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趕了好幾次,老爺子才站在邊上不言語,只是兩隻眼睛一直盯着老太太,有些不放心。只偶爾朝唐大海一家子瞥幾眼,絲毫不覺得自個兒這般做,有啥問題。幾十年了,能有啥問題!
“咳,咳,你們別見怪,我家老頭子就這麼個性子。”說着,忙邀着唐大海一家子去屋裡坐坐。
唐大海有些拘束,畢竟瞧見了聽見了人家說的話兒,總覺得落了老爺子面子,只想着趕緊告辭走了。
老頭子這會兒卻不依了,“怎麼,還瞧不上咱家了,當咱家是強盜洞子啊,哼!不識貨!還不趕緊地給我跟上!”
唐大海一向是尊老的,這老頭子雖說語氣硬邦邦的,但是人不壞。只是他瞧着老爺子丟了面子了,這會兒還跟着回去,可是有點兒不識趣了。這不跟上,怕又惹了老爺子的不快。悻悻地,擡腿跟上,一家子一串兒地跟上了。心思不一。
老太太叫了一個小丫鬟倒了水,唐大海一家子死盯着小丫鬟猛瞧,畢竟沒見過世面,直把人小丫鬟瞧得慌不擇路,趕忙地退下了。惹得老爺子哈哈大笑,剎不住,在老太太地咳嗽聲中,好不容易收住了各自的眼神。
這有底蘊的人家就不是一樣,堂屋,一溜兒地花梨木太師椅,案桌、高几都是一色的花梨木。夏竹頓時覺得眼睛移不開了,這1800多兩就憑着屋子的這些,倒也值了。只是不曉得這些算不算在那價兒裡的。
“讓你們看笑話了,我年輕那會兒生兒子的時候傷了身子,可能那時候被嚇到了,這老頭子生怕我就這麼得去了,幾十年來,凡事都依着我,就怕我一氣之下扔下他一個人了……”老太太雖說有些抱怨,饒是個瞎子都能聽出來這濃濃地滿足。
老太太本就沒指着人迴應她,老爺子不滿地坐在那嘟囔,到底不敢掃了老太太的興致。唉,讓她顯擺顯擺吧,就當是一羣聾子吧。老爺子安慰着自個兒,想順了,安然地喝着茶。愜意。
“你們是來買地的吧?你們也瞧見了,這1865兩銀子絕對值得,這屋子裡的東西都算上的話,2000兩銀子。怎麼樣,值吧?”老太太問着話兒,一臉地希望得到別人的肯定。
唐大海本就覺得這1865兩有些高了,這會兒,話沒說幾句,就變成2000兩……
“老夫人,咱家沒那麼多的銀子呢,原本指着還能少點兒纔來瞧瞧的。不過這水田這宅子倒是真真是好的。可惜,咱家也沒這麼多的銀子,也就只能長長眼見了。”呂氏見着老夫人是個和善的,倒也不懼,只能實話實說了。
閒話了一小會兒,唐大海一家子起身告辭。
“哼,你家如果還是將地租給那些村民,我就1900兩賣給你們!被你們撿便宜了。”老爺子皺巴着臉,很是心疼。
“再少可不能少了……要的話就這兩日,拖不得,咱就要離了這地兒了。”夏竹覺得他好像聽到了割肉的聲兒。
唐大海一家子又是呼啦着一串兒歸家了,夕陽西下。
呂氏將家裡的銀票、銀子都拿出來數了個遍,盤算着買鋪子、買水田可夠?呂氏對那宅子很是滿意,裡面的物什很是滿意,她也清楚這1900兩不算多,光這宅子和裡面的物什怕是就有幾百兩了。
低頭商量了兩日,呂氏還是咬牙決定買地。自從那日河灣村的姚大家來說親,這便是一發不可收拾,大多都是一臉地施捨,覺得這親事要是應了,春蘭絕對是高攀了。可把呂氏記得好歹,除了花媒婆,對其他的媒婆一應稱病。
“聽說唐大海家買了百畝水田,好幾間鋪子可是真的?”與唐家交好的那幾戶人家,這幾天門檻都快被踏爛了。
得到了肯定的答覆,小河村裡熱鬧了。原本以爲,這良田沒個幾畝的,雖說荒地不少,但是這抵得上啥?總不能日日吃地瓜吧。突然發現,人家那是低調,赤裸裸地在拉仇恨!
