羣星閃爍的夜空,突然暗淡下來。遠方涌出一團不自然的烏雲,雲朵之中有火光時隱時現,偶爾有一陣烈風吹過高空,從烏雲的散開之處能看到船的陰影。
「是艾斯卡瑞的空中戰艦,議會要把這裡炸成碎渣。」利昂說。
「希努耶說的嗎?」莉莉絲問。
「嗯!不過,這戰術真有點誇張。」
「炮擊的目標不是魔族,而是我。」莉莉絲淡然的說。
「什麼?」
「是波賽音的主意,她有預知能力,肯定知道我在這裡。」
利昂緊張了起來,如果是這樣的話,那現在纔是最危險的時候。
「快離開這裡!」
利昂抱起莉莉絲直奔谷口,身後的炮彈炸成一片。
谷口處一片白茫茫的煙塵,像剛開蓋的大蒸籠一般。利昂看不清出谷的道路,卻看到希努耶在一旁發呆。
「他們先把谷口炸塌了。」希努耶帶著哭相說。
「波賽音越來越冷酷了。」莉莉絲躺在利昂的懷抱中,已經沒有開始時的羞澀了,平淡的說:「爲了要幹掉我,她連養的狗都不要了。」
「我不是狗!可惡啊,看來有必要找她當面問清。」希努耶恨恨的說。
「能活命再說吧!」利昂放眼四方,到處都是炮彈。厚重的彈幕鋪天蓋地,像是傾盆的暴雨一般。
利昂的眼睛閃爍起金光,時斷時續的光線在虹膜上流過,數以萬計的可行性方案被篩選了一遍。
「去捕熊坑裡藏起來,用倒掉的大樹遮擋坑口。」利昂說。
「好主意!」希努耶說。
利昂抱起莉莉絲奔回了山谷中段,一頭鑽進了兩人相遇的捕熊坑中。希努耶拖過一段大樹,將坑口堵的嚴嚴實實。
聽著震耳欲聾的炮聲,利昂有些奇怪的問:「我從水手們的嘴中聽說過的先知波賽音,並不是個冷血的人。可這麼密集的火炮攻勢,肯定會波及到周邊的小鎮,她不怕害死無辜的鎮民嗎?」
希努耶對這個疑問作了回答,說:「先知對此事已經做了預言,她感知到小鎮有一位元素使者,所以通過光芒給他傳遞了一條信息。」
莉莉絲伸手指向利昂,淡然的說:「那就是你了。看來波賽音想拉攏你,可惜你已經成爲我的僕從了。」
利昂聳了聳肩,繼續說:「我的確在光中看到一首樂譜,但並沒有提到炮擊這回事。」
「因爲預言傳遞過來的時候,你已經到捕熊坑裡來了。」莉莉絲說。
利昂眼中的金光一陣流轉,說:「慢著!這裡出現了一個矛盾啊!波賽音預知我能看懂信息,可她爲什麼無法預知我哪時在坑裡?」
「如果是無能力的平常人,那預知有著很高的準確性。但對於有能力的元素使者,預知的可靠性就非常低了。」
「那無能力的鎮民提前遷移這件事,她也沒有預知到啊!」
「這屬於違背常理的事情,預知的可靠性也很低。」
利昂輕輕一點頭,把這個信息記下。
瞬息萬變的海上生活,讓利昂學會了見微知著,順便記錄有用的信息。不管願不願意承認,現在的利昂跟莉莉絲是綁在一起的,也就是說遲早要跟波賽音衝突。
利昂相信記錄下這條信息,將給他在與波賽音的爭鬥中,將勝率提高百分之零點一。
「對了,波賽音傳來的樂譜是什麼?」利昂問。
「勇者之歌,千年聖戰時,聯軍的戰歌。」莉莉絲冷淡的小臉上,出現了一絲哀傷,「當年,我們就是唱著這首歌,踏上對抗厄瑞加斯的戰場。我是最強的暗系魔法師,而波賽音而是最強的光系魔法師。」
「你跟牛頭人對打的時候,說過你的黑魔法超過厄瑞加斯。」
「是!不過厄瑞加斯並不單單是魔法師,他是第一個做到魔武雙修的精靈。」
「精靈?」
