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間段,本來就比較冷清的鄉村公路上,車變的更少了,公路兩旁的莊稼地,也沒有多少村民在裡面忙活,估計都回家準備晚飯了吧。車又經過了那片很大的水庫,這是我從小到大見過的最大的水庫,比我們村的足足大了四五倍,這應該是供應伏虎這一片人種莊稼用的吧,我總感覺在記憶裡似乎來過這裡,從模糊的光線來看,那時不是白天,也不是晚上,似乎還有一些人在飄蕩。想不起來,我又把頭望向了車裡,“她們怎麼還踮着腳?難道這樣不累麼?”我疑惑的看看她們,她們對我微微一笑,還以爲我在向她們打招呼呢。
到蒙子埡這段路,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中間還要經過柳驛,柳驛和小元一樣,也是一個鄉,感覺他們這個集市似乎還比小元的大一點,不過我每次經過的時候都是早上或下午,人流都不是很多,遠遠沒有小元熱鬧,幾十米長的一條街道,學校就修在街道的一頭,我們的車經過的時候還有進進出出的孩子,看來他們比我們放學還晚啊。我再次瞟了一眼她們倆,發現他們也在望着車窗外,臉上一片寧靜,似乎是在回憶什麼事。過了柳驛這一段,有好多山,在這個季節的山是最美的,因爲正是野菊花開的最茂盛的季節,滿山的金黃,人走進去似乎就到了花的海洋,不知爲什麼,一提到野菊花我就想起了雪梅,似乎只有她的性格才能配得上這種野性,尤其是她拳頭伺候劉華的那一幕。
過了民河的這座橋,前面就是蒙子埡了,民河是完全用一塊一塊的石頭累積起來的,當年第一眼見到的時候,我就在想,這得用多少人力,財力,才能修出這樣的一條河啊,可以站人的斜面,還有隔一段一道的石梯,無一不說明當年設計者的精雕細琢,多少年的風吹雨打後,這些石塊僅僅是曬起了一層皮,這麼多這種質量的石塊到底是從哪找的啊?小時候的謎現在仍然沒有解開,因爲我也忘了問老一輩的人,而他們也沒有提起。
“劉凱,下車了!”林姿的喊聲驚醒了我,我從考慮民河是怎樣建成的的問題中回過神來,再望望窗外,前面就是蒙子埡了。“哦!這麼快啊。”我感嘆了一下,然後想想自己帶了哪些東西,收拾好準備下車。快到前面三岔口的時候,我喊了一句:“師傅,有下!”車一個急剎,人們都向前傾去,但林姿她們姐妹倆卻沒有什麼動作,我在前傾中慌亂的抓住了林姿的手臂,有點冰涼,見這情景,她馬上扶住我:“小心!”我有點尷尬,臉有些發燙,只是小聲的說了一句:“謝謝!”然後在心裡想,可以摸到肉,那就不是鬼了,傳言鬼魂只有一個影子,而沒有實體的。我先下了車,然後轉身等她們倆下來,售票員有點疑惑的看着我:“小兄弟,你還有什麼東西落車上了麼?”我很奇怪她怎麼這麼問,沒見着我在等人麼,但還是感激的說:“沒有啊!”這麼一問一答中,林姿林麗已經下車來,“那你還看車裡面幹什麼?”售票員的聲音再次響起,我看看她倆,朝售票員調皮的一笑:“沒什麼!”聽我這麼一說,售票員朝司機吼了一聲:“人下完了,走了。”車本就沒熄火,這一聲之後,便開動起來,越來越快,一拐彎,消失在我們的視野中。
三岔路口上只留下我們三個了,光線已經變得比較暗,我問她倆:“你們家住哪兒啊?”這次是林麗開口,她指了指不遠處:“那!”我看了看那個位置,似乎是在蒙子埡旁邊一點,其實這個三岔口離蒙子埡還是有一段路的,見是如此,我提議:“那我們先一起到蒙子埡再說?”林姿白了我一眼:“本來就是嘛,你看這裡還有別的路?”我乾笑兩聲,然後一起向蒙子埡走去。多麼熟悉的地方啊,還有這種暮色的環境,我能感覺到一種溫暖,來自靈魂的,就像幾年前我曾經來過這裡一樣,暗暗的光,但能看清一切,還有一些走動的人。
我和林姿一路聊着,林麗沒有說話,過了一會兒,我似乎聽到有人在念一首童謠:“高高山上一條藤,藤條藤頭掛銅鈴,風吹藤動銅鈴動,風停藤停銅鈴停。”這個聲音似乎在近處,又似乎是從老遠的地方飄過來,我四下望望,纔看見是林麗的嘴脣在蠕動,便瞪着她說:“我還說這都快到晚上了,是哪個小孩還在唱兒歌呢,原來是你啊!”林麗對我笑笑:“好聽不?”我細細體會了一下:“好聽是好聽,怎麼從你嘴裡念出來有點陰森的感覺!”她突然笑出聲來:“哈哈,要的就是這種感覺!”我被她弄得不知該說什麼,便看看周圍,望到蒙子埡壁上的那口井時,不禁多看了兩眼,然後說:“蒙子埡到了,你們從哪兒走?”林姿指了指旁邊的一條小路,我指了指山上:“我走那,那就這樣吧,下週見!”她們倆向我擺擺手,算是再見,我笑笑,轉身向山上衝去,心想:“這麼晚了,還是跑快點吧,不然回家肯定黑靜了!”
