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步聲混亂,像是來了好多人。
老婦在院裡驚恐的喊,“你們是什麼人!”
一個高大的人影闖進裡屋,看到炕上,騎在我身上的小光。男人額間蹦起一條青筋,一下子跳上炕上,擡腳將小光從我身上踹了下去。
“你他媽什麼人!”小光被踹倒在炕上,氣呼呼罵一句,剛想起身,卻被男人一腳踩在了胸口上,動彈不得。
男人將西裝外套脫下來,蓋在我身上。之後,握起拳頭,向着小光揮了過去。
我在極度的不安和無助下,整個人一直處在一種近乎自閉的狀態。我平躺在炕上一動不動,往日明豔清澈的眼睛,此時灰濛濛的,無神的像是一雙死魚的眼,直勾勾盯着房頂上的橫木。
我可以看到眼前有人在動,但雙眼就是無法聚焦,看不清來得人是誰。
直到男人西裝外套蓋住我的身體,帶着溫熱的體溫,還有我熟悉的男性香水味。我彷彿被他有力的雙臂抱住,心裡涌上一股安全感。
我終於回神過來。
男人身上透着一股能殺人的狠戾,將他自身的冰冷氣質發揮到了極致。
是喬煦白。
看清他的臉,我像是一個迷路的孩子終於找到了家一般,這一路所有的堅強都不見了,眼淚不要錢的向下滾。
小光似是被喬煦白一拳打昏了,死人一樣的躺着,一動不動,任由喬煦白一拳接一拳的打在他身上。
張銘和蘇顧言跑進來,看到喬煦白這樣揍小光,兩個人趕忙跳上炕,一左一右將喬煦白拉開。
“煦白,別打了,再打下去,你會打死他的。”蘇顧言勸道。
聽到我的哭聲,喬煦白低頭看我,因憤怒而泛着紅血絲的一雙眼,陰鷙的眸光在看到我哭得稀里嘩啦之後,漸漸的柔軟了下來。
喬煦白甩開張銘和蘇顧言攔着他的手,俯下身,將我抱到他懷裡,“都出去。”
他的聲音輕顫,帶着難以自制的怒氣。
wWW¤ TTκan¤ ¢ o 張銘拖着昏死過去,被打的鼻青臉腫的小光,跟在蘇顧言身後出去了。
喬煦白將我攬在他懷裡,頭低下來,輕吻我的額頭,輕聲道,“對不起,我來晚了。”
他聲音顫抖的厲害,我擡眼看上去,發現他眼眶紅紅的,不是生氣的那種紅,而是眼睛裡有淚,在極力的控制自己落淚的那種紅。
他在心疼我。
我怕他誤會,趕忙解釋,“這是第一次,真的……我沒做對不起你的事……”
“我知道,我們回家。”喬煦白將我身上的西裝拿開,當他看到我平滑的小腹時,喬煦白愣了一下,他抱着我的手臂不自覺的用力,眼底閃過一抹分明的恨意。
我知道他有多期待這個孩子,可是我卻沒保護好他。
我心裡難過,低着頭抹眼淚,“孩子……”
‘沒了’這兩個字,我真的說不出口。那是我的孩子,我情願是強嫂騙我,是強嫂把我的孩子賣到了別的地方,在某個我不知道的地方,好好的活着。
“我們還年輕,還會再有的。”喬煦白聲音沙啞的說道。
他爲我整理好衣服之後,又把他的西裝外套搭在我腦袋上。
我不解的看他一眼。
喬煦白把我抱起來,嚴肅的道,“蓋好,不能見風。”
也不知這個注意事項是誰跟他說的,他能注意到這麼細節的地方,讓我有些感動。
我點點頭,用他的西裝把自己的頭矇住。
喬煦白剛把我抱出屋子,就聽到老婦的哭聲。
“沒法活了,官逼民反,不讓人活啊……搶俺家兒媳婦,還把俺兒打成這樣,沒法活了……你們當官的了不起……你們厲害,你們別走……乾脆把俺們全家都殺了得了……反正也不讓人活了……這日子沒法過了……”
又哭又唱,拉着長音。
我把西裝拉開一條縫,看院裡的情景。
小光躺在地上,臉腫的跟豬頭似的,還沒醒。老婦坐在小光旁邊,拍着大腿,雷聲大雨點小,沒見着臉上有幾滴眼淚。
老頭手裡拿着一個鏟地用的鐵叉子,立在院子的大門口,一副誰要過去,就跟誰拼命的樣子。
院子裡除了蘇顧言和張銘,還有五名身穿軍裝的軍人。老婦正是看到軍人都聽喬煦白的話,才以爲喬煦白是當官的。
大門外,圍着裡三層外三層看熱鬧的鄉民,俗話說,窮鄉僻壤出刁民。今天我算是見識到,什麼叫蠻不講理了!
聽到老婦哭喊的話,立即有‘正義感’十足的鄉民站出來,一手叉着腰,一手擡起來指着喬煦白,“俺說,你這個當官的也不能幹這麼不講理的事,媳婦是人家的,你來人家搶媳婦,還把人家兒子打傷,你這太過分了!”
