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看守所出來,堂哥讓迎接我的衆人解散各忙各的。
一言不發,帶了我和澤哥驅車直奔小天地K廳。
車停在小天地正門馬路對面,我們沒下車,在車上安靜的抽菸,三雙眼睛凝視着對面,沒人說話。
路過的人看見我們的車,就像躲瘟疫一樣躲得遠遠的,生怕惹上是非,連去玩的人也發現不對勁,一傳十十傳百,悄無聲息的從K廳紛紛溜掉。
那天嶽盡忠正好在店裡,看見我們車停在店外,如臨大敵,連忙召集人手,一時間散落各地的人馬紛紛涌向小天地。
我們停着沒動,嶽盡忠在裡面,我們在外面,隔着門口的茶色玻璃,互相凝視着。
也不知道在那裡停了多久,堂哥下車了。
在落日餘暉的映照之下,拉出一道長長的身影,堂哥緩緩的舉舉手,比做手槍,瞄準小天地一揚,Biu!然後緩緩轉身,上車揚長而去。
後來傳說,那天嶽盡忠被嚇得冒冷汗了。
也不知道真假,只是第二天嶽盡忠就消失了,聽說出去旅遊了。
其實也怪不得我們,兩個刀手一死一失蹤,警方查來查去只查到死者的身份,是個東北人身上有案底在逃,其他再沒有任何線索,按着也陷入了僵局。
我們也沒有太強的對手,其他的小仇怨應該不至於買兇殺人,所以只能懷疑岳家。
何況去掉這條因素,我們和岳家之間也不可能和平共處,兩虎相爭必有一傷。
當時澤哥他們羣情激奮,他們表示要和岳家開戰,替堂哥報仇,他卻搖搖頭,讓大家壓壓火先放一放,說,不急,再等等看!
經此一事以後我變了,我一直以爲我沒變,但大家看我的眼神變了,堂哥說,“右右,你沾了血,和之前不一樣了,你還記不記得,我說過我有第五把刀,只是沒有出鞘而已。”
聽完堂哥的話,我默然。
堂哥嘆了口氣,說:“我多希望你這柄刀一直插在我的刀鞘裡,從不出鞘。”
我看看他,笑了笑,把頭轉向遠處。
“沒什麼,這是命中註定的!”
這一句,堂哥也默然了,兄弟倆一起看着遠方發呆。
我被羈押的那段日子,芳芳整天以淚洗面,白天紅腫着眼咬着牙去上班,澤哥看不下去,給她放假她不幹。
一直等到我回來,晚上兩人躺在被窩裡,緊緊的相擁着,突然我覺得臉上溼溼的,在黑暗中伸手一摸,才發現她無聲無息地哭了。
那一刻我心裡狠狠的刺痛了一下,把她摟得更緊了,輕輕的拍着她的肩膀說:“哭什麼哭,我這不沒事兒嘛!”
她一直在發抖,不停的啜泣着,把頭埋進我的胸膛,雙臂緊緊的摟着我,指甲都陷進肉裡了,彷彿只要她一鬆開,我就會在這個世界上灰飛煙滅,無影無蹤。
她流着淚說:“右右,我害怕,我害怕!”,“沒有了你,我怎麼活?”
我趴在她耳朵邊,輕輕的說:“我會陪你一輩子的!”
