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話兒說的就見外了,我這錢放着也是放着了。讓水生趕緊去鎮上吧。”李大娘這會兒也不說什麼了,將銀子遞給水生,囑咐了,“快去快回。”
方氏拍了拍李大娘的手,慢慢地說道。“咱人都老了,圖的什麼,不就看着就幾個孩子嗎?像我這樣的,住到閨女家的,指不定別人怎麼說呢,我看着我閨女一家子,我都好久沒有這般由着自己過了。這銀子啊,咱慢慢還就是了,沒了地,一家子吃什麼?這不又要貼丁了。到時候記得送紅雞蛋來就好了,讓我也沾沾喜氣。”
李大娘這會兒也就只能抹抹眼淚,不知道說些什麼感謝的話兒好。方氏推着李大娘出了門口,“趕緊回去吧,這媳婦還在生呢,還要你回去主持呢,否則都要亂了。我就不去了,一把老骨頭了咯……”
衝着方氏點點頭,李大娘也急衝衝地往自家趕去,希望都還來得及。
呂氏扶着方氏回了屋子,讓幾個小的,再去睡會。“這會兒大概也就子時吧,好早着呢,都再去睡會。娘,我去李家瞧瞧去,這知道了不去倒不好,順便看看能不能搭把手,做點什麼。好端端地,真是造得什麼孽啊。”
方氏點點頭,讓呂氏趕緊去瞧瞧。
“姥姥,你說會沒事的吧?我以前見着娘生小弟小妹他們的,血水一盆盆地端出來,娘喊得撕心裂肺地,嬤嬤便會開口罵人……”春蘭兩眼有些迷茫,似乎有些被嚇到了。方氏摟着春蘭,拍着她的背,軟語哄着。
“怎麼別人家的嬤嬤就那麼好,會願意爲了媳婦借銀子……”
“小哥,你說會沒事嗎。我前幾天還看見李婆婆她媳婦摸着肚子,數着日子,笑得一臉幸福……你說會沒事嗎?”夏竹和文佑說着話兒。慢慢地越來越輕,睡着了。
天大亮。夏竹才悠悠轉醒,翻身,驚醒了文佑。“小哥……”剛睡醒的夏竹,聲音軟軟糯糯地,恨不得上去掐兩下。文佑伸出手,摸了摸夏竹的頭,“乖哦……”
“小哥。你說娘有沒有回來了,我有些怕。”夏竹不得不承認,自個兒膽小了。這一世重生,膽子愈發小了。見不得生死相離。文佑也不知道到底怎麼樣了,只能安慰着夏竹,“乖啊,小妹,肯定沒事的。李婆婆那麼好的人,好人有好報的。”
春蘭一直關注着屋子裡動靜,隱隱地聽着倆小孩子的說話聲,靜靜地聽着他們說的,忍不住心頭泛酸。“你們兩個懶豬。醒了啊?怎麼不多睡會?瞧着都沒怎麼有精神呢。”
文佑坐起來,自個兒穿起衣裳來了。夏竹賴在牀上,有些忐忑。“大姐,娘回來了嗎?”
春蘭笑着摸了摸夏竹的頭,笑得溫柔,“回來了,娘正在屋子裡睡着呢,剛剛回來沒一會兒。你現在要不要起來?還是想再眯會兒?”春蘭低頭問着夏竹,看着夏竹有些沒精打采的,有些心疼。
“大姐,我想跟娘去睡會。”夏竹提着小要求,也不知春蘭會不會答應。“行啊,包着冬襖,我給你抱到娘那兒去,你再睡會。”
夏竹貼着呂氏,才覺得有些踏實,她到底沒敢問李水生他媳婦怎麼樣了。呂氏聽到動靜,睜眼看了眼夏竹,伸手讓夏竹枕着,攬着夏竹又睡了過去。夏竹情緒不高,想着聽着,也睡了過去。
等到夏竹被餓醒,已不知道是什麼時辰了,身邊早已經沒有了呂氏的影子了。
“娘,小妹可能被嚇到了,我也不知道怎麼了,早上起來的時候,好像不對勁兒,沒個精神氣兒,看着我都快掉眼淚,看着都覺得心酸。”正巧,春蘭跟呂氏在屋子外說着話兒,呂氏推開門進來。
呂氏看着夏竹,黑溜溜的眼珠子正一臉茫然地看着自個兒,心跳加快了許多,裝作很輕快地對着夏竹說道。“孃的小竹子醒了啊,怎麼都不喊娘呢。有沒有尿chuang呢?”
這要是在往常,夏竹早就大聲地反撲了。“娘……”夏竹喏喏地喊着。
呂氏心裡泛酸,這怎麼就一個晚上,這麼會這樣,這麼沒精神氣兒,好像不認識自個兒,呂氏不斷地在責問自個兒。“乖哦,有沒有餓了?娘都已經吃過早飯了咯,小竹子睡了一晚上應該早餓了吧。春蘭,那個把熱着的粥去捧來,記得加點紅糖。”春蘭深深地看了眼夏竹,應聲出去了。
呂氏坐進被窩裡,抱起夏竹,額頭貼了貼夏竹的額頭,幸好,沒發燒。呂氏接過春蘭手裡的粥,一口口地喂着夏竹,輕聲地跟夏竹說這話兒,逗着趣兒。看着夏竹這般沒精打采,茫然的模樣兒,她寧願夏竹不斷地惹自個兒生氣……
呂氏想着有什麼好玩地,想逗夏竹開心,引起她的注意。呂氏覺得夏竹還是個孩子,說些好玩的總會讓她注意的。“咱小竹子還沒有見過小弟弟吧?”
