糊里糊塗段小雨走進了大學,住進大學宿舍,天南海北,突然覺得世界很大。
大學的世界裡,總有很多極端的人,讓段小雨大開眼界,也讓段小雨知道天高低厚了。
一個叫剛子的同學,他說話帶着濃重的地方口音,他的英語口語帶着濃郁的地方口音,每當剛子說英語的時候,同學們都笑的前仰後翻的,但是剛子不無所動,每天早上校園裡起的最早的是他,睡的最晚也是他,他翻爛了三本朗文詞典。爲了練口語,他甚至闖到大酒店找老外練口語,結果被保安抓住,最後由學校保出來。段小雨從開始對剛子的譏笑,到後來對剛子的欽佩有加,刷新了段小雨對對刻苦的認知,剛子也讓段小雨相信了知識是可以改變命運的。剛子的家很慘,他母親在他二歲的時候就過世了,爸爸給剛子找了後媽,後媽和爸爸又生三個弟弟,後媽對剛子並不是太好,但是剛子總說有後媽他這個家纔是完整的,那麼豁出去的學習就是想離開家,給爸爸減少一些負擔。
睡在段小雨上鋪的阿慧,她是女生裡最讓段小雨動容的。漂漂亮亮的女生,平常不怎麼說話,但是段小雨對她的感覺是往死裡學,學習學到旁若無人的地步,段小雨總是很好奇她的動力來自於什麼地方。一天週末段小雨從家裡帶了媽媽烙的煎餅,就阿慧一個人在宿舍,段小雨讓她一起來吃。一起吃東西的時候,啊阿慧也許那一刻突然想家了,她一反平常沉默寡言的常態跟段小雨說起她爸爸也做的一手好菜。段小雨看着她的眼睛淚光閃閃。阿慧繼續說:“我上的這個學校遭到隔壁鄰居的嘲諷,因爲他們家的孩子上的是燕京大學,名牌大學。他們話說的很難聽,爸爸很傷心,爸爸說讓我一定要給自己爭口氣,也給這個家爭口氣。所以我必須要努力,我不能讓爸爸失望。”看着她哀傷的神情,段小雨終於明白了哀兵必勝的道理。正如阿慧所期盼的,她最終給家裡掙了光,考取了全球排名靠前的大學的研究生,給自己創造了一個錦繡前程。
段小雨的宿舍還有一個女孩曉彤,黑黑瘦瘦的,操一口濃重的東北話,穿及其樸素,但她總是一副很高傲的樣子,舍友總私下說她並沒有什麼傲氣的資本,一天還凡人不搭話的。但是段小雨和她關係挺好的,曉彤總說段小雨好邋遢,時不時幫段小雨整理一下她的牀鋪,規整一下段小雨牀頭那一堆書本。那時候的段小雨對什麼社團都感興趣,但是曉彤對任何事情都不感興趣,只對學校感興趣,尤其是外貿方面的課程。曉彤對段小雨總是謙讓的。小雨也帶曉彤回過家,段小雨的爸爸媽媽非常喜歡曉彤。大二暑假,曉彤邀請段小雨去她們東北轉轉,爸爸媽媽放心的答應了。這一趟東北之行,刷新了段小雨的認知。
段小雨和曉彤坐了三天三夜的火車纔到了曉彤的家,下火車,只見兩個帥氣的小夥來接曉彤,直接稱呼曉彤爲大姐,可是他們的年齡比曉彤的年齡大多了。後來段小雨才明白大姐就是大姐大的意思。來接曉彤的車是本田雅閣,段小雨之前沒有坐過這麼高檔的車。段小雨在吉安最多就坐過個桑塔納。她一下子就很迷茫了。到了段小雨的家,她奶奶迎了出來,那是一個多麼富態的老太太呀。曉彤擡眼打量曉彤的家,金碧輝煌,段小雨只在電視上見過這種房子和傢俱。晚上一起吃飯,段小雨終於見着曉彤的爸爸媽媽,段小雨對她們家的情況才一點一點的瞭解了。曉彤的爸爸是做糧食生意的,90年代初,曉彤家的資產就已經達到1000萬,她的舅舅更是長虹市的首富,曉彤家一共有三個孩子,一個妹妹和一個弟弟,妹妹長得特別漂亮,卻跟了當地一個流氓私奔了,弟弟在日本上學。