她鬆開我,擡起手輕輕的摸着我的臉頰,在黑暗中安靜的看着我。
“右右,我不怕你不要我,我只想你能好好的活着,我害怕!這些天我一晚一晚的睡不着,一閉眼就看見你滿身是血的看着我,我想抱抱你,可是怎麼都衝不過去。”
我無奈地說:“傻瓜,怎麼會呢?我會長命百歲的,你也會。我們還沒結婚,我們還沒生孩子,我們要一起生活,看着孩子長大,再一起慢慢變老。”
聽到我這麼說,她瞬間痛哭失聲,再次緊緊的抱住了我。
這一切算山盟海誓嗎,也算也不算。我們還是個孩子,脫口而出的諾言,都是對未來對生活最美好的嚮往,也許諾言實現不了,但那時的我們還有一顆純真的心,就算這不是諾言,但也絕不是謊言。
第二天去了公司,堂哥給我和芳芳放了假,讓我們出去玩幾天散散心,又給我們派了倆保鏢,高明和他的小弟壯壯。
芳芳說長這麼大沒去過南方,於是我們一行四人,計劃直奔杭州,南京,蘇州,上海。
那是九月份中旬,我們的第一站是杭州,四個土包子一下火車站,瞬時被熱浪掀翻了,一個個滿頭大汗,我們都穿着厚外套,秋衣秋褲,看着遍地的半袖短褲,傻眼了。
一羣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看看各自的狼狽樣,忍不住笑做一團。
一邊笑一邊打車,讓司機送我們去賣衣服的地方。
在商場裡瘋狂購物時,我突然想起我們初到省城的傻樣兒,再看看高明、壯壯,還有芳芳彷彿又看到了當年我們的影子。
當年的土包子,來到了更大的城市,依然是個土包子,但我們和當年還是一樣的快樂,一路上嬉戲喧鬧,全然不顧路人的側目,沒關係,我們是鄉下來的,我們不懂素質,可也沒隨地大小便,沒到處吐痰!笑話就笑話唄,反正我們開心,樂的像傻狗一樣。
衣服採購完,這下尷尬了,芳芳倒沒事,挑了一身很好看的連衣裙,在商場的試衣間裡就換好了。尷尬的是我們三個大老爺們兒,因爲身上黑呀,沒洗澡,穿上半袖一出來,胳膊黑的就像剛挖過煤一樣,服務員都憋出內傷了,想笑也不敢笑。
於是幾個大老爺們灰溜溜的抱着新買的衣服,低着頭逃出商場,身後的芳芳和女服務員們都笑得花枝亂顫。
我們出去找了個浴室,洗了個澡,換好衣服出來時,天已經黑了,芳芳比較磨嘰,我們差不多等了一個小時,才把她等出來。
天已經黑了,肚子也餓得咕咕叫,就隨便找了一家小店,四個人湊合着吃了一口,吃完飯出去找了一家酒店,開了兩個標間,住下就休息了。
第二天早上,我和芳芳起得早,去喊高明和壯壯,敲了好一會兒門,才見兩個人頂着黑眼圈,睡眼惺忪的爬了出來。
吃早飯的時候,我瞅着這倆傢伙濃濃的黑眼圈,隨口問一句,是不是你倆昨天出去鬼混了,早上纔回去睡的覺。
高明氣鼓鼓的
“別提了,壯壯那個傻逼昨天晚上說要聽你們的房,我倆折騰了一晚上,用水盆貼在牆上聽,趴在你們門口聽,搞得一晚上沒睡好,屁也沒聽着!”
我當時就內傷了,一口粥在嘴裡憋着,沒憋住,大米粒兒像機關槍一樣從鼻孔裡爭先恐後激射出來,噴的到處都是。
芳芳先是一愣,然後被我的造型逗的前仰後合,一邊笑一邊說,“明哥,明天繼續聽!右右噴飯,太好看了,我還想看!”
這下壯壯也憋不住了,一桌人笑做一團。
吃完飯,我們一起去逛西湖,斷橋,那時候旅遊業還不是太發達,遊人也不多。也可能是心情好吧,覺得景美,人也美,一路遊玩,一路拍照。
接着又去了靈隱寺,雷峰塔。在廟裡,我和芳芳都磕頭許了願,當我們兩人一起跪倒給佛祖磕頭時,餘光看見芳芳盈盈拜倒時的樣子,竟然有些恍惚,我在想,她好美,將來我們成親拜天地時是不是也和現在差不多。
出了廟,我悄悄的問芳芳,“你許了什麼願?”,她白了我一眼,“不告訴你,願望說出來就不靈了!”
我再看看高明和壯壯,也一本正經的梆梆磕頭。
心想我們都差不多吧,都在憧憬一個美好的未來,這個願望會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