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羲順着銅柱迅速的爬下來,雙手雙腳的動作快速而輕柔,完全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迦樓看着陳羲離去,逐漸消失在夜色之中,眼淚順着她的臉頰無聲的滑落。她自從被抓住,到見到陳羲之前都沒有留下一滴眼淚。不管她承受了什麼樣的折磨,不管她面對什麼樣的危險和恐懼,她都沒有流淚。可是這一刻,她的淚水止不住的流了出來。
陳羲在離開之前,無聲的說了一句謝謝。
迦樓在心中默默的說道你何必對我說謝謝,我之前傷害了你。其實,我更想對你說一聲謝謝。
陳羲從銅柱上下來之後,回頭看了一眼迦樓,然後快速離去。這裡是蟲子密集聚集的地方,所以不能久留,距離天亮也已經沒有多長時間了,而到天女宮還有很長一段路。陳羲通過八翅神僕的記憶知道,這些八翅神僕大部分時間沒有什麼事做,就是僵硬的站在營地裡等待着下一次去半神世界。
但是這個時間是不確定的,完全根據的是半神世界之中蟲子俘虜半神的數量。而一般這種事,都是在半天進行的。所以陳羲必須做好第二天天亮八翅神僕就或許有任務的準備,因爲所有的八翅神僕都被他控制了,一旦他趕不回去的話,可能自己的計劃就會前功盡棄。
在神域的真神世界,也有一座極爲壯闊的大山,叫做神脈山。
神脈山從東向西,看不到盡頭。明威殿的密牢,就是在神脈山上開鑿出來的。而神域之主徐績的皇宮,也在神脈山上,陳羲要去天女宮就會路過皇宮。此時皇宮裡空着,因爲那個少女更喜歡住在明威殿裡,誰也不知道她爲什麼會這樣。
過了皇宮之後再走一段距離,有一片斷崖,天女宮就修建在斷崖上面,上下無路。要想進入天女宮,需要在斷崖上面接受明威殿執法者嚴密的盤查。但是現在守衛斷崖的肯定不是明威殿的執法者,所以陳羲無法預測自己會遇到什麼樣的兇險。
陳羲的腦子超凡絕倫,雖然迦樓只是說了一遍,但是他卻一字不差的記了下來。非但記了下來,迦樓的那些描述在他腦海裡甚至形成了地圖。所以哪怕陳羲是第一次去天女宮,而且是在漆黑如墨的夜晚,但他沒有多走一步冤枉路,用了最短的時間趕到。
這種建築,陳羲曾經見過,不過規模比起天女宮來說差得遠了,而且地形也要差得遠。當初在滿天宗修行的時候,內宗宗主居住的凌雲宮,就在一片峭壁之上。但那是建造在峭壁上面的,而天女宮是建造在斷崖的半山腰,就好像凌空掛在那似的。
陳羲到了斷崖下面之後擡起頭往上看了看,只見斷崖上面,趴伏着不少那種黑色的巨大蜈蚣,似乎已經睡着了。但是陳羲很清楚,一點輕微的響動,都有可能讓這些蟲子驚醒過來,而且那些蟲子其實根本就不是在睡覺。
陳羲想了想,唯一的辦法還是爬上去。他悄無聲息的靠近斷崖,在斷崖下面是海一樣的六足蟲。那些蟲子擡着頭對着天空發出吱吱的聲音,就好像對着月亮在集體訴說着什麼似的。或許誰也不能理解,爲什麼蟲子對月亮總是會有一種近乎於崇拜的感情。
陳羲要想上斷崖,就要從蟲海之中過去。以陳羲現在的修爲,擊殺一隻六足蟲根本算不得什麼。但是要想悄無聲息的穿過數量如此龐大的六足蟲隊伍,太難了。
陳羲深吸一口氣,然後彎腰將鞋子脫了下來,將褲管往上捲了卷。他站在一大叢野草後面,觀察着那些六足蟲。那些蟲子都很巨大,而且看起來都很興奮,沒有一隻在睡覺。陳羲彎着腰,竟是就那麼直接走進了蟲海大軍之中。
六足蟲很大,陳羲就在它們的肚子下面穿過。頭頂上就是蟲子,那種壓力可想而知。四周都是蟲腿,而且蟲子還在互相挑釁着,不時會有兩隻或者更多蟲子莫名其妙的打起來。陳羲要想穿過去,似乎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也許這是陳羲做過最瘋狂的事了,蟲子的數量不下幾萬只,將斷崖下面擠的滿滿當當的。陳羲就在無數蟲腿之中走過,沒有發出一丁點的聲音。他的肌肉力量發揮到了極致,這種極致並不是大,而是輕。而要做到輕,比做到釋放力量要難得多了。
在數萬六足蟲之中,陳羲就那麼一步一步的走了過去,按照直線最短的路線走到了斷崖下面。
接下來,陳羲做了一件更瘋狂的事。
他居然想爬上一隻巨大的黑色蜈蚣
蜈蚣很大,每一條都超過百米,最大的能有數百米大小。這些蜈蚣有着極爲堅固的甲殼,如果是半神的話,就算是拼盡全力,哪怕是自爆,都未見得能攻破這層甲殼。而這正是陳羲如此大膽的理由正因爲殼太堅硬了,所以必然不敏感。
