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時間是療傷的良藥,但能被時間治好的都是皮外傷。
喬煦白走後,我辦理了出院手續,然後天天泡酒吧,醉生夢死了三個月。
三個月裡,我每晚是如何回家的,我根本記不清。只知道,早上醒來時,大半是睡在陸如卿家裡。
陸如卿住的不是別墅,是高檔小區內近三百平的大複式。
我曾經笑他,住一套這樣的房子還不如去買別墅。
陸如卿回了我一個字,俗。
然後似是覺得這個字不足以表明他的心境,又加了兩個字,顯擺。
我在心裡送給他一個大白眼。
豪庭宮殿是京城四大家族之一的唐家旗下產業,是海城最高檔的小區,要住這個小區,光有錢是不行的。有錢人家不賣你,你也住不進來,還要有一定的社會地位。換句話說,在這個小區住的人,沒有土豪,沒有暴發戶,全是知名的成功企業家,或者世家子弟。以陸如卿這個年紀,憑自己的本事住進來的,少之又少。
我總覺得他住在這裡,纔是顯擺!
這天,我又在張銘的酒吧裡喝酒。這三個月來,我每晚都出現在這裡,場子是張銘的,酒保都認識我,從沒出過事。所以我格外放心,每次都喝到人事不省。
我坐在雅間裡,正給自己倒酒,一個酒保敲門進來,有音樂的關係,他扯着嗓子對我喊,“姐,外面有人找你。”
我喝得腦子迷迷糊糊的,再加上對酒吧裡的人格外放心,我想也沒想,就跟着酒保出了酒吧。
酒吧一條街,午夜,城市都睡了,只有這裡還在喧鬧。
酒保指着酒吧旁邊的一個小衚衕,對着我喊道,“就在那裡面。”
被夜風一吹,我酒勁兒醒了幾分,我搖搖晃晃的扶牆站着,看着有些面生的小酒保,打了個酒嗝,“你……有點面生,新來的?”
小酒保臉上露出一抹慌色,突然伸手抓住我的胳膊,把我往小衚衕裡拽,“有人找你,你進來!”
吃過無數次這個虧了,我酒勁兒一下子全散了,大腦清醒過來。一邊掙扎一邊大呼救命。
小酒保也聰明,聽到我喊救命,大喊一聲,“跟我發什麼酒瘋,今天就不讓你喝酒了!天天喝醉,誰天天伺候你!”
被他這樣一說,我倆在外人看來,完全變成了男女朋友關係。男朋友訓斥女朋友,外人總不好插手。因此,轉頭過來看熱鬧的人多,但卻沒有一個人管。
“我不認識你!你放開我!”這種手法,在網上已經報道過很多次了,我瞬間認定這個人是個人販子,想起強嫂把我賣進山村之後,在山村的那種生活。我整個人嚇得臉色慘白,尖聲大叫,“他是人販子,救救我!我不認識他!”
依舊沒人管我。
我的力氣不敵男人,很快被小酒保拽進了衚衕裡。小酒保一直把我往衚衕裡拽,裡面肯定有他的同夥。
我嚇得身體抖如篩糠,不知道自己將要面臨什麼。
這時,小酒保猛地把我往前一拽,鬆開了我的手。我身體向前一個踉蹌,險些摔在地上。
一雙大手伸過來扶住了我。
我以爲這雙手的主人肯定是小酒保的同夥,於是擡手就要打。
可我手還沒落下去,身體就被男人抱住了。
“還知道害怕?!”低沉的嗓音帶着不悅。
我聽到熟悉的聲音,猛地擡頭看上去。
酒吧街昏暗的燈光打在男人身上,黑而濃的眉毛,一雙幽邃如倒影星辰的湖一般美麗的眸子,高挺的鼻樑下,削薄的脣輕抿着。
我一時看着他的眼睛呆住。
陸如卿雖然整過容,但這雙眼睛應該是沒動過。越看和喬煦白的越像,狹長的眸子,露着幾分刻薄的味道,漂亮的眸子裡像是藏着星星,長而密的睫毛,隨着眼皮輕垂下來。
我好想見他……
我擡起手,想觸碰這雙在我夢裡出現過無數次的眼睛。
陸如卿眉頭蹙了一下,似是看穿我的心思,伸手把我的手拉下去,不悅道,“我不是他!”
陸如卿那麼驕傲,怎願意做別人的替身,更何況這個替身還是他親弟弟。
我回神過來,從陸如卿懷裡出來,擦了擦剛剛被嚇出來的眼淚,不滿的瞪陸如卿一眼,“你搞什麼,嚇唬人好玩嗎!”
“知道害怕,說明你還不想死。那你告訴我,你要這樣頹廢到什麼時候?”陸如卿聲音嚴肅的道。
我白了他一眼,“關你什麼事!你如果嫌把我撿回家麻煩,那以後你就不用來撿我了!”