段小雨在曉彤家有點不知所措,怪曉彤不給自己交底。不過想想,段小雨從來也沒問過曉彤呀。平常曉彤在宿舍從來不參與舍友晚上八卦的話題,不是她高傲,而是她並不感興趣,她比同齡人要成熟的多。更何況曉彤是如此低調,她的穿着簡單樸素,誰又能想到呢?但是回家的曉彤,早就換了一身真絲套裙,她家保姆給曉彤熨燙衣服說,大姐的衣服都在二三千元以上呢。我看着曉彤富家大小姐的樣子,有說不出的滋味,那時候爸爸媽媽的工資加一起得贊好幾個月才能買這樣一身衣服吧。每天除了陪段小雨看風景曉彤還有很多電話要打,因爲曉彤直接參與她家的管理,那個時候段小雨在吉安市只是偶爾見到有錢人拿大哥大,但是曉彤的包裡已經裝了一步比大哥大小一些的諾基亞手機,我問過曉彤這個手機的價值,曉彤說可能不到一萬元吧。
曉彤爸爸很熱情,專門安排司機開了一輛廣本,走高速送曉彤和段小雨到大海邊玩,那個高速當時是全國唯一的封閉高速。到了海濱城市曉彤和段小雨直接入住當地最高檔的五星級酒店,曉彤的舅舅接待的她倆,舅舅把菜單遞給段小雨,段小雨那見過如此陣仗,菜單上的價格讓段小雨不敢直視,段小雨露怯了,直接把菜單就遞給曉彤,曉彤先點了大龍蝦,又要了幾個菜,那麼奢華酒店,讓段小雨無所適從,段小雨覺得自己和曉彤說話都有障礙了,雖然曉彤依然像過去那樣和段小雨說話,可是段小雨自己不自在了。她覺得沒有了平等交往的快樂了。段小雨總想回家,但是曉彤家裡人熱情的挽留,呆了十幾天,段小雨要回家了,她摸了摸爸爸給她帶的五百元錢好好的躺在口袋裡,心裡有些失落,這些錢在這裡真的是拿不出手。返程的火車票曉彤家的司機已經買好了,曉彤送段小雨到火車站,告訴段小雨,家裡的情況替她保密,回到學校咱還是過去的樣子,段小雨笑她是一隻小狐狸,藏得夠深的了。
從曉彤的身上,段小雨看到了低調,那種深藏的低調。這是段小雨不能想象的。
多年後,曉彤家遭遇鉅變,曉彤爸爸玩期貨被強行平倉,虧損六百多萬,曉彤親眼目睹爸爸從期貨市場出來,從煙盒拿出一根菸哆嗦的點着,抽菸的手在不停顫抖。六百萬不翼而飛了,這種大起大落不是普通人能夠承受的。曉彤後來畢業回到老家,幫助爸爸收拾了爛攤子,然後自己考取了研究生,在體制裡生存了。因爲她說她厭倦大起大落,厭倦商海沉浮,她就想過平常的小日子。
哥哥在大學時來宿舍看過段小雨,那一次也讓段小雨終生難忘,那是哥哥嬴小陽在段小雨心中種下的溫暖,每當想起就覺得幸福。
那時候不是發生經濟危機段小雨是不會回家的,周天寧可在宿舍侃大山。
哥哥的單位週日是正常上班,休息在週三。那個周天段小雨正在宿舍和大家侃大山,宿舍的喇叭響了,404宿舍小雨有人找。段小雨吃驚的想會是誰呢?出去一看是哥哥,很詫異哥哥怎麼會來呢。哥哥跟段小雨來到宿舍,給大家一人發了一個蘋果,說我妹妹在家比較嬌慣,平常不懂事,她要是有所冒犯,希望你們多包涵。大家都說好着呢。哥哥沒坐幾分鐘就起來要走,段小雨送哥哥出校門,看見那個經常吃的米線攤子,給我哥哥說:“哪一天我在米線攤子吃米線,吃完付賬喊了半天他們都不理我,我就走了,誰讓他們反應那麼慢呢。”哥哥看了看段小雨徑直走到米線攤子,問那個中年男子米線多錢一碗,那人說一元,哥哥給了中年男子一元錢,說我妹那天吃米線走的急沒用付賬,給你補上。段小雨默默的跟着哥哥身後,一直送他到車站,天下起濛濛小雨。車快來了,哥哥對小雨說:“以後有時間多回家看看爸媽。我昨天晚上做夢夢見你在學校被人欺負了,我來看你,校門緊鎖,你在裡邊哭,所以我不放心來看看你。“
正說着,車來了,哥哥跳上車,車門關上了,車絕塵而去,留下在那裡發呆的段小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