陳羲爬上了一條蜈蚣的後背,在兩片甲殼的縫隙裡,都有足以容納一個人的寬度。但是隻要蜈蚣動起來,這縫隙就會閉合。而且甲殼下面的軀體柔軟,肯定敏感,陳羲不敢觸碰。
陳羲在甲殼後背上貼住之後,然後屈指一彈,一股淡淡的力量就向前飄了出去。這股力量近乎無形,也沒有任何攻擊力,等到了遠處之後,這股微弱的力量擊打在天女宮的一座建築商,發出極爲輕微的一聲響。蟲子對於聲音似乎並不太敏感,那麼多蜈蚣居然沒有一點反應,而下面的六足蟲還在對着月亮發情似的發出吱吱的聲音。
陳羲沉默了一會兒,再次彈出一縷微弱的力量,和之前的力量稍有不同,這股力量雖然依然緩慢,但是到了天女宮下面之後,觸碰在基座上,力量隨即滲透了進去,然後斷崖出現了十分輕微的震動。
果然,這些蜈蚣對於震動的敏感遠遠高於對聲音的敏感,當那微弱的震動才一出現,陳羲所在的蜈蚣立刻擡起頭,警覺的看向那邊。與此同時,趴伏在斷崖上的數以百計的蜈蚣,全都擡起頭,然後朝着天女宮那邊迅速的爬了過去。陳羲貼在這條蜈蚣的後背上,不敢發出一點聲音,甚至連呼吸都屏住了。
那些蜈蚣快速的接近天女宮,然後順着天女宮的牆壁很快形成了合圍。
陳羲看到這一幕的時候,眼神隨即一亮。
這些事說起來驚險無比,哪怕細微的誤差都有可能讓陳羲命喪當場。但是對於陳羲來說,其實一直很有自信。他精於算計,可以說這個世界上比他更冷靜更善於算計的人幾乎沒有。算計人對於陳羲來說尚且不是什麼難事,更何況說算計一些頭腦極爲簡單的蟲子。
那些蟲子圍住的地方,必然就是人女被囚禁的地方。
其實往往在這種看起來兇險萬分,沒有任何破綻的地方,處處都是破綻。那些蟲子就算強大,但是在智力上基本上和隨隨便便一個成年人類都沒法比。但是這並不能說隨隨便便一個成年人類就比這些蜈蚣強大,因爲當力量上的優勢大到無法估量的時候,相差的那點智力也就沒有任何意義了。
那些蜈蚣在那裡合圍,然後一條深綠色的蜈蚣爬過來,用頭把一扇窗子撞開,探頭進去看了看。
一個身穿淡粉色長裙的少女站在那冷冷的看着蟲子:“滾開!”
那條深綠色的蜈蚣應該是這些蜈蚣的首領,雖然它的身軀要比其他蜈蚣小一半以上,但是那種可怕的氣息卻極爲濃烈。它在窗口往裡看了看,似乎確定沒有什麼事之後,又緩緩的退回來,退到一半,它張開嘴吐出一條好像毒蛇一樣的東西,示威似的晃動了幾下。
那淡粉色長裙少女冷漠的看了一眼,眼神裡還有十分清晰的厭惡。
深綠色的蜈蚣叫了一聲,所有的蜈蚣隨即四散。陳羲在所有蜈蚣轉頭的瞬間,從那條蜈蚣的後背上下來。
這一幕,被窗口那個少女看見了,所以她忍不住驚呼了一聲。
陳羲的心猛的一緊!
所有已經轉身的蜈蚣全都停住了,然後紛紛轉過頭來,那條深綠色的蜈蚣立刻又爬回來,警惕的看向那個少女。
陳羲貼在斷崖上,就在一條蜈蚣的肚子下面。如果不是這樣的話,可能已經被其他蜈蚣看到了。
那少女驚呼了一聲之後,忽然從桌子上拿起一個筆筒朝着深綠色蜈蚣砸了過去:“滾滾滾!你們這些噁心東西!啊!”
她又發出了一聲尖叫,和剛纔的差不多。
深綠色的蜈蚣被砸了一下,再次吐出舌頭一樣的東西,發出威脅的滋滋的聲音,少女大喊大叫,蜈蚣猶豫了一會兒之後,隨即退走。
陳羲感覺自己剛纔就在生死的邊緣走了一圈,本來算計好了的事,就差那麼一點點就全盤崩潰。
當所有蜈蚣全都轉頭的瞬間,陳羲迅速的往上爬,然後從那扇開着的窗子翻了進去,落地無聲。
少女立刻將自己的長裙拉起來,把陳羲蓋住。陳羲蹲在長裙裡面,鼻子裡立刻就涌入了一陣陣的幽香,沁人心脾。
就在少女將陳羲蓋住的瞬間,那條多疑的深綠色蜈蚣忽然再次翻轉回來,探着頭往窗子裡面看了看,再次確定沒有任何事之後,它才緩緩的爬走。
少女始終一副氣鼓鼓的模樣,但是陳羲卻分明感覺到她的大腿都在打顫。也不知道是因爲緊張害怕,還是因爲別的什麼原因
“還”
少女將窗子關好,然後聲音顫抖着說道:“還還不出來?”
陳羲從長裙下面出來,然後睜開眼:“我閉着眼睛的”
這句話一出口,少女的臉更紅了:“閉嘴,不許再說。”
就在這時候,從裡屋有個特別好聽的聲音傳出來,不清脆,甚至有些沙啞,但是很溫和:“依雲,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