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給家裡司機打電話詢問時,聽到賀父去了蒲縣的消息,當即,他便送瀾溪回去,自己也開車前來。
腦袋裡有什麼東西冒出來,卻無法確認。
這會兒,賀沉風看着左前方的不遠處,一個背影佇立在某個墓碑前,是微垂着頭的,整個人身上都似乎籠罩着憂愁。
是誰的墓碑他太過清楚了,親自去過兩次,記憶清晰。
不知道站了多久,看到賀父擡了擡手,似乎用手擦拭了什麼,然後才往中間小道方向走。
眯了眯眼,賀沉風不留痕跡的往一旁大樹裡側閃,視線卻未離開賀父半分。
他看着賀父走到中間小道,然後一步步往臺階上下,他走的慢,甚至走兩三步還回頭往剛剛的方向去看的,那樣的戀戀不捨。
賀沉風看着,一直看着,甚至是等着。
等終於路過他母親那裡時,賀父的腳步終於是頓住,側頭幽幽的望了過去,似是躊躇了半響,終究是走了過去。
五指收攏,一直緊繃着的情緒忽然就那麼放鬆開了,他笑了起來。
心,卻窒悶難擋。
約莫十五分鐘左右,賀父才從山上一步步走下來,等在車內的司機見狀,忙下車去攙扶。
“走吧,回h市。”賀父淡淡吩咐着。
“是!”司機應下,又補充了句道,“老爺,少爺好像也來了,就在那邊!”
聞言,賀父也朝着司機指着的方向看過去,果然,看到了那輛停着的白色路虎,車裡坐着個男人。
皺了皺眉,賀父朝他這邊走了過來。
車窗一直是放下的,賀沉風坐在駕駛席位上抽菸,一旁車邊,雪地上散着的都是菸頭。
“什麼時候來的?”賀父走近了才問。
“有一會兒了。”賀沉風用力吸了口煙,回道。
賀父皺眉,想說讓他少抽菸,還想問他怎麼坐在車裡不上去,可都還沒等說出口,他就率先問道。
“你來看我媽麼?”
賀父頓了下,別過了目光,“……嗯。”
“呵,言不由衷。”賀沉風冷笑着勾脣。
“你沒頭沒腦的在說什麼!”心中有鬼,便處處敏感,賀父怒道。
“沒,只是好像明白了一些事。”賀沉風搖頭,眯着眼睛,看不出他是什麼情緒。
“什麼事。”賀父不解。
“比如她最後爲什麼說,一定要葬在蒲縣。”手中捏着菸捲的力道加深,他笑着幽幽道。
她去世那天早上,他趕回去陪着她,她卻還在等,等她的丈夫,可眼看着最後一口氣也撐不住,不得不離開時,她除了交代他要好好的外,就只交代了一句,要將她葬在蒲縣。
當時他很不解,姥爺家這邊的親戚,都是在h市這邊,跟蒲縣打不着任何關係,爲什麼偏偏要葬在陌生的那裡。u9hk。
現在隱隱的,似乎都能明白了,包括之前那次他來蒲縣時,在山下也看到了賀父,也許也同這次一樣,原本目的並不是他所想的那樣。
“……”賀父皺眉抿脣,沒有說話,好像也陷入了沉思當中。
將手裡抽到一半的菸蒂捻滅,扔下後,他冷冷吐出一句,“她可真蠢。”
蠢,當然蠢。
蠢到想葬在蒲縣,好讓自己丈夫去看某個人時,好能順帶着,也會想起去看看她?
賀父沒明白過來,凝眉看着他,就見他已經發動引擎要離開,忙開口問着,“晚上回來一塊吃飯?接上瀾溪和君君,這都兩天沒到我這邊兒來了!”
