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回 落拓江湖

十年磨劍,玉陵結客,把平生涕淚都飄盡,老去填詞,一半是空中傳恨,幾曾圍燕欽蟬鬢?不師秦七,不師黃九,倚新聲玉田差近。落拓江湖,且分付歌筵紅粉。料封候白頭無份——

朱竹培

記掛着雲紫蘿、想要找尋雲紫蘿的,除了孟元超之外,還有一個人。

這個人是繆長風。

雖然只是相處幾天,雲紫蘿已經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日前他離開了西洞庭山,渡過太湖,仗着超卓的輕功,終於擺脫了西門和那胖和尚的糾纏,可是盤拓在他心頭的雲紫蘿的影子,卻是擺脫不了。

“中年心事濃如酒。”繆長風不禁爲自己這份感情苦笑了。

他本來是和陳天宇父子約好在泰山見面的,但爲了這件意外的事情耽擱,算算日期,已經是趕不上泰山盛會了。

“天下英雄,但得結交一二,己是快慰平生,我又不是去趁熱鬧的,酒闌人敬,又有何妨?”他想天下英雄來赴泰山之會,大典過後,也不會立即就全部離開的。於是仍然按照原來的計劃,前往泰山。

他並不知道雲紫蘿也赴泰山之會的事情,他只希望能有機會可以見着尉遲炯和金逐流等人。

這一日他經過一個小鎮,已經是下午未時的時分了,忙於趕路,未吃中飯,肚子覺得有點餓了,便在小鎮上找了一間門面比較整潔的酒館進去。

小鎮上的小酒家,平時的客人已經不多,這個時候又正是一天之中生意最淡的時候,就只有他一個客人。

這家酒店不但門面整潔,裡面佈置得也很雅緻,倒是頗出繆長風意料之外。

“奔波了幾日,難得有這樣一個清靜的地方喝一喝酒!”繆長風心想。

“有什麼好酒,給我來上三斤。”繆長風點了幾個小菜,隨口這樣吩咐店小二。他可不敢指望小酒店裡能有什麼好酒。

不料又是一個大大的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店小二給他端來的酒竟是又醇又香。“哈,真是好酒!”繆長風喝了一杯,不禁大聲讚歎了。

“這是我家主人自釀的美酒,許多外來的客人都稱讚的。”店小二微笑說道。

繆長風道:“你家主人高姓大名,住在這裡麼?”

店小二道:“家主姓陳,名德泰。他住在鄉下的,因爲喜歡結交朋友,所以開了這間酒店。”

繆長風道:“原來如此。”心裡想道:“敢情這個姓陳的乃是鄉下的小孟嘗之流。”

喝了幾杯酒,繆長風擡起頭,看牆上掛的一幅中堂,只見寫的是國初詞人朱竹姥的一首“解佩令”,鐵劃銀鉤。筆力甚爲遒勁。把平生涕淚都飄盡,老去填詞,一半是空中傳恨,幾曾圍燕釵蟬鬢?不師秦七,不師黃九,倚新聲玉田差近。落拓江湖,且分付歌筵紅粉。料封侯白頭無份。”

有了幾分酒意,唸了這首詞,不覺頗生悵觸。“我雖然不是詞人,朱竹姥這首自慨生平的詞,倒是有幾分好似爲我寫照。唉,十年磨劍,五陵結客,把生平涕淚都飄盡。我不也正是如此麼?我今年已是四十有二了,未敢雲老,兩鬢亦已微霜。只是我落拓江湖,卻哪裡去求紅顏知己?”情懷歷亂,驀地想起了雲紫蘿來:“奇怪,我怎的老是想着她?唉,就不知她願不願意把我作爲知己?”繆長風心中苦笑,不知不覺已是把壺中的麥酒喝了一大半了。“這家酒店的主人倒是一個雅士,可惜不在這兒。”繆長風心想。

正在浮想連翩之際,忽覺眼睛一亮,有一對青年男女走了進來。男的俊眉朗目,神采飛楊,女的則是衣裳淡雅,笑靨如花,令人一見,就生好感。

“真是一對璧人!想不到在這小鎮上卻有如此人物!”繆長風不禁暗暗讚歎了。

這對青年男女找了一個靠窗的坐位,男的笑道:“這地方倒是很清雅,酒也不錯,小師妹,你也喝一點吧!”

