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雲的電話打過來的時候,厲如風正站在陽臺上抽菸,可能是真累了,蘇亦早早地就睡着了。
“什麼事?”厲如風一邊摁滅菸蒂,一邊接通電話,問道。
趙雲迫切地說道:“總裁,厲笙簫醒了!”
“……”
厲如風一怔,摁着菸蒂的手猛地一鬆。
“什麼時候的事?醫生怎麼說?”
他的聲音聽起來很平靜,可從他語速很快地連續問出兩個問題來,就能看出,他其實很急切。
趙雲跟了厲如風那麼久,怎麼會不瞭解他?
不等他問完,就飛快地說道:“醫生說,他昏迷這四年一直有妥善的照顧,也有進行治療,現在醒過來後身體各項指標很正常。”
厲如風莫名地鬆了一口氣。
“嗯,知道了。”安靜了一下,淡淡地道,“讓人好好照顧他。”
他說完,不給趙雲開口的機會,掛了電話。
夜色朦朧。
厲如風在陽臺上站了一會兒,轉身進了房間。
蘇亦還熟睡着,他走到牀邊,俯身親了親她的額頭,靜靜地看了她一會兒,才轉身朝門口走去。
上了年紀的人一般睡得比較晚,厲如風來到厲老爺子房間門口的時候,就看到他房間的燈還亮着。
敲了門,沒多久就傳來老爺子的聲音,厲如風開房走了進去。
老爺子靠在牀上,手裡拿着一本書,戴着老花鏡,正在翻頁,聽到開門聲,擡頭看了一眼。
“老三?這麼晚找我有事兒嗎?”
他說着,又低頭接着看書,好像看到什麼正精彩地地方似的。
厲如風不快不慢地走到牀邊,搬了張椅子坐下。
“爸,他醒過來了。”他一坐下就突然說道,沒有任何開場白,就這麼直接地說出來了。也絲毫沒有給老爺子緩衝的時間,很快又道,“讓他回家吧。”
厲老爺子捧着書的手一抖,書就散掉到被子上。
他僵了僵,才緩緩地擡起頭。
“你說、什麼?”他的聲音暗啞極了,好似發不出來一樣,“你說,他醒了?”
雖然父子倆誰也沒有指名道姓,只用一個“他”字代替,可兩人心照不宣,很清楚這個“他”是指誰。
厲如風點頭:“是,剛趙雲給我打電話了。他昏迷了四年,如今還能醒過來,也算是奇蹟……”
他的聲音慢慢地停下來,看向厲老爺子的目光帶着一絲釋懷。
“讓他回家吧。我不恨他了。”他說道。
以前,他從未想過自己會說出原諒厲笙簫的話,可現在陡然說出來,好像也並不是那麼難。
“你不恨他了嗎?”厲老爺子有些不可思憶地道。
他這個小兒子對大兒子的恨有多深,恐怕沒有人會比他更清楚了。
當初若不是因爲大兒子的緣故,小兒子的母親也不會離開。
小兒子事事與大兒子爭個高下,就是因爲恨,完全就是恨在支撐着他,讓他變得強大,變得足以與大兒子抗衡。
可以說,他是爲了報仇才讓自己那麼快地一步步強大起來的。
大兒子的腿毀了,家破人亡,他的目的也算是達到了。
可大兒子卻也不是省遊的燈,七年前綁架小兒子雖沒有直接對付他,卻造成安妮的假死,讓小兒子以爲安妮是因自己而死,一直活在痛苦之中。
四年前,大兒子又綁架了懷孕的蘇亦,讓小兒子更加痛苦,後面以爲蘇亦死於非命,還險些自焚。
想起自己兩個兒子相互殘殺的過往,他的心裡不是不難過,只是努力地讓自己不要難過。
早在大兒子叛家出走,自立門戶的時候,就已經不當他是自己兒子。
可天下父母又有哪個不愛子女,縱使他做過再多錯事,總歸也是自己兒子。
過了這麼多年,當初的憤怒早就煙消雲散了。
只是礙於小兒子的關係,也因大兒子太倔,從不肯回來低頭,纔沒有機會讓他回來。
現在陡然聽到小兒子說不恨大兒子了,他心裡好似開了花似的,感動得很。
厲如風何嘗不知道老爺子的心思,他輕吸了一口氣,貌似雲淡風輕地說道:“不恨了。我媽的事已經過去這麼久了,他也得到了教訓。我們之間的恩怨,到底誰是誰非,誰都無法說清。四年前,他在火場之中救我的時候,我已經不恨他了。其實,在他心裡,還是有兄弟情的不是麼?”
厲老爺子老淚縱橫,拍了拍厲如風的肩,啞聲道:“你又何嘗不是?我知道,你一定還一直記着,第一次見到你大哥時,他抱你的情形。”
厲如風不否認。
有的時候,雖然明明沒有血緣關係,可同在一起長大、曾溫暖過自己的親情,任時光流轉,也好似總消散不了。
他跟厲笙簫之間的關係很簡單,可他們之間的恩怨太複雜。
他累了,不想再繼續恨下去。
只要以後一切都好好的,他可以選擇諒解。
“爸,讓他回來吧。過幾天我就回海臨城了,沒有你親自開口,他是不會回來的。”厲如風說道。
厲老爺子嘆了一口氣,說道:“等你回去吧,他的情況穩定下來後通知我,我親自過去一趟。”
“好。”厲如風微崩的臉舒展開,笑着說道,“到時候剛好參加我們的婚禮。”
厲老爺子一頓,很嚴肅認真地問道:“你執意要跟小亦結婚?”
“是。”厲如風肯定地回答道。
“不介意她這四年發生過什麼?也不介意她帶着一個來歷不明的孩子?非要跟她結婚?”厲老爺子沒有歇氣兒地連續問了幾個問題。
厲如風靜了一下,很堅定地道:“是。我要娶她。”
厲老爺子怔了怔,閉了閉眼睛,輕嘆一口氣:“不管將來發生什麼事,都不會改變這個決定嗎?”
厲如風很認真道:“不管將來發生什麼事,我都非她不可。”
“……”
厲老爺子怔住了。
久久地聽不到聲音,厲如風低聲問道:“爸,你會來參加我們的婚禮,祝福我們吧?”
他想要一家人團團圓圓,更想要自己的妻子自己的孩子,得到家人的認可,不想他們受到一絲絲委屈。
厲老爺子輕輕地呼了一口氣,說道:“你都這麼說了,我還能反對麼?”
聽他的意思是答應了,厲如風頓時笑開了。
一切好像都變得很好很好,朝着幸福一步一步再邁進。
可是,好景不長,第二天厲如風就接到趙雲的電話……
他說,厲笙簫失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