排好了一樣!”
“冥冥之中的安排?”楊夜一愣。
“是的,赤匕,真的就像冥冥之中的安排。”夏喉朝鈞直直盯着楊夜,低聲說着:“因爲,在你出現到我們面前的同時,竟然慈仁谷也出現在了這個空間,就好像冥冥之中給了我們一個契機,讓我們必須這樣做似的。”
“慈仁谷?你們跟我說的,又和慈仁谷有什麼關係?”楊夜完全被這一系列的所見所聞擊打得一陣陣閃白,一件事情腦子裡還沒有理出個大概,已經被另一個驚聞撞擊了進來,沖垮了一切。
“是這樣的,赤匕。”夏喉朝鈞扶着楊夜的肩膀,讓他正面對着自己:“當初,最開始,一切發生的時候,慈仁谷也是參與在其中的一個重要角色,整件事情,他的作用甚至比嘉闌修都大。”說着,夏喉朝鈞看了看酋翎和柔雷:“這麼久了,我們一直在猜疑關於鬼族滅族的事情那個可怕的可能性,但懷疑始終是懷疑,所以這次,我們可以找慈仁谷問問清楚。”
話說的很平靜,卻十分堅定。目光也始終沒有離開楊夜的眼睛,楊夜可以感受到夏喉朝鈞眼神中的熱忱和激昂,還有一些炯炯的衝動。
“夏喉朝鈞,我……”楊夜看着夏喉朝鈞,猶豫着張口,卻被夏喉朝鈞打斷:
“叫我老夏吧,藏刃以前就這麼叫我。”夏喉朝鈞笑了一下:“你很像他,赤匕。你叫我我會感到很親切。”
楊夜看着面前露出笑臉的夏喉朝鈞,不知道怎麼,心裡起了一陣酸酸的波瀾,點點頭,叫道:“老夏。”
“嗯,說,想問什麼?”夏喉朝鈞笑得更明顯了,臉上的一道道紋路也有些舒展。
“老夏,我不清楚你們懷疑什麼,還有。找慈仁谷?他不是域界的瘋子麼?他會那麼輕易告訴你一切?”楊夜疑問道。
“他不會告訴我,但應該會告訴你。”夏喉朝鈞點頭笑着說:“你見到他。自然就會明白了。”
總是這麼遮遮掩掩的,欲說還休,已經讓楊夜不堪忍受了,他此刻的腦子裡裝滿了問號,卻沒有一個正確答案,這種巨大的落差讓楊夜心中煩悶不已。
沉默。片刻的。
“這些仇恨,真的跟我有關係麼?我到底是誰?我不是鬼族遺孤赤匕麼?什麼神族?什麼陰謀?什麼猜疑!”楊夜沉默了小小的片刻,卻又在夏喉朝鈞等人微笑之中,再次爆發起來。
眼睛怒瞪着,擡手分別指向了夏喉朝鈞、酋翎和柔雷,楊夜喊叫起來:“你!你!你!你們突然的出現,表露身份,現在你們又口口聲聲說,等到了我的出現,等我們一起去報仇!但你們問過我麼?我到底想不想報仇?我到底想不想捲入這些仇恨和紛爭當中去?我要找黑域主。也是因爲他抓了我的女人,又搞出遊戲耍戲我!不是因爲以前的那些仇恨!我根本不知道我是誰!我幹嗎要不去釋懷那些仇恨?那些跟我又有什麼關係?”
死寂的沉默。楊夜這番話喊完之後,夏喉朝鈞,酋翎、柔雷和一旁的穆陽正,全都是有些呆愣。直直的看着楊夜,又緩緩的互相對視着,楊夜的這一番表現,完全出乎他們的預料之外。
“赤匕他……怎麼了?”酋翎詫異着,看向夏喉朝鈞問着。
夏喉朝鈞也十分費解,搖搖頭。看着楊夜。低聲問道:“赤匕,難道你一點感受不到你心裡的仇恨麼?即便是你忘記或者說根本不知曉一切。但你和藏刃是血脈相連地,你怎麼可能一點感受不到鬼族血液裡的仇恨和憤怒?你沒有知覺的麼?”