不過,呂氏要的效果確是達到了,村裡人都是實在人。唐大海如今今非昔比了,知道他家閨女可不是一般人家可以肖想的,否則也不會這時候這麼大手筆的買田買鋪子了。
如果人人都是這麼自覺的話,這世界和諧了。自然還有不少打着主意的,這種人倒是好分辨得緊,一打聽就曉得種種惡行了。
沉寂了幾日的田氏,在聽到了這個驚天的內幕的時候,有些坐不住了。至於江氏,則沒人知道她是怎麼想的,只呆呆地坐了兩日。
唐有根有着深深地悔恨,早知今日,唉……看着江氏傻坐的,恨不得下地揍她一頓。“敗家的娘們,一直說老二克你,二十來年都沒剋死你。現在倒好,人家發了,買這個多的地,也沒想着來知會一聲,都不把我們倆老的放眼裡了。我現在倒是瞧明白了,不是老二克你,是你克老二吧,不然咋一分家,這才幾年,就賺下了那麼大的家業……”
趙氏在屋裡靜靜地繡着花,聽着唐有根的罵聲。真是瞧不出來,平日端的好作態,這會兒罵起人來,絲毫不輸江氏。想着唐大海家的發達,趙氏暗道,總算是沒得罪。
世間百態。
唐大山這會兒這站在村尾的院子外。瞧着這殘破的厲害的茅草屋,還是有些難以相信。這纔多少日子,能變得那麼多嗎?想着以前的種種,唐大山覺得自個兒有些上不了檯面。兒子如果都四歲了,終是啥都做不好,難怪岳家總沒個好臉色。怨不得人。
想明白了,唐大山也落得一身輕鬆。
“二哥,村裡說的可都是真的。”唐大山小心地問着,慢了唐大海半步。
唐大海只點點頭,雖說自個兒不計較這三弟,只是心裡難免還是有疙瘩。看着唐大山着意落後了半個步子,暗歎,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
想起了文佑說的,平日裡,書院裡的同窗雖說不會欺負人,但是總沒那麼熱情,有不懂的問問,總是愛理不理的。這會兒,那些個同窗瞧人的眼色都不一樣了,一副哥倆好。
這才幾日,前前後後落差如此之大。只是唐大家一家子,該如何過日子,還是如何,只頓頓有肉,這還是沒少也沒多。一兩銀子一隻的鴨子,還是吃不上。
唐有根有些客氣地討好,唐大海想看不出來都難。因爲難得的,在老宅子裡,有了他的座,唐大海硌得慌。
“大海啊,你現在日子過得好了,我這爹聽到也替你高興。我這幾晚樂得啊,是整夜整夜地睡不着,高興的!咱老唐家出息了,我也有臉下去見唐家的列祖列宗了。”一把辛酸淚,唐有根擦了擦眼角,異常激動。
只是,唐大海卻只覺得膈應得慌,平日裡從沒好臉色,從小到大,除了罵人訓人的,就沒說上幾句完整的話兒,這會兒情真意切的……
“大海啊,你這會兒出挑了,就多幫襯幫襯你兩兄弟,這文偉都十七八了,這親事都還沒個着落……”
唐大海不等老爹說完,“爹,等文偉成親,我會讓孩子娘送上份紅包的。這會兒買了地,咱家也得勒緊褲腰帶過日子呢。”
這話兒唐大海倒不是說虛的,確實所有的銀子都用來置辦了。唐大海不冷不熱的態度,有些無力,一時間也不好逼迫,如今唐有根都得思忖着跟他說話。
如往常一樣,唐大海跟着強子去送粉條。
強子有些吞吞吐吐,猶豫了半晌。“大海哥,告訴你個事兒,這粉條怕是做不成了。京城那邊也有人琢磨出來了……”說完,小心地看着唐大海,深怕他想不開。
唐大海乍一聽,有些呆愣,深深地吸了口氣,吐出來。“我曉得的,早晚有這一天的,這契約我都隨身帶着的,每次去送貨,我都帶着的。”
雖說有契約,但是這畢竟都是一大把的銀子,這回兒東家可是說了,就按照50文一斤的價兒,也一車可得差個幾十兩。
Wωω●ттκan●¢〇
可是愁煞朱掌櫃了。東家擺明了這事兒讓他妥妥地辦了,只是這又不是幾兩銀子的事兒,就算自個兒願意掏腰包貼,也貼不起這一大筆。
強子得了準信,卸好粉條,急忙跑去報信了,掌櫃的可說不準急成啥樣了。
“你說的可是真的,這可不是一點點?他家剛置辦了一大筆,可都是快空了。”朱掌櫃有些不相信強子說的,難道這銀子誰還會嫌多啊。
“姨夫,難道我還會哄你呢,大海哥每次來送貨都帶着契約的,早就想好了,這粉條隨時會跌價的。”強子與有榮焉,倒是逗樂了朱掌櫃。這小子這麼肯定,這事兒怕是好辦了。
這一日,唐大海只拿了五兩銀子回家,契約也作廢了。只是唐大海走得很是輕鬆,這賺粉條的日子,有銀子賺倒是好的,只是,有些不踏實。
對於唐大海來說,老老實實地在地裡刨食,纔會覺得踏實。世世代代如此,唐大海只覺得在地裡,才能找得到方向。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