坑外的炮擊聲,慢慢的停止了。聽了一個小時的炮火轟鳴,已經慢慢適應了噪音的耳朵,突然感覺寂靜讓人難受。
莉莉絲抖了抖長耳朵,冷淡的說:「以後,我會告訴你真正的千年聖戰,那些真實的事蹟,與你聽到的傳奇故事,可能會是完全相反的兩碼事。」
希努耶向上方看了一眼,說:「承載著艦隊的雲團散開了。」
「接下來,估計會有戰艦降下來,搜索有沒有漏網之魚。」
利昂的話還沒有說完,果然有烏雲起了一陣翻騰,一艘飛空船慢慢降了下來。
飛空船與普通的海船,在外形上十分相似,只是去掉了無用的船帆,而在兩側增加了螺旋槳。飛空船上有能源室,源源不斷的輸出動力,保證了螺旋槳正常工作,船底加上特殊的魔法符文,可以將能源轉爲了魔法雲,從而讓飛空船懸浮不落。
降下的飛空船是一艘小型巡航艇,上面只承載了十幾名精靈武士,使命就是搜索可能的生存者。
希努耶跳出了捕熊坑,向著小艇招手說:「喂!這邊還有活人,我是波賽音先知的信使。」
利昂望著手舞足蹈的希努耶,無奈的說:「可惡!這個沒義氣的傢伙。」
莉莉絲冷著一張小臉,做出了戰鬥的姿勢。
「沒用的!精靈的炮艦就在上空,要是你有什麼動作的話,肯定會召來滅頂的轟炸。」
「等死,不是我的風格。」
「也不是我的。」利昂聳了聳肩,說:「艾斯卡瑞聯合不允許黑魔法的存在,所以纔要置你於死地,對吧?」
「是!」
「那我也會被消滅嗎?」
「你跪到波賽音腳下當狗,說不定會輕判成終生監禁。」
「哈哈!你的嘴還真毒。我早就說過了,不會臣服於任何人,不管是你還是波賽音。」利昂蹲下了身子,眼中的金光流動了起來。
雖然與利昂相處的時間很短,但莉莉絲已能讀懂利昂的表情。
見利昂的瞳孔中眼神急轉,莉莉絲便猜到他在思考著什麼,便安靜的站在一旁梳理起了頭髮,小耳朵還時不時輕輕抖動一下。
十分鐘之後,利昂眨了眨眼下,解除了甄選模式,嚴肅的向莉莉絲,問說:「你信任我嗎?」
莉莉絲擡起赤色的眼睛,逼視著利昂的金瞳。亮光在兩人的瞳孔中反射,似乎在快速交流著。
「好!我信任你。」莉莉絲說。
信任的建立不需要什麼豪言壯語,在危機時刻,兩顆相通的心,會自然而然達成比任何契約更牢固的關係。
原本一片青綠色的牛角谷,已經被炮火燒成了焦土。精靈武士踩在焦炭上面,眼中閃爍著高傲的光。
關於信使的存在一事,他們已經接到了命令,所以沒有對希努耶動粗。
希努耶把當時的情況大體敘述了一遍,然後猶豫是不是該說出莉莉絲的存在。就在這個時候,利昂忽然出現在眼前,而且還捆綁著莉莉絲。
「快走!死小丫頭。」利昂推了莉莉絲一把,後者淡然的垂著雙目。
精靈武士冷靜的看著,警戒的把手按在了劍上。希努耶則是一臉的驚訝,不知道利昂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利昂卑躬屈膝的向精靈打了聲招呼,說:「兩位精靈大人,我是小鎮上的居民,抓到了一個可疑的傢伙。」
利昂的說法是,在炮擊結束之後,他來這條牛角谷裡查看,發現一個可疑的小丫頭全身冒黑氣。
精靈武士也感應到了黑魔法的氣息,突然抽劍斬向了莉莉絲的頭頂。
利昂大吃了一驚,險些忍不住出手回擊。但莉莉絲冷靜的表現,讓他強壓下了不安的心。
精靈武士把劍懸在半空,威脅著莉莉絲:「你是什麼人?」
「莉莉絲.艾諾利。」
