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懷着好奇和忐忑的心情跨入這間屋子的,不過,當我走進來後的第一個感覺,就是這根本稱不上什麼房間,確切的說,這根本就是一個豬圈。
整個號子大概只有十多個平方大小,呈長方形,不過屋子很高,足有三四米多的高度,在挨着房頂的的牆上,有一扇很小很小的鑲着鐵欄的窗戶,我想屋子這麼高,應該是爲了防止逃跑或者自殺這樣的行爲吧,至於那扇窗戶,也就是給屋子裡的人可以透透氣罷了。
對着門是一條狹窄的,僅容一個人通過的小道,小道的盡頭牆根下有一個蹲坑,被一扇一米高的水泥小牆擋着,這也就是廁所了,而在小道邊上,就是一條大通鋪,也就是北方農村家家都可以看到的那種土炕,只不過這裡的土炕要更長,從門口直接連到對面的牆頭。
這些還不至於讓我有豬圈這樣的感概,會有這種想法,是因爲這個十多平方的小屋子裡,居然有將近二十個人,擠擠插插的讓人透不過氣來。
其實當時的我和高顯赫並不知道,我們倆的運氣比較差,正好趕上了原來的看守所改善硬件設施,這就要把看押的人都送進這個早就多少年沒住進過人的老看守所裡來了,我倆也是後來聽這裡的老人說的,原來的看守所,條件特別好,一個號子裡也就關八個人,睡上下鋪。
眼前這個大通鋪上已經坐了足有十多個人,但其實上面還有些空餘地方,可是讓我不明白的是,在那條小道上,還坐了不少人,只不過管教一開門,這些人都立刻站了起來。
我和高顯赫進來後,一屋子的人就都看向了我倆,有的表情麻木,有的表情驚慌,有的表情冷漠,還有的表情帶着絲玩味。
雖然我是第一次進號子,但我也已經知道了,會被關進這裡的人,那都是身上有案子的,而且大多都是社會上的人。
而我,不過是一個學生,在這裡面,還是儘量別太張揚的好,所以我只是粗略的掃了一眼屋子裡的人,就低下了頭。
至於高顯赫,他進來後,倒是很感興趣的在東張西望,只不過他的眼睛不好使,看了半天,也沒看清什麼。
等我和高顯赫站到了號子裡的小道上,管教就對着門邊大通鋪上,靠着牆坐着的一個身材魁梧的人說道:“老方,給這倆新來的安排一下,讓他們背監規。”
那個叫老方的人馬上答了一聲:“是。”
管教點了下頭出去了,隨後一陣嘩啦啦的聲音,我們的鐵門被關閉了。
管教一走,我還沒有什麼動作,高顯赫卻是先呼了一口氣,摸着通鋪的邊兒就想坐下來,可是還沒等他的屁股捱到邊,那通鋪上突然一個面容陰鷙的精瘦漢子一腳就把高顯赫給踢的坐到了地上。
“哎呀,幹嘛?”高顯赫坐到了地上以後,就揉着屁股,眯着他的近視眼看向那精瘦漢子喊道。
“艹,新來的不懂規矩是吧,號長沒讓你坐,你也tm敢坐。”那精瘦漢子陰沉着臉罵道。
“號長?”高顯赫不由撓了撓頭,不明白的問道:“什麼是號長?”
其實我當時也不明白什麼是號長,但我看到那個靠在牆邊叫老方的人冷哼了一聲,不由的就判斷這個人應該就是號長了,因爲這個人最爲與衆不同,他離那個臭烘烘的茅坑最遠,而且別人要麼坐在地上,就算是坐在通鋪上的,也都規規矩矩的筆直坐着,只有他,不光歪歪斜斜的靠在牆上,還在屁股下面墊了一個被子,很明顯,這個人身份特殊。
後來我才知道的,號長就是一個號子裡面的頭兒,這個頭兒有的是管教任命的,但更多的是一個號子裡最能打的,可以壓得住號子裡所有人的。
這種人在號子裡有着舉足輕重的地位,一切大小事都由他說了算,包括吃飯喝水上廁所,打個比方說,你想大小便了,但你不能說上廁所就上,你必須要經得號長的同意,他說你可以上,那你才能上,他要說不行,你哪怕把膀胱憋爆了,你也得忍着,因爲這廁所就在房間裡,你上了廁所,滿屋子裡的人就都要跟着聞味兒。
果然,高顯赫問完了以後,那精瘦漢子一指那個叫老方的魁梧漢子說道:“這就是咱們號長,方紹霆,你倆給我聽着,都叫霆哥!”
我和高顯赫都是第一次進號子,自然不敢違逆人家,再說那個方紹霆看起來也有二十多快三十的樣子了,我們叫聲“哥”也不吃虧,所以我倆都是趕緊對着那號長叫了聲:“霆哥。”
那方紹霆根本就沒答應我和高顯赫,只是瞥了我倆一眼,又對着那精瘦漢子撇了下頭,隨後那漢子就明白的又問我和高顯赫:“說說吧,你倆都是怎麼進來的,看着歲數都不大嘛。”
那精瘦漢子問完了,我和高顯赫互相看了一眼,然後高顯赫偷偷捅了我一下,那意思是讓我先說,沒辦法,我只好看向方紹霆,低聲說道:“殺人。”
“啥?”一聽我的話,一號子裡的人都是大吃一驚,連那號長方紹霆都是瞪大了眼睛,上下一個勁的打量着我,而其他人更是滿臉的不可思議,更有那坐在過道上的人紛紛往裡面擠,給我和高顯赫讓出了不少空地方。
“你······你多大?”這個時候那方紹霆纔有些結巴的問我道。
我沒想到我的一句“殺人”會給這號子裡的人這麼大的震撼,雖然我是替李藏龍進來的,但我當時真的就認爲麻子死了,所以我覺得我說的也沒錯,又聽方紹霆問我年齡,我便回答道:“十九。”
“才······才十九啊?”那方紹霆又是一驚,突然語氣變得和藹了些,對我說道:“來,小兄弟,坐下說話。”
我沒想到這號長能對我這麼好的態度,心裡不由的輕鬆了不少,便坐到了炕邊上,而高顯赫一見我坐下了,他也跟着坐下了,但方紹霆他們見我倆是一起進來的,可能以爲我倆是一起殺的人,就也沒管高顯赫。
等我和高顯赫都坐下後,那方紹霆又是問我道:“兄弟叫什麼名字?”
我答了一句:“王子超。”
高顯赫又緊隨我的後面笑着說了句:“我叫高顯赫,也是十九歲。”
可能是高顯赫的外表太過文靜,所以方紹霆只是點了下頭,就又是問我道:“兄弟······做了幾個人?”
“一個。”我又答了一句。
“哦,一個啊,”聽了我的話,那方紹霆一直比較緊張的表情有些放鬆,又看向了高顯赫說道:“你們兩個同罪?”
方紹霆這話的意思就是在問高顯赫是不是跟我一起殺的人。
這當然是不可能的,其實連我都不知道這個高顯赫是因爲什麼被關進來的,所以我也看向了他,也想聽聽他怎麼說,可是沒想到那高顯赫卻只是對着方紹霆笑了笑,然後“啊”了一聲,就又是呵呵的笑。
高顯赫這種模棱兩可的回答自然讓方紹霆他們認爲我倆是一起的,但他這回答卻把我也驚住了,因爲方紹霆問的我倆是不是“同罪”,並沒問我倆是不是一起殺人,所以我就以爲高顯赫也是因爲殺了人進來的,不由的吃驚對着高顯赫問道:“你也是殺人被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