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竹,你小哥兒呢?”蕭正言好些日子沒來唐家了,一進院子就見夏竹正帶着小雨在拔草。
“小哥兒讓你帶了馬過來嗎?”夏竹探頭看向門外,喜文正笑得歡。隱約還能聽見馬打噴嚏的聲音。
“小姨母,那是什麼聲音……打噴嚏了……”小雨汗涔涔的,前邊的髮絲垂下來,用胖乎乎的小手一抹,臉卻是沒法子瞧了,四道灰撲撲的。
蕭正言聽着軟糯的小雨,心都軟的一塌糊塗了。“小雨想去瞧瞧嗎?是大馬,好高的……小雨拔的小草,也能喂大馬哦……”蕭正言誘哄着小雨,又不好意思上前抱抱。
“你別瞧小雨長得可人,就想抱出去……別以爲旁人不曉得你的心思……”夏竹想拿帕子給小雨擦擦臉,可是她的手也髒得很。甩着手上的泥,不忘打趣蕭正言。
被夏竹看穿了心思,蕭正言有些羞澀。只是,既然都被看穿了,也就豁出去了。“小雨,叔叔給你擦擦臉,咱去喂大馬去咯……”
蕭正言嘚瑟地掏出條帕子,甩了甩平整,彎腰低頭給小雨擦臉,輕輕柔柔地,生怕弄疼了她。待擦乾淨了,一把抱起小雨左手抓了一把扔在地上的野草。示威地朝夏竹,揚揚頭。
“嘚瑟什麼,一個大男人還用白帕子,繡着梅花,也不曉得什麼品……”夏竹低聲嘟囔着,低頭看了看手,還是先去洗洗手。
小風正在那兒蹲着身子洗筆,這筆有些大了,對於小風來說,握着寫字有些困難。
“小姨母,你這是做啥了?這手可真髒,趕緊洗洗,姥姥一會兒得罵你了!”說着就給夏竹在邊上的水缸裡舀了水,“我不會告訴姥姥的……”
“小風真乖。一大早就在寫字呢……回頭給姨瞧瞧,小風寫出來的可好看……”貼心極了,夏竹心裡暖暖的。
“小姨母,我的字寫得不好看。我都瞧不出來寫的是什麼……明明我也有按照小舅舅教得寫的,可是這筆就是不聽我使喚。
我小心地把筆洗乾淨了,下回這筆是不是就會聽我的話了?”小傢伙受打擊了。
雖說小舅舅一直說小風寫得有進步,可是小風知道,這字都散得都快是整張紙了,都看不出寫的是什麼了……
“小風,你還小,這手上沒勁兒,你沒看過你小舅舅寫的字,回頭。我讓你姥姥給你找出來,你小舅舅八九歲了,那字寫得還不如小風呢……”
小風一聽這個就兩眼冒光,“真的嗎?小風真的不錯嗎?小舅舅老是這樣說……”
“回頭,小姨偷偷地帶你去瞧瞧。你三個舅舅小時候寫的字,你姥姥可都放着呢……咱好好地去笑笑你舅舅他們……”夏竹伸手就要幫着小風洗筆。
小風拒絕了,“小姨母,我自個兒來洗,這筆我要洗好了,下次纔會聽話!我偷偷看看就好了,不笑舅舅他們了!他們也不是故意寫不好的……”
“好了。你把筆去放好了,蕭叔叔牽了匹馬來,小雨在外頭餵馬吃草了。小風也去瞧瞧去?”夏竹將水倒了,起身招呼小風也去瞧瞧。
小風兩眼放光,顯然是感興趣極了,低頭看着手裡的筆。“ 小姨母,我先把你給放到小舅舅屋子裡去,跟小舅舅一道兒去瞧瞧……”
夏二姐來的時候,遠遠地就瞧見了唐家門口的一匹大馬。
“娘,小舅母家可真有錢啊。還有大馬……”夏二姐身邊的大閨女,如今也有九歲了。
夏二姐眯眯笑地望着那匹馬,通體灰色,正噴着鼻息,咬了小風手上的青草,末了還舔了一口小風的手心,逗得小風咯咯直笑。
看得春蘭直嘆氣,“這小子,我可是從沒見他笑出聲,總是一副皮笑肉不笑的……”
“哪有你這樣子做孃的,小風這孩子,我瞧着就是極懂事的,你們幾個小時候都比不上小風……有這樣的兒子你就偷着樂吧……”隔代親,這話是錯不了的,呂氏看着小風卻是極滿意的。
春蘭想想,平日裡,小風也確實讓自己長臉。不像別的小孩,總是邋里邋遢,不用春蘭收拾,每日怎麼出去,也怎麼回來。
“小舅母,這是你家的大馬嗎?我能不能也喂喂?”也不等春蘭應答,就擠了小風的位置,抓了把草,站在那兒餵馬。可是第一次餵馬,又有些怕,拉着小風的衣裳不讓他走。
小風皺着眉頭,站在那兒,看着被拉皺的前襟,有些髒髒的。擡頭看了看春蘭,站在那兒沒動。
蕭正言懷裡的小雨早就被文佑抱走了,他正站在小風邊上,生怕驚了馬傷到小風,一直盯着小風。自然看到了,突然冒出來的小姑娘。
蕭正言上前一步,扯開夏二姐大閨女紅杏的手,將小風抱了起來。
“喂,你這人怎麼這樣!這要是傷着我閨女咋辦?這小孩子玩玩的,你一個大人插什麼手!小風可是我家紅杏的弟弟,自然要扶着把姐姐,這要是傷到我家紅杏,這匹馬賣了都不夠賠的!”