“沒有!沒有!沒有!!”楊夜憤怒着,連續喊了三遍,甩着胳膊。
“不對!”站在後面的柔雷忽然再次開口,臉色陰沉着:“赤匕的這種反應很奇怪,他好像一點都不知道也不瞭解自己的鬼族身份,但這不可能,他已經得到了藏刃赤煉,不可能一點感應都沒有。”
“而且在一樓主廳時,我們看到了的,他有了鬼徽的!”酋翎說着,伸手在空中一劃,身體那羽毛披風上的兩根羽毛飛起,悠悠飄到楊夜身前,竟然像兩隻小鳥一般,一左一右的銜粘住楊夜衣襟的兩側,然後柔柔的拉開。
與此同時,夏喉朝鈞迅速抓起了楊夜的一隻手腕,緊緊攥在手裡,暗暗使了力氣。
一股綠氣順着楊夜的手臂隱隱飛躥了上去,而他胸前的鬼徽也漸漸顯現了出來,越來越明顯,直至楊夜的胸口正中,出現了一張徹底清晰的暗紅色鬼臉來。
“看!赤匕已經有了鬼徽!”酋翎大叫了一聲。
楊夜腦子發木,表情呆滯,一連串莫名其妙的事情和事實,讓他忽然感到泄氣了,他不知道自己要面對什麼,也不知道自己要迎來什麼,抑或是自己要放棄什麼,在這一瞬間,他忽然覺得無聊,覺得一切無關緊要,覺得一切都和自己無關。
所以,他鬆散着身體,任夏喉朝鈞和酋翎他們擺弄着,就在這一瞬間,楊夜忽然有些傷感起來,他發現自己依然是個孤兒,他的真實身份是鬼族赤匕麼?可是他才明白,自己原來還是一樣,始終不瞭解自己的身世,不瞭解很遠之前的過去,不瞭解自己是誰。
“封印!”夏喉朝鈞把自己的夏能注入到楊夜體內,藉此想把楊夜胸口的鬼徽逼顯出來,但遊走在楊夜體內的夏能卻發現了一個讓他感到吃驚不已的事實:“怎麼會有封印!”
這樣一喊,酋翎和柔雷還有穆陽正都湊了過來,連聽到這話的楊夜也驚異的扭了腦袋,看向夏喉朝鈞。
而楊夜剛剛扭頭,已經被夏喉朝鈞和柔雷的兩隻手雙雙扳住了肩膀。把他扭轉了身子,背對起夏喉朝鈞等人來。
夏能還在楊夜體內遊走着,夏喉朝鈞始終沒有放開楊夜的那隻手腕,於是,酋翎和柔雷自己檢查的看着,終於在楊夜的後脖頸處,發現了被夏能逼迫出來的一小塊印記。
夏喉朝鈞的夏能進入楊夜體內後,忽然發現了潛藏在楊夜體內,塵封已久的封印能量,果然。他的判斷也沒有錯,楊夜體內果然有封印。酋翎和柔雷幾乎同時在楊夜的後脖頸上,發現了那一小塊,已經被夏能逼得呈淺綠色隱現的封印來。
“真的是封印!”酋翎叫了一聲,迅速伸手,撥開了楊夜後腦垂下的頭髮,仔細觀察起他後脖頸處的那一小快淺綠色印記:“難怪!難怪赤匕對鬼族毫無感應!難怪他收了藏刃赤煉也沒有能接受鬼能!”
“是什麼?到底是什麼?”楊夜背對着夏喉朝鈞等人。不敢回身,卻微微側頭焦急的詢問着。
“是封印。”夏喉朝鈞鬆開了楊夜的手腕,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轉過身來,表情沉冷,低聲繼續說道:“就是因爲這個封印,你纔對自己的族類和族類的歷史毫無感應,你纔始終沒有神族的超然感知力,你才還是現在的赤匕,心裡沒有仇恨的赤匕。”
“什麼封印?我怎麼會有封印!”楊夜有點急了。更多的是惶恐和緊張,當一系列從來沒有想過甚至潛藏在身邊從來沒有發現的事實一一展現出來的時候,換了誰都會感到緊張和害怕的。
“是……骨族封印。”夏喉朝鈞猶豫了一下,低聲說道。
“骨族?”楊夜吃了一驚。
“是的。骨族。”夏侯超據繼續說道:“赤匕,你身邊的骨族。只有兩個,一個是夜襲,但他應該還沒有這麼深的能力,可以在你體內刻出這麼嚴密的封印,卻又不傷害你的能力和身體,也就是說。只可能是另一個骨族修仕。給你刻下了這個封印,並且是在你毫不知情的情況下。”
“另一個。是誰?”楊夜腦袋裡陣陣空白,在他還沒有平撫之前那些接踵而來的事實之前,此刻竟是又出現了一個讓他感到震驚的事情。
“怎麼,赤匕,難道你不知道麼?”夏喉朝鈞也感到奇怪了一下:“你身邊出現過的另一個,是骨族夜來香,就是現在這個紅域主身邊的修婆啊。”
楊老太太?楊夜心裡一驚,猛然想起來,好像在自己找到南榮幻的時候,聽楊老太太提過一次,她也是骨族的修仕,但是,她是什麼時候給我下的封印?又是爲什麼要給我下封印呢?