這名字對魔族是一種恐嚇,對精靈有著同樣的效果。兩名精靈武士大驚失色,一反往常高雅的氣質。
魔法雲層的上方,所有的精靈戰艦上,同時響起了一個聲音。
「莉莉絲.艾諾利被捕了!血公主被捕了!」精靈傳令兵大叫著,跑過一條條的通道。
旗艦指揮室裡一片沉默,良久才傳出一道急令。
「一級戰備!所有戰鬥人員,立刻回到崗位。放棄搜索任務,艦隊立刻返航。」
隨軍魔法師對莉莉絲進行了嚴格檢查,在卸掉了身上的魔導具布偶之後,再戴上限制魔法的手銬、腳鐐,最後投進了旗艦的戰犯監獄之中。
利昂身上帶有黑魔法,這一點自然無法逃過檢查,但他解釋是跟莉莉絲接觸沾染了。隨軍魔法師不能確定情況,只好將他也暫時關押進了監獄。
這正符合原本的計畫,看著牢房對面的莉莉絲,利昂偷偷的比了一個「OK」的手勢。莉莉絲安然的坐在原地,冰冷的小臉上沒有一絲表情,只是耳朵不自主的搖晃了起來。
利昂也想安穩的休息一下,等待越獄時機的到來。可還沒等他的屁股坐穩,突然旁邊牢房伸出一隻大手,差點把他的腦袋捏掉。
利昂驚訝的看過去,只見一雙滾圓的牛眼,正怒衝衝的瞪視著自己。
「米諾斯,你還沒死?」利昂驚訝的說。
「我要拖你一起下地獄。」米諾斯大吼。
米諾斯斷掉一隻手臂後,忍痛躲在一個大坑裡,幸運的逃過炮擊之後,被精靈武士搜索到,抓進了戰犯囚牢中。
米諾斯身上掛著特製的手銬腳鐐,限制了他那巨大的身形,否則剛纔這一下肯定能掐死利昂。
在目測了手銬的長度之後,利昂坐到了米諾斯手臂的邊緣,看著那三隻伸過來**的大手,臉上露出了一絲揶揄的笑容,說:「不要這麼激動嘛!現在大家應該同舟共濟纔對。」
「我不相信你。」
「你不必相信我,只要明白自己的處境就行了。就算你殺了我,也不過是幫精靈除掉了一個黑魔法的人。」
一語點破夢中人,憤怒的米諾斯萎靡了下去。
希努耶向艦長彙報完情況,才得知利昂被關進監獄,急急忙忙的趕過來探望。
「利昂,怎麼搞的?我馬上讓他們放你出來。」希努耶說。
「不必了!精靈的飛空艦就是好啊,連牢房都比海船的客房舒服。」利昂笑著躺在稻草堆裡。
希努耶望向對面閉目養神的莉莉絲,又看了看旁邊強壓怒氣的米諾斯,突然腦門上冒出一層冷汗,「利昂,你想幹什麼?」
「我能幹什麼?」
「你不會是想……」希努耶看了看衛兵,壓低了嗓音問說:「想越獄吧?」
利昂不予回答,坐起了身來,說:「希努耶,我們算朋友嗎?」
「當然算了。像我這麼講義氣的人,是不會忘恩負義的。」
希努耶壓低了嗓音,說:「這裡可是精靈旗艦,艦上有二千多精靈武士,你可千萬別做傻事啊!」
「不說這個。你幫我拿點東西。」
「什麼?」
「監獄長的鑰匙。」
希努耶的臉頓時一白,驚慌的看向了衛兵。
利昂卻開懷大笑了起來,「哈哈!開個玩笑而已,幫我拿一份晚飯吧!」
十分鐘後,上好的牛排、紅酒送了進來,利昂坐在監獄地板上大快朵頤。
米諾斯在旁邊瞪眼看著,牛鼻子裡噴出一股冷氣,說:「哼!這算你的斷頭飯了。」
「沒那麼慘吧?說不定會赦免我呢!」
「不可能的!艾斯卡瑞議會是不會放過任何一個黑魔法傳人。」
利昂收起嬉皮笑臉的表情,看向了對面的莉莉絲。
莉莉絲仍然在閉目養神,但小耳朵卻有規律的轉動著,聽到利昂停止了咀嚼聲,便把身體稍微轉了一下。
「呵呵!其實,我也不相信赦免,生路要靠自己開闢。」利昂掂起一支餐叉,向著對面的牢房拋去。