他的話,引來一羣鄉民的附和。
老婦像是有了給撐腰的,底氣也足了,歪着個脖子,瞪着喬煦白,“她是俺家的媳婦,你別想帶走!”
喬煦白眼眶窄了窄,幽邃的眸子裡射出幾縷寒光。他抱着我,向老婦方向走了過去。
剛走兩步,蘇顧言跑過來,攔在喬煦白身前,對着老婦道,“她是我妹子,現在我們要帶她回家,什麼你家媳婦,再胡說八道,小心我撕爛你的嘴!”
蘇顧言話雖然這麼說,但他阻止了喬煦白靠近老婦,其實是在幫老婦。喬煦白現在跟一座隨時會噴發的火山似的,誰這時候惹他,簡直就是找死。
蘇顧言當然不會偏袒老婦,我轉頭看了眼圍在大門口的鄉民。心裡瞬時懂了蘇顧言的擔憂,他攔着喬煦白不讓喬煦白動手,也是爲了我們。我們現在在人家的地盤,加上軍人,一共才九個人,其中一個我還是病秧子。而人家是整個村子,五六十人,在這種山高皇帝遠的地方,法律形同虛設。真打起來,吃虧的是我們。
這個道理喬煦白當然明白,只是他要忍不住了。
我仰頭看着他,喬煦白臉上沒太多表情,但一雙眼狠戾陰鷙,渾身透着一股能殺人的寒氣,足見他現在心底的怒氣。
老婦聽到蘇顧言嚇唬她,扯開嗓子,拍着大腿,又哭又喊,“當官的欺負人啊……俺都這把歲數了,沒幾天活頭了,還要打俺……俺不活了,當官的不讓人活……鄉親們吶,當官的太欺負人了……”
老頭拿着鐵叉子往前走了幾步,瞪着蘇顧言,“你要是敢動俺家老婆子一下,俺就跟你玩命!”
老頭往前一走,五名軍人爲了保護我們,並排而站,擋在了老夫身前。
老頭似是怕吃虧,對着身後的鄉民們喊,“鄉親們,都欺負到俺家頭上了,這口氣不能忍,抄傢伙!”
落後的小山村,有耕牛的就已經是大戶人家了,種地都靠人力。誰家都有種地用的鐵鍬、鐵叉子什麼的,聽到老頭這麼一喊,立即有人去附近的人家拿順手打架的東西。
張銘氣得咬牙,“老子今天真是長見識了,敢對軍人動手,你們眼裡還有沒有王法!”
“王法都是向着你們當官的,你們當官的要逼死俺們,俺們就跟你們拼了!”有鄉民鼓動大家情緒。
其他的人跟着附和,一副隨時要衝上來動手的架勢。
張銘還想再說什麼,蘇顧言攔住張銘。
蘇顧言是他們三個人裡脾氣最好,性子最滑的一個,跟只老狐狸似的。他對着鄉民們一笑,“鄉親們,動起手來對誰都沒好處。你們也看出來了,我這位朋友是大官,你們要真傷了他,可沒有法不責衆這一說,就變成全部有罪了,你們一個個的都得被抓起來!而且,我妹子是被拐來的,是這家花錢買的,我們該不該帶走這個人,我們佔不佔理,你們心眼裡都有數。不如這樣,我們各退一步。你們說條件,怎麼才肯讓我們走?”
蘇顧言是連嚇唬帶哄,最後還給鄉民們好處。
聽蘇顧言說完,鄉民們也猶豫了。
有人勸老頭,“見好就收吧,真得罪了大官,你家撈不到啥好處!”
“就是!小光他爹,現在可不是慪氣的時候,你看他們穿的衣服,穿的鞋子,這叫一個講究,肯定有錢!”
這個人的話像是提醒了老婦,老婦也不嚎了,從地上站起來,“放你們走也行,人是俺花錢買的,你們要帶走,得把錢還給俺!”
喬煦白淡淡的掃了老婦一眼,聲音冰冷的問,“多少?”
老婦眼珠轉了一下,乾枯粗燥的髒手不停的摩挲,臉上露出貪婪的表情,“俺買她花了三萬!你得把三萬還給俺,還有,你打傷了俺兒子,醫院費也得你出。這也得一萬塊錢,你給俺四萬,俺就讓你們走!”
老婦話音一落,鄉民們發出哇的一聲驚歎。估計他們也知道,老婦買我才花了一萬塊,現在是在訛人。
我心裡堵得慌,我並不在乎那四萬塊錢,但我在乎我憑什麼要給她!
喬煦白抱着我走向老婦,冷聲道,“我給你五萬。”
老婦愣了一下,似乎是怕自己聽錯了,嘴角揚着止不住的笑意,“你說多少?”
“五萬。”話落,喬煦白突然擡腿,一腳踹在了老婦心口,年輕力壯的男人喬煦白一腳都能給踹暈過去,何況她是一個老人,這一腳能直接要她的命。
不過,喬煦白顯然沒用力,老婦被踹在摔在地上,雙手捂着胸口,哎呦哎呦的叫喚。
“剩下的一萬,是你的醫藥費。”
老頭見老婦捱打了,大叫一聲,動手。他提着鐵叉就向喬煦白跑了過來。
這時,突然聽到砰的一聲槍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