賀家上門拜年的人多,所以小傢伙最近也都被瀾溪接回了姥姥姥爺那邊,才幾日不見,他卻很惦念着孫子。
“晚上有事。”漠然說完,車窗邊關上,他倒着車,然後眨眼消失。
賀父原地站了幾秒,才往那邊轎車方向走去。
車子重新上了高速公路後,將藍牙耳機塞入,撥下個號碼,等待着線路接通。
有些事,他希望只是自己想的太多。
可對方卻提示已經關機,捏着方向盤的手攥緊,夕陽西下,他的眼神漸漸冷了下來。
瀾溪是在第二天看到他的,傍晚時,她就帶着君君去了超市,買好了菜來到他家裡。
等飯菜都弄好,他也下了班,將迎上來的兒子抱在懷裡,一塊去洗手,然後進餐廳吃飯。
等着將君君哄睡着了後,瀾溪纔回到了主臥室,發現賀沉風還坐在牀尾處,一旁還放着之前她找出來乾淨的睡衣。
“你怎麼沒去洗澡,水都燒到度數了。”她走過去,不解的問。
近了才發現,他正在打電話,皺着眉,打不通後,再次撥過去。
“呃,給誰打電話呃?”她隨口一問。
“我小姨。”
“一直打不通麼?”
“嗯,她年前就去了匈牙利,說是年後回來,可這兩天打電話打不通。”他也是有些不耐。
瀾溪幫他想着可能,“可能是線路或者手機出了毛病,先別打了,快去洗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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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拿起睡衣,他走進了浴室。
等着出來時,瀾溪已經爬上了牀,正側身舉着本書看,聽到他出來後,將書放下,扭過身來看他。
“賀沉風,你昨晚也沒給我打電話,很忙麼?”
“還行。”將被子蓋好,他也躺了下去。
“那今天呢,都做什麼了?”抿脣,她繼續問。
“就是那些公事。”似乎也是意識到了自己的敷衍,他扭頭道,“你呢。”
瀾溪便將今天做的事一一道來,“我今天和我媽陪着我爸去化療了,病情說不上好,也說不上壞,醫生說還是要看病人心境吧,畢竟得了這個病,已是回天乏術了,多活一天,就多珍惜一天。”
“難過嗎。”他微皺眉心。
“嗯。”在他面前,也沒必要僞裝,她老實的點了點頭。
卻又怕他跟着心疼,輕快道,“可是又沒辦法,人總要經歷生老病死的。”
“我爸媽說,等着下週可能要訂票出去旅遊了,他們二老年輕時就沒去過哪,我爸天天都守着那份警察工作,兢兢業業的,這會兒也終於是有時間了,他們想四處轉轉,剛好君君現在也有了爺爺,他們也可以放心的去走。”
聽後,他點了點頭,道,“機票可以讓言謙去訂。”
“不用,他們自己可以弄好,我媽很厲害。”
她故意的語氣,讓他也不禁的勾了勾脣。
面對面躺着,他墨眸凝着她,深邃的眼裡有那麼濃的憐惜和有那麼淡的掙扎。
前面她還能理解,後面的她有些看不懂,而且被長時間這樣凝着,她有種汗毛豎立的感覺。
“賀沉風,你爲什麼這麼看着我。”
“怎麼。”他動了動薄脣。
“沒……”她搖頭,只是心尖上有些顫慄。
早上時候就飄起了雪,瀾溪中午找他來一塊吃飯,就近找了一家餐廳,兩人坐在靠裡面的位置,遙遙往窗外望去的話,還能看到漫天的飄雪。
瀾溪最近中有種患得患失的感覺,總覺得他有時抱着她,卻又感覺他離自己很遠,這種感覺雖然也有過,可卻第一次如此的強烈。
“賀沉風,味道不好麼?”看他沒怎麼吃,她不由的問。
“嗯,沒你做的好吃。”他淡淡的,說完後更沒了食慾,索性放下了筷子。
瀾溪怔怔的看着他出神。
等着在前臺結賬時,他進入了一通電話,看到來電顯示後,眼眸一緊,迅速的就接了起來。
那邊收銀員將結算剩下的零錢和票據都找給了她,她忙伸手接過,回頭時,他也剛好掛了電話。
“瀟瀟。”他看向她。
“呃?”她也亦是看向他。
“我現在去機場接我小姨……有點事。”後面的半句,他頓了頓。
“嗯,我自己回去就行。”她很乖巧的點了點頭。