噹的一聲脆響,莉莉絲的手銬被擊斷了。莉莉絲把餐叉丟回,依然坐在原地沒動。
米諾斯的牛眼要鼓出來了,「太厲害了!這一招練了多久。」
「十七年。」
「短命的人類,你纔多大啊?」
「十七歲。」
米諾斯徹底無語了。
飛空船雖然很神奇,但材料依然是木頭。只不過這種木頭出自精靈森林,比造海船木頭要輕許多。利昂拿餐刀摳了一陣,發現木板能留下刀印。
利昂看向了米諾斯,消遣似的問:「你不是對力量很自信嗎?爲什麼不拉斷手銬啊?」
「能拉斷,我早就拉了。」
米諾斯身上的手銬是特製的,是專門用來捆綁力量過人的魔族,而且鐵鏈的尾端直接釘進艙壁中。
「蠢牛,拉不斷鐵鏈,你還拉不碎木板嗎?」
「嗯?」米諾斯呆呆的回頭望去,臉上突然露出了喜色……
米諾斯哈哈大笑一聲,三隻手將鐵鏈抓住,死命的拉扯起了船板。在一身蠻力的牽扯下,船板發出不堪重負的碎響。
在一陣喀嚓嚓的裂響中,米諾斯像是撕紙一般的扯碎了船板,接著,他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撞進隔壁牢房,衝向了利昂所在位置砸出了一拳。但讓他奇怪的是,利昂已經消失了,對面的莉莉絲也不見了。
「可惡!躲到哪裡去了?」米諾斯咆哮著衝出,揮舞著三隻粗大手臂大吼:「利昂,你在哪裡?我要扭斷你的脖子。」
利昂抱著莉莉絲懸掛在牢房天花板上,悠閒的著俯視著橫衝直撞的米諾斯。
「等這蠢牛把船攪亂,我們再走。」利昂說。
「我要去找波賽音。」莉莉絲說。
「你就不能安分一點?等摸清了情況再說。」
米諾斯衝進了旗艦走廊,如同一隻進了田地的野牛,視擋路的船板如同無物,直接撞穿出一串大洞。
幾名精靈武士想上前阻攔,被他一拳一個打飛出了飛空艦。
兩隊精靈火槍手封鎖了走廊,用火槍前後夾擊毫無防備的老牛。但沒有想到米諾斯的皮厚如鐵,不僅輕鬆的擋下了火槍的攻擊,甚至能用反彈回去的彈丸崩死槍手。
「真是誇張的蠻力啊!」利昂偷偷跟在米諾斯的後面,等他打翻了精靈衛兵之後,才拉起莉莉絲溜向了艙壁上的大洞。
「放手!」莉莉絲拍掉利昂的手,冷冷的揚起小臉:「前面帶路。」
「是!公主大人。」利昂跳出大洞,張開了雙臂,擡頭說:「跳下來吧!我接著你。」
莉莉絲剛想向下跳,突然想起了什麼,冷冷的說:「閉上眼睛。」
「哦!」
利昂聽話的閉上雙眼,突然聽到有人在叫他名字。利昂驚慌的轉身準備戰鬥,同時莉莉絲跳出了大洞,啪一聲平摔在了甲板上。
希努耶站在對面,手握著彎刀,說:「利昂,果然你不會安分。」
「不,不,不!你誤會了。是那頭蠻牛越獄了,我們只是受害者。」利昂擺手說。
希努耶權衡了一會兒,說:「我可以放你走,但莉莉絲必須留下。」
「可以!可以!她就在這裡,你跟她說吧!」利昂向旁邊一挪,露出了莉莉絲。
莉莉絲揉著發痛的屁股剛站起來,冷冰冰的盯著利昂的屁股,報復性的丟出了一團黑火。可沒想到利昂突然轉身,黑火擦著他的腰側飛過,直射在了希努耶的**。
「啊!太卑鄙了。」希努耶捂著**,倒地打起了滾來。
利昂豎起了大拇指,說:「幹得好。」
莉莉絲冰冷的小嘴撅高了一些,似乎對這結果有些不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