夏二姐早就衡量着這馬值多少銀子了,這要是賣了,可是能賣好幾家鋪子的!哪用得着這麼三番幾次地往孃家跑。不過,生怕這馬受驚了,到底不敢太過靠近。
“二姐,你怎麼來了?”春蘭真想裝看不見。
呂氏知道自個兒閨女受了氣了,這會兒人找上門來,還沒半句好的,就開始數落上了,也就跟着站在宅子外頭,也沒讓人迎進屋子裡去。
要說,呂氏也是難得耍性子,倒是想看看這人怎麼說。
你要是不躲着我,我能到這兒來嗎?夏二姐心說。但是想到,畢竟這是人家孃家,又是別人村子的,亂說話可是要吃虧的。
“紅杏說是想小雨了,非得吵着讓我帶來,我想着,方正離着也近,就一道兒跟過來了……都是親戚,也走走熟……”夏二姐笑着道,“紅杏,快喚人,別隻顧着玩兒……這馬又跑不了……”
紅杏不搭理夏二姐,只顧着餵馬,被催得急了,才又喚了聲,“小舅母,姥姥,太姥姥……”按着輩分,也是跟着小風叫的。
春蘭正堵着氣,也沒說往屋裡坐,裝作看着幾個小的在圍着馬轉悠。
夏二姐自然知道,自個兒是惹了春蘭不快,如今在唐家不得不低頭。聽說,呂氏,是個心軟的。
“嬸子,你家的宅子可真是氣派呢……這馬兒長得可真壯……哎呦,這幾個哥兒都是弟妹的幾個弟弟吧,長得可真是一表人才,可有說親了?”
呂氏望着夏二姐說得熱切,也不好一直讓人在外頭說話。不管怎麼說,春蘭的公婆還是好的,這堵着人閨女不讓進門,呂氏順過氣來,就有些心虛。
“進屋坐會兒吧,這鄉下地方,哪有你說的那麼好!比不上你們在鎮上的!”呂氏開口讓人進去,夏二姐偷偷地鬆了一口氣。
“要說這在以前,沒分家,靠着公婆,咱這做小輩的自然是過得稍稍舒坦些。這一分了家,這睜開眼睛就離不得銀子,我倒是想搬到村子裡來,可也沒地方去,總不能住回孃家去吧……”說起如今的日子,夏二姐真的有些難了。
說起這些吃喝用的,呂氏多少也能說上幾句。
“這雖說是住在鎮上,也只是聽着好聽,當初哪會兒只念着嫁到鎮上就是去享福。可如今的日子過的,買顆菜都要掏銅板,這分家也就只分到十幾兩銀子,我家相公又是個啥事兒都不開竅的,這日子難吶……
這說出來也不怕笑的,要不是因着實在沒法子了,我也不會死賴着春蘭……說出來都是丟臉的,我孃的臉都被我丟得差不多了……”
說着便拿着帕子在那兒抹眼淚了。
呂氏低聲勸着,雖說有些看不上,這夏二姐說的也不都是實話,如今雖說是分家了,但是他家鋪子裡還是每個月都能拿上一份紅利的。
雖說日日吃肉或許真的吃不上,但是好歹買些菜還是行的。不過,呂氏聽說,雖說分家了,她婆婆那兒隔個幾日就會多燒些,給幾個兒子貼點兒菜。
要不是知曉地多,呂氏一準被夏二姐給忽悠了。
呂氏張羅着倒了水,等再坐下來,夏二姐已經不哭了,坐在那兒擦眼淚,低着頭攪着帕子。
“本來這話也不是我應該說的,你們在鎮上,找活兒也方便,一個月也能賺上不少,這沒個幾年,就能自個兒買宅子搬出去住了……”呂氏張口不提春蘭的陪嫁鋪子。
夏二姐又有心往這上面扯,呂氏應付地頗爲頭疼。真心開口應了,畢竟也是姑爺的親二姐,爲了幾兩銀子,一家子鬧得不愉快,三天兩頭地弄點兒事兒攀扯,被人瞧見了也不好。
再說,這村子裡說啥的都有,誰知道旁人怎麼說……
只是,想到這夏二姐的做派,呂氏就有想這麼便宜地應了……打起精神應付着夏二姐,隨意地說着閒話。
“這都快吃午飯了,要不留着隨便吃點兒?”張大家的已經在竈房生上火了,來問問是否要貼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