說完,我轉身就往外走。
陸如卿像是被我的話氣到了,一把拉住我。
我身體被拽的向後轉了半圈,一頭扎進陸如卿懷裡。我本來就有些酒醉了,他這樣一拽我,我頭有些暈,眯起眼睛,昂頭看向陸如卿。
陸如卿一隻手攬在我後腰,另一隻手擡起來,扣在我的後頸,不等我反應過來他要做什麼,他的頭突然低下來,脣封住了我的嘴。
我大腦嗡的一聲。
我一直很放心陸如卿,因爲他很紳士,會照顧人的情感,情商高,不會做令人不開心的事,也不會強迫人。正因爲他的這些優點,讓我忽略了,他是一個喜歡我的男人,而且他骨子裡是驕傲的。紳士是他的修養,但在修養之前,他是一個有着炙熱情感的男人。
乾淨的男性氣息混合着酒精味傳入我嘴裡,他像是也喝了不少的酒,酒味比我嘴裡的還濃。
在他的舌撬開我嘴巴的時候,我張嘴就要咬。陸如卿似是有防備,舌頭快速的收了回去,而我的牙齒也沒落空,一下子咬在了他的下脣脣角。
我用力,陸如卿疼得嘶的倒吸了一口涼氣,卻沒有推開我。
直到嘴巴里瀰漫一股腥氣,我才鬆開他。
陸如卿疼得眉頭皺起來,脣角被我咬破,周圍有些紅腫。他拇指擦過傷口,低頭看了眼手指上沾染的鮮血,陸如卿擡頭看向我,“你幹什麼咬我?!”
我不服氣的瞪回去,“你幹嘛親我?!”
陸如卿理所當然道,“我喜歡的女人在我懷裡,眯着眼睛看我,幾分酒醉幾分慵懶。在這種情況下,我要不親下去,我就不是男人了。”
我被他本該如此的態度,驚得腦子一時沒轉過彎來。
陸如卿伸手,剛剛把我拉進來的酒保,畢恭畢敬的遞過來一個文件袋,陸如卿接過文件袋,轉手塞入我懷裡。
“看看這些,如果你還覺得沒了他就不能活,我帶你去找他,別天天在我面前要死不活的,我看着難受!”
說完,陸如卿就地坐在了衚衕旁邊的石臺上,從兜裡掏出一根菸點上。
我下意識說了一句,“地上髒。”
陸如卿吸着煙,擡起眼皮,瞥我一眼,“我沒潔癖!”
確定他倆是親兄弟後,我總下意識的把喬煦白的習慣放在陸如卿身上。我不好意思的張了張嘴,但又覺得如果開口道歉,顯得太過客氣,以陸如卿的脾氣搞不好會更生氣。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我便把注意力放在了陸如卿給我的文件袋上。
打開文件袋,裡面放着一支按鍵式的舊手機,還有一疊書信,收件人全是陸如卿。
衚衕裡燈光太暗,我就沒把信拿出來看。拿出舊手機,按了幾下,竟然還能開機。
我轉頭,詢問性的看着陸如卿。信是陸如卿的,手機也應該是陸如卿的,這麼私密的東西,我真的可以看?
陸如卿對着我點頭,手指夾着香菸,彈掉菸灰,“收件箱。”
得到他的允許,我也就不顧忌了。點開短信收件箱,看到存儲的信息,我整個人愣了一下。
發短信的手機號,我太熟悉了,是我爸的!
我迫不及待的點開消息,每一條都是我爸在跟陸如卿談我。起初是學習,陸如卿是學霸,我爸就跟陸如卿吐槽我學習成績不好,不愛學。然後是青春期,我爸吐槽我暗戀了班裡的誰誰,今天又跟誰誰吵架了。全是小事,但點滴積累起來,就是沉重的父愛。
舊手機內存很小,三百條短信很快就看完了。這部手機最後的通訊時間,是陸如卿高中畢業,考上大學。他跟我爸的聊天,圍繞了我整個青春期。
我爸工作忙,青春期是我認識鍾靈,開始叛逆的那段時間,我以爲我爸不在意我,才故意惹事讓他關注我,可我沒想到,他一直都在關心我。只是父愛與母愛不同,沉重而內斂,不善表達。
陸如卿把菸頭扔在地上,用腳踩滅,然後擡頭看着我道,“不管你父親是一個什麼樣的人,他都是一個好父親。舊手機的內存小,後來我又換了手機,很多信息我都抄在了日記本上,這裡面只是一部分。如果你現在還覺得其他關心你的人都不重要,離開喬煦白你就活不了,那我就帶你去找他,但見到他之後,他會怎麼對你,你想好。”
我抽了抽鼻子,伸手擦眼淚,“這裡面沒有日記本。”
陸如卿愣了一下,“我.日記你也要看?!”
我點頭,蠻不講理的道,“要看。”
陸如卿從地上起來,拉住我的手,脣角勾起魅人的笑,“走,回家讓你看個夠!”
陸如卿這個人身上有股魔力,總是帶着人的腳步,不自覺的跟着他的步伐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