“楊老太……哦不,修婆她,她知道些什麼?”楊夜狐疑着,盯着夏喉朝鈞問道。
夏喉朝鈞看着楊夜,沉默了一下,低聲說道:“夜來香和我們可以算是一代的修仕了,這樣說吧,我們知道的,她應該也都知道。”
難道,是楊老太太知道一些事情,卻又怕我太早知道,所以從小就給我下了封印?
楊夜懷疑着,回憶着,震驚着,漸漸想起了,當他第一次到了金石羣島附近海域下面那座鬼城,回來跟域主和楊老太太講時,楊老太太那種僞裝着的躲躲閃閃,還有他和嘉闌修在嘉闌島交手之後,回到域界面對域主與楊老太太講出經過時,楊老太太那種掩飾着的虛虛實實……
難道,真的有什麼秘密,藏在這些人心裡,真的有什麼陰謀和經歷,是我必須面對的,是我逃不掉避不開的?
“赤匕,你體內也有骨族的能力,你可以試着運用你的骨族能力,打開在你體內的骨族封印,雖然……你的骨族能力還不足以完全解開封印,但也會讓封印的效力沒有這麼強大。”夏喉朝鈞忽然湊近了一些楊夜,聲音認真的說道:“我們希望你能想清楚,解開封印,你就會了解自己心裡的仇恨了,雖然我們希望你可以這麼做,但還是要你自己下決定。”
楊夜愣了,緩緩擡起頭。瞪着眼睛看向夏喉朝鈞,他知道夏喉朝鈞這番話的含義,也知道這含義的重大。
慢慢的,楊夜的目光滑過夏喉朝鈞的臉,滑過水族柔雷,滑過禽族酋翎,滑過夏族夏戚毒,最後定格在了窗外白茫茫的一片天空之中。
現在,決定權,竟然如此輕易的落在了楊夜自己手裡。
楊夜呆愣在原地。腦子有些亂。
他不敢確定的是,真的解開了自己體內的骨族封印的話。將面對的是什麼。
鬼族是什麼?難道我身爲鬼族,會對自己的族羣和過去,有什麼特殊的感應麼?
那麼,神族又是什麼?赤煉怎麼會是神族?我是鬼族和神族的後代?我肩負了什麼嗎?我忽略了什麼嗎?我錯失了什麼嗎?
那些隱藏的,我不知曉的,本應屬於我的感應和記憶。到底是什麼?
我真的要親自去挖掘出心裡的仇恨麼?
而且,一旦我真的去碰觸那封印,感知了更多,瞭解了更多,那我還是現在的我麼?我會是楊夜,還是赤匕?
解開了封印,一切又會有什麼不同?
……周圍的夏喉朝鈞、酋翎、柔雷和夏戚毒都不言聲,只是默默挪了腳步,站到旁邊,在房間中央只留下了楊夜一個人。
陣陣激烈的矛盾掙扎和胡思亂想着。楊夜開始感到了一股壓抑中蠢蠢欲動的暴躁,那暴躁來自胸口,來自左臂,來自腦海中,來自內心深處。
彷彿那被封印抑止住的鬼徽。此時在暗示和努力表達着什麼,一陣陣灼熱從楊夜胸口那鬼徽處瀰漫開來,剎那間涌遍全身,也就在這個時候,楊夜的腦海中再次閃現了無數莫名其妙卻又非常熟悉的畫面,如同那是自己的經歷。那是自己的前世。那是自己僅剩無法擺脫,不可避免的血色回憶一樣!
