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艦內,趙雨櫻和宋子寧找了個幽靜艙室坐下。艙門一關,趙雨櫻臉上的笑容就悉數消失,陰雲密佈,聲音中透着不加掩飾的殺氣:“什麼時候發生的?誰幹的?”
宋子寧輕嘆一聲,道:“這算是意外吧。至於當年那場意外的起因,誰也不知道,千夜自己也不知道。可是這事歸根結底,還不是因爲你們趙閥當年做的好事?”
趙雨櫻哼了一聲,說:“千夜小時候那件事,現在已經解決了。可你說的那個意外是怎麼回事?”
宋子寧當即把當年紅蠍遇伏、全軍覆沒的事講了一遍。聽完之後,趙雨櫻也不知道該說什麼纔好,最後只有一聲長嘆。身爲帝國戰士,沙場征戰是應有之意。就如趙雨櫻自己,身份高貴可說僅次於帝國皇子皇女,可也不一樣在戰火中出生入死?
自開國時起,帝國貴胄就有在一線浴血廝殺的傳統,若無代代先烈屍骨奠基,人族又豈能在黑暗種族環伺而立的環境下逐漸崛起,如何能在永夜立國,一步步走到今天?
千夜既然加入紅蠍,那自也是要上戰場的。兩大陣營彼此征戰千年,無所不用其極,包圍中伏之類的事多如繁星。紅蠍那場大敗趙雨櫻也有所耳聞,可是時間已經過去這麼久,再想深究其中原因幾不可能。就算深究,也有可能是中了圈套,正常戰敗。
知道了事情由來,可是趙雨櫻心中壓抑非但未消,反而更加沉重。千夜不知道用什麼秘法掩飾住了血族的血脈,可這種事時間久了,豈有不出意外的?這次還好是宋子寧和自己在旁邊,若是其它人在場,又會怎樣?帝國對待血族,從來只有一種態度。
她越想越是煩燥,忽然盯住了宋子寧,說:“剛纔救小五的時候,你是不是在想,若是老孃礙事,就要幹掉我啊?”
宋子寧大吃一驚,只覺滿滿的惡意撲面而來,趕緊解釋:“我那是爲了千夜”
不過他顯然沒有抓住重點,趙雨櫻依舊盯着他,眼睛越來越亮:“你是覺得,你幹得掉老孃?”
宋子寧這才驚覺自己的錯誤,疾道:“當然不是,雨櫻姐,先聽我解釋,休要動粗”
趙雨櫻哪還肯聽他解釋,早就撲了上來,緊接着宋子寧的慘叫就在艙室內迴盪,而且透出艙門,遠遠傳了開去。
高速戰艦全速疾飛,很快就到了位於第三道防線的要塞,在這裡略作徘徊,放下了上百名戰士,又復起飛,向趙閥腹地飛去。
下方要塞中,趙風雷匆匆從主樓內衝出來,看着遠去的戰艦,一臉陰沉。他一把抓過身邊的人,喝問道:“雨櫻呢,沒在這艘船上嗎?”
那名剛從戰艦上下來的戰士道:“雨櫻小姐受了傷,無力再戰,和戰艦一起回去了。”
趙風雷一怔:“受傷?雨櫻怎麼會受傷?”
在原定計劃中,趙雨櫻負責接應第二道要塞,然後在第三道要塞駐守,作最後的防禦。在要塞守衛戰之前,她可以說沒什麼風險。這也是趙風雷在後面一力運作的結果,另一個目的,也是爲了一段並肩作戰的經歷。
面對趙風雷的問題,這名戰士哪裡答得上來。趙風雷忽然感覺煩燥,忍不住怒道:“廢物!”
那名戰士臉脹得通紅,雙拳握緊,微微顫抖。
這是一名全程參與了第二場要塞防禦戰的戰士,可說是九死一生,現在又來第三道要塞防守,還要再經歷一場生死之戰。這樣的戰士,從哪個方面來說,都稱得上鐵血忠誠,卻無端遭受辱罵,如何能夠承受?可是趙風雷乃是燕國公之後,他身爲趙閥戰士又不好回嘴。一時之間,周圍的趙閥戰士也有些燥動,剛剛有過出生入死的經歷,卻被辱罵,讓他們也感同身受。
趙風雷見了周圍戰士反應,隨即省悟過來,明白自己剛剛那句話實在是過了。不過他素來剛愎自用,當着這麼多人的面,向一名戰士認錯道歉實在是說不出口,於是哼了一聲,轉身回了要塞主樓。
此刻戰艦上,千夜、宋子寧和趙雨櫻都在各自艙室內修煉。千夜激發沸血狀態,修復了身體,可是血氣原力都在谷底。趙雨櫻和宋子寧則是失血過多,實際上都是重傷狀態,需要抓緊時間療傷。趙雨櫻看似無事,實則爲千夜治傷時所出鮮血都飽含原力,此刻原力已然透支,再無一戰之力,不得不隨着戰艦回返。
片刻之後,千夜就結束了修煉,起身出了艙室。戰艦上沒有精血補充,他的太上兵伐訣全力修煉時動靜太大,肯定會干擾戰艦飛行,所以稍稍恢復一些原力之後,現在反而無事可作。
一開艙門,千夜就看到宋子寧等在外面,當即一怔,問道:“子寧?你怎麼不去修煉恢復?”