賀沉風皺眉囑咐着,“下雪別等公車坐,打車回去,聽話。”
“好!”她笑着應。
等看着他身影消失在視線裡後,她纔將拿着的圍巾圍上,正要也跟着走出餐廳時,後面肩膀被人一拍。
不解的扭頭過去,看到穿着呢子大衣的秦晉陽站在那,戴着眼鏡像是遠古的騎士一般。
“你也在這兒吃飯。”她只好笑着開口。
“嗯,之前在樓上時,我就看到你了,我就坐在你那個位置的上方。”秦晉陽伸手指着。
瀾溪看過去,果不其然,位置幾乎是上下一致的。
“呵呵。”她也不知說什麼,只是笑了笑。
“沒想到,你還和他在一起。”秦晉陽幽幽道。
“呃。”她皺眉。
見狀,他忙繼續道,“沒事,只覺得你不應該和他在一起。”
“爲什麼。”她有些嚴肅的看着他。
“沒什麼,你跟着他的話,我會有點不忍心。”秦晉陽聳肩。
“晉陽,你到底再說什麼?”瀾溪有些摸不着頭腦,更加困惑的看着他。
“當我莫名其妙吧。”秦晉陽笑着勾脣,鏡片後的眼睛裡光亮太強。
他這樣,更是弄的她一頭霧水,眼角餘光之際,看到從二樓方向走下來的高貴婦人,衣着華麗,髮髻挽的一絲不苟。
是彭母!
瀾溪頓時皺眉,不想和她有任何照面,便對着秦晉陽道,“我還有事,先走了!”
茶館裡。
瀾溪眼神四處漂移着,對面的彭和兆正在將小茶壺裡的茶水給她倒着。
接到彭和兆電話時,她是不想前來赴約的,可說一千道一萬,最終還是過來了。
將茶水遞過去後,彭和兆清了清嗓子,打破了氣氛,“瀟瀟啊,賀家也接受了你,真是高興事,本來我早就想將君君的事說出來,但沉風最初找我談時,他說過要先隱瞞,所以我便也沒多嘴。過年時我過去看到那孩子,別提賀沉風他爸有多喜歡!”
“嗯,伯父是挺喜歡君君的。”她點頭。
“那你們倆的事,什麼時候定下來?”
“不急……”她搖了搖頭,眼裡光亮忽明忽暗。
已經年十一了,過了十五新年就已經結束了,現在一切就已經都恢復如常,她也開始投遞着簡歷,繼續謀求職位,賀沉風幫她參謀,卻沒有在提起過領證的事。
應該是過完年,員工都陸續上班,他比較忙的原因!
“要不要我去跟賀家說?”見狀,彭和兆提議道。
“不用的!”她忙搖頭。
目光惆悵的看了她半響,彭和兆有些嘆息道,“瀟瀟,你是不是還再怨爸爸?”
“我知道你還對我丟下你們母女的事耿耿於懷,一直認爲是我對不起你們。可我當時也是年輕,名利的誘惑擺在那裡……而且,你媽媽也有錯的,她若真一心一意對我,我未必會真的動搖,她……”
喉結連着滾動了好幾下,彭和兆擺了擺手,“算了算了,這時候說這些有什麼用,瀟瀟,爸爸只希望你好好的。”
他上面的欲言又止,卻攪動了她的心湖水。
想要仔細問,卻又下意識的不想問,也許知道的越少,失望也就越少。
從茶館出來時,天色已經降下來,彭和兆的車送她,中途剛好路過賀氏大廈,正是下班時間段。
她和彭和兆道別下了車,站在那等了一會兒,就看到了走出來的賀沉風,後者看到她後,先是皺眉,然後就拉着她往車上走。面去下溪。
本來還想着一塊回家吃飯,卻沒想到他有飯局的安排。
想自己坐車回來,他卻還是執意送她到了家,停在樓下時,她一邊解安全帶一邊細細的交代着,“飯局少喝點酒,結束後打車回去,到家要是不晚的話就給我發信息,明天你不忙時再給我打電話。”
“嗯。”他點頭應了一聲,又喊住了要下車的她,“瀟瀟。”
“嗯?”她扭過頭去,柔柔的看着他。
他沉默了會兒,盯着她的墨眸裡,像是有兩頭困獸在掙扎。
“我們暫時不要見面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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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門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