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是害怕,或是沒了耐心,在她沒開口回答之前,他幽幽的又問,“一點都沒有嗎?”
瀾溪錯愕的看着他,感覺耳邊像是被炸開了,聽不到任何東西,眼前也是,白茫茫的一片,連他深沉的眉眼都有些模糊了。
嘴脣微動,應該是想要回答他什麼的,但卻說不出話來,因他第一次這樣直截了當的問。
“算了。”賀沉風忽然別過了臉。
她不由的更加用力的咬脣,她還沒有說話啊!
可觸及到他冷峻的側臉,依舊那毫無溫度的眸子,她忽然有些不太確定,剛剛那瞬間,他眼裡流露出的情愫是不是她的幻覺。
算了,就算了吧。
“最近過的怎麼樣?”墨眸眯着,也不知看的是哪裡,只是淡淡的問。
“嗯,很好……”她點頭,不知道該怎麼說。
“嗯。”賀沉風也點頭,隨即,又勾了勾脣,漠漠道,“以後對自己好一點。”
這話……!
她記得之前賀以璇也從柔聲跟她說過次,可從他嘴裡說出來,她怎麼聽着有些心酸呢。
說完,他屈起支在牆壁上的手臂緩緩伸直,動作稍慢,然後轉身朝着電梯的方向緩緩的走了過去。
坐在那裡的瀾溪,一直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好半響,才收回目光。
病房裡,護士將針頭拔下,將掛着的藥袋也一併摘了下來,然後又稍稍檢查了下,就離開了。
過了大概十多分鐘左右,躺在上面的李相思緩緩的睜開眼睛。
眼神渙散了幾秒,才漸漸有了焦距,朝坐在一旁的瀾溪看過去,後者立即向前,握住了她的手。
“相思,你怎麼樣,有沒有感覺好一些,哪裡還覺得不舒服嗎?”
“沒,我很好!”即使在這樣時候,李相思依舊揚起笑。
“醫生說了,你身子太虛了,需要多休養!”瀾溪感覺她手很涼,另一隻手也擡起來握上去,想要溫暖她。
李相思閉了一會兒眼睛,然後又睜開,問她,“瀾溪,孩子,沒了吧?”
瀾溪咬脣,有些艱澀的點了點頭。
她去詢問醫生時,後者就說了,孩子當場就保不住了,只能儘快處理,而且李相思氣血兩虛,胎兒一直都不穩,知道懷孕後一直都不來醫院,先兆性流產症狀也都沒及時發現。
“嗯,沒了就沒了吧。”李相思頓了幾秒,纔開口說着。
笑了笑,她又繼續,“反正本來也不打算留的,沒了剛好,省事了!”
“相思,別說了,你再躺一會兒吧!”瀾溪眼圈有些紅,和相思多年好友,她怎麼會不瞭解,越是這樣平靜的說,就越是故意想要掩藏心裡的痛。
雖然李相思本身就不想留下這個孩子,但自己去打掉是一回事,意外流掉又是另外一回事!
不管怎麼說,都是母子連心,不可能不痛的。
李相思點了點頭,剛要閉眼時,病房門從外面被人推開,瀾溪回頭,便看到之前離開去買水的紀川堯走了回來。
看到李相思醒,他腳步頓了下,然後繼續,直接到牀邊停住腳步,將手裡的東西放下。
“紀律師。”坐在牀邊的瀾溪站起來,朝他點頭。
他也點頭示意,隨即朝着李相思伸手,“感覺好點了嗎?”
紀川堯在說話時,臉上的神情其實很溫和,然而,話音剛落下,他的臉色就僵住。
因爲躺在那裡的李相思,將臉別過了另一邊。
“不用你待在這裡,該做什麼就去做什麼,別在這裡!”李相思雖然氣色虛弱,但面對紀川堯時,卻尖銳有力量。
“喲,你自己做錯了事,還敢跟我耍性格?你有理了啊?”紀川堯眉眼也沉着。
“你走,行不行,我想要在睡會兒,看見你,我心煩。”
見她閉上眼睛,紀川堯陰霾的笑了,“看誰不心煩,看那個美國佬不心煩?”
“書維不是。”李相思又睜開眼睛,直直的看着他。
紀川堯眯眼,似乎在剋制着那份怒氣,有些抓狂的在病牀邊來回走,隨即伸手進褲子口袋裡,拿出根菸來。
“紀律師,病房裡不能抽菸,對相思不好……”一直沒敢吭聲的瀾溪忍不住開了口。心有你沒。
聞言,紀川堯眉頭一皺,卻最終並沒有抽。
瀾溪猶豫着,到底要不要先出去,給兩人獨處的空間,畢竟她只是個局外人,她能做的只是在好友需要的時候默默陪着,可她走的話,又怕他們倆吵起來,真是左右爲難!
“行,不說他,咱們來說說你,說說你都做錯了什麼事。”紀川堯又走回去。
“沒什麼好說的。”
“沒什麼好說的,懷孕的事你難道也沒什麼對我交代的嗎,你懷的是我的種,難道我不該知道嗎!”紀川堯吼。
李相思也毫不示弱,同樣的吼,蒼白的臉都漲出了紅,“知道又如何,反正都沒了!”