宋子寧道:“一點小傷,不用急。現在有事和你說。”
千夜皺眉道:“什麼事這麼重要,要你放棄療傷?你的傷勢如何,當我不知道嗎?”
宋子寧先前在要塞防禦戰中就受了傷,現在又大量失血、透支原力,傷勢比千夜現在有過之而無不及。不過他臉色凝重,道:“先進去再說。”
等千夜關好艙門,宋子寧自行坐下,忽然額頭上就出了一層冷汗。千夜深感驚訝,問:“你這是”
“嚇的。”宋子寧苦笑道。他定了定神,繼續說:“還好這次是雨櫻在旁邊,如果換了是其它人,恐怕我就不得不下手了。接下來怎麼辦,我也不知道。”
“雨櫻知道了?”
“一半的血都給了你,還能不知道嗎?好在她對你感情特殊,做起事來毫不猶豫。親姐也不過如此了。”
千夜輕嘆一聲,如果不是趙雨櫻以及君度、君弘、若曦幾人赤誠相待,他又怎肯放下當年那段恩怨,再回趙閥?
宋子寧有些坐立不安,索性站了起來,在房間內來回踱步,說:“我剛纔反覆思量,越想越覺得你在這兩場戰鬥的表現不太對勁。你那根本不是人族的打法!”
千夜嘆了口氣,說:“這種方式最有效率,也能夠長時間戰鬥。我多殺幾個敵人,我們的兄弟就會少死幾個。”
宋子寧猛然提高了聲音:“糊塗!你以爲除了我們之外,其餘人中就再沒有有眼力有見識的人了嗎?那些經年和血族廝殺的戰將,就肯定認不出你這種典型上位血族的戰鬥風格?萬一裡面就有有心人呢,萬一就有人恰好看出來呢,你讓我們怎麼辦?”
面對宋子寧的詰問,千夜苦笑道:“生死關頭啊,哪還能想到那麼多。再說,若不是動用了屬於血族的力量,你早就死了。那一槍落你身上,恐怕直接打成兩截了。”
“你!”宋子寧爲之氣結,片刻之後也無可奈何,只得說:“反正不管怎樣,你今後在戰場上儘量不要動用血族能力。不怕一萬,只怕萬一。”
“我殺了那麼多黑暗種族,還會有人就根據這點懷疑我?再者說,這兩場戰鬥,周圍可都是趙閥戰士。”
但是千夜話沒說完,就被宋子寧打斷:“趙閥戰士?哼,老實告訴你,在你這件事情上,直到剛纔,我連趙雨櫻都不相信!更不用說其它人了。”
千夜張了張嘴,無言以對。
宋子寧面色凝重,繼續道:“千夜,你別嫌我囉嗦。可是據我這些年來的經驗,但凡是壞事,有可能發生的就一定會發生。在你這件事上,再怎麼小心都不爲過。”
千夜皺眉道:“你總不能讓我在戰場上,看着自己兄弟要戰死了,卻見死不救吧?”
宋子寧指着自己,提高聲音:“我也是你兄弟!你這種身份,一旦出事讓我怎麼辦?就算不考慮我,夜瞳呢,雨櫻呢?你考慮過她們沒有?若你身份暴露,被帝國通令追殺,你讓我們攔是不攔?”
千夜再次啞口無言。
“你好好想想吧!”宋子寧扔下一句話,推門而去。
黑流城內,行人熙熙攘攘。難得一個陽光明媚的午後,所有人都儘量到外面活動,把個若大的黑流城弄得十分熱鬧。
闇火總部一角的小院,卻是難得的清淨之地。夜瞳捧着一本書,坐在院中,正讀得出神。陽光落在她的額角髮梢,宛若激起一層淡淡光暈。
這時院門輕輕敲響,打破了院中的寧靜。
夜瞳起身打開院門,看到門外的人,微覺驚訝:“南華?你沒有跟子寧一起走嗎?”
門外的正是南華,也是宋子寧這段時間名義上的正牌女伴。她笑了笑,說:“聽說他這次去是要打一場大仗,我跟去也是添亂,還不如在這等他。反正他總是要回來的。”
南華的話中不經意間透出一點酸澀。若大的黑流城,誰不知道宋閥七少風流成性,走到哪裡身邊都是美女如雲。她這個位置,引來的不是羨慕,多是等着看笑話的冷眼。
夜瞳輕笑道:“我一時吃驚,都忘了讓你進來了。來坐吧,正好還有茶。”
說着,夜瞳拿起精巧茶壺,向空杯中倒去。茶水碧綠如玉,從壺嘴中掛出一道細細綠線,不疾不徐地注入杯中。夜瞳的手很穩,細細水線如同恆定不變,連接着茶杯和茶壺。
南華怔怔看着夜瞳,忽然說:“你好美!”
“啊?!”夜瞳擡起頭,有些不明所以。她一直戴着面具,真論容貌勉強算得上中等,偏上都談不上。
南華依舊盯着夜瞳,神情竟有些癡迷,喃喃地說:“你給我的感覺,真的好美好美”
夜瞳檢視自身,確定並沒有發動魅惑人類。事實上,她也從來沒有使用過這一能力,所以不明白南華爲何會突然這樣說。
不過夜瞳卻不知,她這段時間以來什麼都不做,只是安靜讀書,卻是在不知不覺中將一份安寧靜謐與原本的張揚霸氣,一同融入真正上位血族天生的優雅之中。
她已無須再靠容貌,舉手投足之間,自有絕代風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