上了初中之後第一週的週末,小學的同學們都回來了,這是個大家互相展示自己在初中所見所聞的日子,週六的一大早,我就跑到了山下家法家,可是家法不在,聽他媽說他到家太家去了,我也就跟了過去。在我們六年級下學期的時候,家太的爸爸回來也給他買了一個鍵盤,這下除了劉軍家有,家太家也有,其實劉軍家那個手柄,由於玩的太久,已經壞了,現在都集中到了家太家玩,媽媽在去新疆的時候,也給我買了一個,可是因爲沒有人一起玩,加之上初中的原因,我也就收起來了。不管怎麼說,家太家裡此時聚集了好多人,家法肯定是在的,除外還有劉軍和幾個低年級的孩子,“感覺好奇怪啊,一上初中我就不像小學那樣愛動了!”家法首先發表自己對初中的感覺,我笑笑:“那肯定啊,因爲我們都長大了嘛!”劉軍總是喜歡說大家都不愛聽的話:“你長大個錘子,毛都還沒有長齊你就長大了?”我真想扇他幾巴掌:“你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然後周圍的人一陣笑。聊着聊着我們又聊到了最近發生的怪事上面,劉家法給我們講了一件最近在葫蘆山那邊發生的一件很玄乎的事,和殭屍有關。
山那邊有一戶人家,在今年栽秧那個季節,帶着抽水機給他們家的秧田抽水的時候,因爲漏電,直接就被電死了,當時不是大夏天麼,因爲害怕屍體發臭,所以給他準備了一個棺材就埋了。這一埋下去開始還沒有什麼事,後來就發現村裡有人的雞老是在半夜被什麼東西咬死,而且死後身上一滴血都沒有,有人就懷疑是殭屍在作怪,還有人說看見就是最近死的那個人在吃雞,三個月過去了,天上一次雨都沒有下,而且他的墳上一根草都沒有長。傳言越來越離譜,有人說他吃夠雞修煉成功的時候,就會吃人,先是吃盡村裡所有的人,再就會吃盡親戚朋友,然後就會把他見到的所有人都吃光,傳言過後就是害怕,於是有人就建議把他燒掉,可他的媽媽,一個七十幾的老太婆,說什麼也不願別人燒她兒子的屍體,然後這件事就這麼僵持着,她也不時的去她兒子的墳前看看,一來爲了懷念,二來就是害怕有人悄悄的把她兒子的屍體挖出來燒了。有一天再去的時候,她突然發現她兒子的墳上多了一個洞,那個洞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反正絕對不可能容得下一個人的身體,但看起來卻是相當的礙眼,她就伸手在旁邊捧了幾抔土把這個洞給蓋上了,就是這個動作,讓她遭殃了,她回家之後,整個手臂就開始發腫,人們又開始傳言那是她兒子的屍氣衝的,必須要把她兒子的屍體燒了她的手臂才能好,就連村裡的陰陽師都是一樣的說法,她的心裡也有些動搖了。再後來,有人把那裡出殭屍了的情況上報到了縣裡,那些政府的官員爲了穩定民心,便決定把那個屍體燒掉,所定的燒掉的日期就是明天。
劉家法給我們講完的時候,一臉嚮往的樣子,看來他很想去看那個場面,我忍不住好奇心,問道:“你說的是不是真的哦,到底在山那邊哪兒啊?”家法剛剛講的唾沫橫飛,現在依然掛在嘴邊,就以這樣一幅模樣激動的說道:“肯定是真的啊,好像在山那邊的燈臺咀附近!”家太趕緊插嘴:“燈臺咀,我知道,就是趕伏虎的時候到曲家橋搭車的那條路,好像那山下就叫燈臺咀。”我繼續問道:“那要是過去找不到那不是白去了!”家法的神情顯得很自信:“可能找不到麼,那個場面肯定會聚集很多人,到時候站在葫蘆山看哪兒人多就往哪裡去就行了啊。”我想想也是,便決定明天和他們一起去看燒殭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