夏竹擡起頭,有些愣神。“小弟弟?還有小弟弟嗎……”
呂氏不明白夏竹爲什麼這般問,倒也沒有注意,只是接口。“嗯,是小弟弟哦,不過長得可比不上咱小竹子呢。你李婆婆家的孫子,卯時生的小傢伙呢。”呂氏說起小生命,也忍不住揚起了笑。“咱小竹子還要再睡會嗎,等小竹子不困了,娘帶你去看小弟弟哦。小弟弟長得可好看了,當然沒有咱小竹子漂亮啦,呵呵……”
看着夏竹點點頭,眼神有了光彩,呂氏終於放了點心。讓夏竹再躺會,自個兒就和衣攬着夏竹重新躺在牀上,拍着夏竹的背,哄着。
夏竹在呂氏刻意放低的聲音中,慢慢地又睡過去了……呂氏伸手捋了捋夏竹擋着的髮絲,皺着眉頭,有着深深地擔心,化不去。
“娘,小妹可能是嚇着了,昨晚兒一直在問會沒事吧?還說了,這纔剛剛還見過李婆婆二兒媳婦,挺着肚子一臉幸福地摸着肚子……娘,都怪我,沒注意到小妹的不對勁兒……”文佑推開門,小心地說着,頗爲自責。
“唉,怎麼能怪你呢。要怪只能怪我這個老傢伙了,我只想着夏竹那麼小,應該還不懂這些,倒是沒防備着。只顧着春蘭了,怕春蘭心裡有陰影了,以後可咋辦。倒是忽略了小竹子了,都怪我!”方氏看着靜靜地躺着的夏竹,情緒有些低落,真是老了中用了……誤打誤撞地,方氏之後每每看到夏竹生機勃勃地闖禍,無條件包庇。
夏竹一直昏昏沉沉,夢不斷,前世今生,點點滴滴,全在夢中,又好似經歷了一遍,斷斷續續地……
等夏竹疲憊地睜開眼睛,天已經大黑了,看着屋子裡閃爍地油燈光,“呼,都是夢呢……”夏竹鬆了口氣,小肚子不爭氣地咕嚕嚕地叫了起來,夏竹趕忙用手按住。文佑因爲自責,就一直待在夏竹身旁,隱隱地聽着聲響,轉頭驚喜地發現夏竹醒了。“小妹,你可醒了啊。”說着,紅了眼眶。畢竟文佑也還小,不管別人怎麼安慰,在他覺得,是他沒有照顧好夏竹,這會兒瞧着夏竹醒了,便再也忍不住了。
呂氏幾人聽見動靜,都放下手中的針線,團團圍着夏竹。“小竹子,怎麼樣,可有舒服點了?”呂氏小心地問着。夏竹看着一家子都熱切地盯着她看,再也忍不住哇哇大哭起來。呂氏抱着夏竹,輕輕地拍着她的背,搖晃着哄着。方氏擦了擦眼睛,“好了,好了,哭出來就好了,菩薩保佑啊……”
看着夏竹哇哇大哭,到哭到打嗝了,春蘭就去熱着的粥端進來,依舊加了紅糖。“娘,讓小妹吃點粥吧,睡到那麼晚了,怎麼也得餓了。”夏竹猛點頭,她確實餓狠了。
呂氏舀出一勺粥,吹過,再送到夏竹的嘴邊,喂着夏竹。夏竹實在餓狠了,這麼慢的速度實在是折磨她啊,索性拿過勺子,就着呂氏手裡的碗,自個兒吃起來了。呂氏等人看着夏竹狼吞虎嚥,提着的心放下了大半了。
夏竹吃幹抹淨,便有些害羞,讓那麼多人擔心了。“小竹子,你李婆婆家的孫子,姥姥都還沒有去看過呢,咱明天一大早去瞧瞧?聽你娘說,長得可漂亮了,乾乾淨淨的。”夏竹聽着方氏說起這個,神采奕奕,直點頭。
“娘,我還想再吃點,我還有些餓……”夏竹有些不好意思,只是肚子還沒有飽,有些意猶未盡,難道是這紅糖粥太香了?
呂氏乍一聽,有些反應不過來,不過春蘭已經笑盈盈地轉身出去了,又端了小半碗的粥進來了。“能吃好,能吃早點長高高,多長肉……”方氏人老了,最盼着小輩的愛吃能吃。這會兒聽着夏竹開口還要,比自個兒吃兩碗都開心。
夏竹嚐到了衆星拱月的待遇,美呆了……睡多了,也累啊,小胳膊小腿累得慌,脫了力一般。想着明兒個跟着方氏去李婆婆家,嘴角帶笑。果然夢醒了,都是美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