紀川堯一窒,僵在那裡。
“要說我做錯了什麼事,就是不小心,竟然懷孕。”
“李相思!”
李相思也同樣激動,甚至坐了起來,“你吼什麼,我還想跟你吼,憑什麼我在這裡受苦遭罪!你覺得冤枉什麼,孩子你是打算留下嗎,你有那打算想做慈父?你能給孩子……”
她的尖銳的女音漸漸少了氣勢,到最後沒了力氣,眼前一黑,軟軟的向後倒了去。
“相思!”瀾溪一驚,驚喊出聲。
那邊,紀川堯一驚跑出了病房去找醫生。
從病房裡出來後,瀾溪在走廊裡四處找了下,看到前面吸菸區的門半敞着,她快步走了過去,果然,在裡面看到了正對着垃圾桶沉默抽菸的紀川堯。
男人是不是都這樣,都愛沉默的抽菸?
“紀律師……”
聞聲,紀川堯將手裡未抽完的煙掐斷,擡頭有些急的問,“她沒事吧?”
“嗯,又睡下了,醫生說沒事,但最好別情緒激動了。”瀾溪點了點頭。。
其實,站在相思好友的角度上,她不是很喜歡紀川堯,因爲他面對相思時,那樣陰鷙!
孩子的事,是他們倆的事,旁觀者的位置,誰也不能給予評論什麼,她雖然覺得紀川堯剛在病房裡大吵一通,但卻還是覺得,他其實是擔心相思的,因爲,他雖然臉色是沉着的,但眉眼之間的擔憂和心痛卻騙不了人。
“紀律師,我看不行你還是先回去吧,相思這裡我來守着,我剛纔也問過醫生了,今晚在醫院裡住一晚,明天上午左右就能出院了,現在她身體虛,你們倆還總吵架……”
“嗯。”紀川堯想了下,點了點頭。
“我送你吧。”瀾溪鬆了口氣。
“謝謝。”紀川堯道謝。
兩人從吸菸區出來,並排往電梯方向走着,紀川堯率先開口問,“你和沉風怎麼了?”
“呃,沒怎麼啊。”她一怔,隨口敷衍着。
“你又給他甩了?”
“啊!”瀾溪驚訝的看着他,搖着頭,“我沒有啊……”
只是她提出來不想繼續,但她一直覺得,這次他們也沒什麼開始,談不上結束吧,也就更沒有誰甩了誰一說。
“沒有嗎,他最近臉上就寫着四個大字‘我失戀了’,誰惹誰倒黴。”紀川堯挑眉,恢復了那副邪氣的模樣。
“……”她咬脣,有些懷疑紀川堯話的真假才程度。
賀沉風那樣深沉內斂的人,一直都是面色無波的,冷冷漠漠,很少會將情緒明確的露在臉上。
他怎麼會呢!
紀川堯也沒再繼續,反而換了個話題,“他前段時間出車禍了,你知道嗎?”
“啊?車禍?什麼時候啊!”瀾溪睜大眼睛,沒有意識到自己此時因緊張的失態。
“沒多久吧,也就十多天前,那天吃完飯他送七七到機場,誰知道回來時怎麼弄的,下着雪可能路滑吧,不過也沒啥大事,車裡有安全氣囊,但他左手臂還是輕微骨折了,這傢伙,繃帶都不纏,醫院給簡單處理完,點了兩瓶藥就走了。”
“……”她皺眉,感覺心裡各種亂跳,因擔憂而慌。
送七七去機場那天,那應該就是在送她回去之後了,那天她關上車門後路虎揚長而去,她還隱隱擔心,下着雪車子還開那麼快!
不由的去想之前,倆人在走廊裡對話時,他後來離開,直起身子時,左手確實有些吃力,她當時並沒有想太多,現在紀川堯這麼說,想必就是因爲骨折的關係吧……
紀川堯將她所有的情緒都斂入眼底,搖頭笑了下,緩緩的繼續說着,“沒事,你不用擔心,前兩天我倆還一塊打檯球來着,準度依舊!”