那一幕幕腥紅慘烈的畫面。那無數倒下哀嚎的身影,那一個個屹立不動卻血流滿面的面孔,入無數針尖一樣,刺透着楊夜的大腦和神經!
那是被封印封住了的感知和被抑止的鬼徽,在竭盡所能地發出微弱的召喚。
一個聲音,一個重疊的聲音,一個男人的聲音和女人的聲音重疊在一起異口同聲的聲音,在楊夜腦海中一遍一遍訴說着,那聲音由小變大,由微弱增至強烈,最後竟是如同哀鳴和吶喊,迴盪在楊夜的腦海之中!那般真實的震盪得楊夜雙耳發鳴
“孩子,既然不能逃避,就一定要去面對!去面對!”
“孩子,別讓仇恨成爲你得宿命,去消除它!去消除它!”
“孩子,你不屬於懦弱,用藏刃赤煉沸騰你的血液!用仇人的頭顱來祭拜逝去的鬼族!”
“孩子,去面對!去面對!去面對!”
“孩子,你是赤匕,唯一的鬼族!唯一的鬼族啊!”
……
閃念之間,楊夜爆發了,它仰起了頭,大聲的吶喊起來,緊緊閉着雙眼,用盡全身的力氣在喊叫,用喊叫宣泄着憤怒,驅散着腦海中那持續不斷的重疊的聲音!
兩雙眼睛,剎時間綻現在楊夜的腦海之中!一雙和藹,一雙憤怒。
猛然的,那雙憤怒的眼睛變得和藹,而那雙和藹的眼睛卻變成了憤怒!
那兩雙眼睛,如此熟悉,如此親切,如此讓楊夜感到久違和嚮往,甚至在這兩雙眼睛如此遙遠,卻又如此近距離的注視之下,楊夜感到全身的血液都在洶涌起來!
我要,復仇!
楊夜停止了喊叫,慢慢低下頭來,伸出右臂,開始慢慢運用起了骨族的能力。
也只是一閃念之間,楊夜從來未曾發現過體內有封印,所以更是不清楚,如何運用自己體內微弱的骨族能力去對抗那可能是被楊老太太下過的封印。而此時,那種能力,那種感覺,彷彿是水到渠成,無師自通一樣,骨族能力迅速在體內蔓延着,同時感到了在內心深處,好像有一把塵封已久的枷鎖,就在那裡,就在那兒。
能力在施展,在蔓延,在楊夜體內,如同撬動了一塊許久之前壓在心頭的石板,石板被慢慢撬動開來,欠出了縫隙,一絲光線照射進了那一片長存的黑暗之中。
在光線照射進內心黑暗的同時,很明顯的,一股激流也從那黑暗之中噴涌而出,力量不大,卻是壓抑已久的噴濺,瞬間燙傷了楊夜整個心房。
那是一股憤怒,那是一種仇恨。那是楊夜有生以來從未去觸及的內心深處的原始記憶。
一瞬間,一旁的夏喉朝鈞、酋翎、柔雷和穆陽正,分明看到了楊夜身體的周圍,開始閃現出淡淡的暗紅色光暈來,而楊夜,也飛快的擡起頭,瞪大了眼睛,那雙眼的瞳孔,竟然也是變成了一種暗紅的顏色,深不見底。
“赤匕,你……”酋翎不放心的小聲問了一句。
“他在努力的解開封印,赤匕,終於決定要面對自己的仇恨了。”夏喉朝鈞衝着酋翎擺了擺手,輕聲勸阻道。
楊夜耳邊什麼也聽不見,他彷彿完全在自己的一個封閉的空間之內,眼前是紅色的,腦海中也是紅色的,甚至感到全身的血液在一陣一陣的沸騰,奔涌,哀鳴,嘶吼着。
封印沒有解開,楊夜清楚,因爲他依然是沒有任何記憶,他依然想不起來一切,那些記憶,那些身影依然是模糊的,忽近忽遠,彷彿近在咫尺,伸手可及,卻遙遙無期,越飄越遠。
但那是一種仇恨,那分明是一種仇恨!一股無法壓抑的仇恨,從他心底源源不斷的涌了出來,貫遍全身,充斥大腦。沒有緣由,那是一種單純的仇恨,就好像是爲了仇恨而仇恨一般,但楊夜無法控制,全身顫抖。
與此同時,楊夜又慢慢低下頭,聲音嘶啞,冰冷的說道:
“我要,復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