“……噢。”聞言,她點了點頭,似乎是鬆了口氣的,又似乎沒有。
“當時輸液時,我還說給你打電話,他才告訴我,你把他甩了。”紀川堯又繼續。
瀾溪聽着紀川堯略帶調侃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她笑不出來。
到了電梯門口時,紀川堯頓住腳步,臉上的邪氣斂下,一本正經的開口,“謝小姐,說句老實話,我認識沉風十多年了,除了你,從來沒看過他對哪個女人上心過,更沒看到他能被哪個女人這樣折磨。”
“……”
“跟他一起的話,可能會有些累,但你要知道有些事情和因素在你沒跟他一起時,就是已經有了的。我看到的是我認識那個深沉冷漠的男人,一點點的變化,我都很驚詫。你別看他像是什麼都擁有,其實他也很累,很多不如意的事。”
“你……你不用跟我說這些的。”瀾溪眼神有些閃爍,像是逃避。
紀川堯笑了,無謂的說着,“沒關係,你可以選擇不去聽,我只是忽然想說而已。”
電梯到達,門緩緩拉開,紀川堯走了進去,“我走了,再見。”
“再見……”瀾溪也同樣的頷首。
等電梯門再一次打開時,她才驚覺自己竟站在這兒出神了這麼半天。
懊惱的皺眉,她本來提議送紀川堯是想問她相思的事,結果說的都是賀沉風……
不是已經斷了嗎,怎麼還時不時的有他的消息。
工作日,上午。
隨着和賀氏以及年底政府的合作案,鴻升在這後半年裡發展迅猛,將同水準的金融企業遠遠甩開。
趁着複印文件的空檔,瀾溪給李相思打了電話,後者已經出院,她細細詢問了在家裡的情況,講到一半時,她聽到經理室有動靜傳出。
忙小聲跟相思說了嘴,便匆匆的掛了電話,果然,就看到經理從辦公室走了出來。
今天開早會時,大家都知道經理心情似乎不好,不知是不是在家裡和老婆吵了架,臉上一直陰氣沉沉的,瀾溪可不想撞槍口上,將手機塞回口袋裡,專心致志的複印着文件。
然而這會兒經理似乎心情甚好,眉都是飛揚的,出來也不是吩咐什麼,而是徑自往部門外走,像是要迎接什麼一樣。
踏出去沒多久,經理又返身回來,聲音諂媚,“哎呀,賀總,您怎麼這麼快就上來了,應該再提前通知我一聲,我好去下面接纔對!”
“沒事。”賀沉風很淺的勾脣,後面跟着嚴謹有素的言謙。
“賀總,您能大駕光臨,真是讓我受寵若驚,不是先前的案子有什麼紕漏出現了吧?”經理諂媚之間,又不免緊張起來。
“不是。”
賀沉風搖頭,淡淡的說,“賀氏年底有幾個案子,其中有個我覺得很適合鴻升,而且上次的合作我覺得很滿意。剛好我路過這邊,就來和你詳細說下。”
他和經理是從部門外緩緩往裡面走的,淡淡而談,不側目於兩旁,對於周圍職員們投遞過來的目光坦然自若。
站在那邊複印機的瀾溪,一直垂着頭,若無其事的繼續着手裡的動作,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好像賀沉風往她這邊看了一眼。
“那賀總,我的辦公室太小,直接去會議室談吧!”經理頓住腳步,殷勤的側過身,往另一個方向引領着。
“好。”賀沉風淡淡點頭。
經理喜笑顏開,眉毛挑了挑,眼底光亮流轉,“賀總,上次的合作案就是瀾溪負責的,這次也交給她吧!”
“瀾溪,你先放下手裡的工作,跟我一塊到會議室!”他朝着瀾溪看過去。
被他這樣一叫,其他同事也都朝着她看了過來,眉頭皺起。
“經理,我……”她抿脣,想要說,她手裡的工作很多,總之是想找理由。
然而,她的話未說完,賀沉風已經開了口,“不用。”
“呃?”經理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案子我跟你大致的交代下就可以,到時你要任命誰,在吩咐下去。”賀沉風眉眼漠漠的,語氣很平淡。
“好好!”經理連連點頭。
臨往會議室走時,經理還搖頭晃腦的往瀾溪那邊看去,再偷偷瞄着一旁的賀沉風,怎麼覺得哪裡不對勁兒呢!
在一行三人的身影消失後,提在嗓子眼裡的一口氣,才緩緩的沉了下去。
瀾溪低頭,將複印好的文件一樣樣整理好,眼裡全是密密麻麻的文字。
“你們說,賀氏那麼大的企業,怎麼會老跟咱們鴻升這樣的小企業合作?”
“不知道誒,要說咱們鴻升去主動高攀還說的通,但賀氏主動來,這真是夠讓人受寵若驚的!”
“也不能那麼多啊,咱們鴻升這後半年發展的不是挺快嘛!”
“那倒也是……”
……
瀾溪聽着他們七嘴八舌的議論,她心裡有些慌,不太敢去想那背後是不是有某種可能。
會議室那邊,有腳步聲傳來,很快,先前進去的三人已經出來。
“賀總,都中午了,一塊吃飯吧?”經理看了眼手腕上的表。
“不了,還有事。”賀沉風淡淡拒絕,俊容上冷漠無波。
“那我送您!”經理見狀,也只能殷勤道。
他們的腳步很快,轉眼就走出了投資部。
瀾溪將手裡文件整理出來,拿過去給斜對面的同事,經過窗邊時,刻意停下了腳步。
沒等多久,她便看到從寫字樓裡走出來兩個人,爲首的是賀沉風,從旋轉門到路邊停着的車子,他步伐一氣呵成,沒有任何停頓。
坐進車子,然後車門關上,然後,商務車行駛離開。
符合他工作的風格,雷厲風行,沒有任何耽擱,不浪費一分一秒。來他們公司應該就真的只是談工作上的事而已,其他的因素,沒有。
心中涌起了些東西,裡面好像有些是失落。
她想起了他說過的話:不是每次,我都會再回過頭來找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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