那“小師妹”笑道:“我怕喝醉了不能趕路,宋師哥,請你自便吧。”

那男的笑道:“怕什麼,反正咱們也是趕不上泰山的盛會了。”

繆長風怔了一怔,心裡想道:“原來他們也是到泰山去的。”

那女的淺嘗即止,笑道:“我的酒量實在不行,可惜孟師哥不在這兒,否則你們倒可以喝個痛快了。”

那男的說道:“我的酒量比不上孟大哥。嗯,小師妹,咱們這次到了泰山,說不定可以見着他。”

那女的忽地笑道:“宋師哥,你說實話,你趕去泰山,到底是想要見誰?恐怕不僅僅是爲了孟師哥吧?”

那裡的道:“小師妹你又來開我玩笑了,我不是爲了孟元超還能爲誰?”

“小師妹”噗嗤一笑,說道:“我還沒有說出來呢,你怎麼就知道我是開你玩笑?可見得你是着實有着心病了。”

那男的連連搖首,說道:“你這張小嘴兒越發厲害了,好,我倒要請你說說,你以爲我是有了什麼心病?”

“小師妹”笑道:“我看你恐怕是爲了雲紫蘿的緣故,才這麼着急趕上泰山的吧。”

繆長風聽得“雲紫蘿”的名字從那少女口中說了出來,不禁心頭一震,不知不覺的放下了酒杯,想道:“原來他們是雲紫蘿的朋友,聽這女的口氣,難道、難道她的這個宋師哥竟是雲紫蘿的情人?也是爲她害了相思病的了?”

繆長風猜中了一半,原來這一男一女正是宋騰霄和呂思美。

宋騰霄確實是曾爲雲紫蘿害過相思,但自從他知道了孟元超和雲紫蘿的秘密之後,尤其是在和呂思美重逢之後,他對雲紫蘿的感情也早已經淨化了。

當然往事難以後懷,雲紫蘿的影子也總是不能在他心頭抹去的。不過這份思念之想卻已不是愛慕的“相思”,而是好友的懷念了。

宋騰霄強笑道:“這回你可是說得沒有道理了!”

呂思美道:“何以見得?”

宋騰霄笑道:“紫蘿怎麼會赴泰山之會?她又不是一個愛管閒事、喜趁熱鬧的人。”

呂思美道:“那你又何以認爲孟大哥十九會赴泰山之會。”

宋騰霄道:“孟大哥當然不同,他是要會天下英雄的。”

呂思美笑道:“你說我沒有道理,我說你纔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呢!”

宋騰霄笑道:“我怎地糊塗了?”

呂思美道:“雲紫蘿不想見別的人,只有孟大哥她卻是想要見的。我們猜想孟大哥會上泰山,難道她會想不到嗎?”

宋騰霄笑道:“你倒好像很懂得雲紫蘿的心事?”

呂思美道:“我雖然沒有見過雲姐姐,但從那大晚上的事情看來,我知道她是決計忘懷不了孟大哥的。”

宋騰霄道:“那天晚上,她不是本來可以見着元超卻又避而不見的麼?”

呂思美道:“你這話有點語病。”

宋騰霄道:“什麼語病?”

呂思美道:“她不是已經見着孟大哥了?只是孟大哥沒有見着她的本來面目而已。不錯,她是不願意讓孟大哥見着她,可是她卻是要偷偷去看一看孟大哥的。說老實話,我倒是很爲她的這點癡情感動呢。”

宋騰霄默然不語,滿滿的喝了一杯酒。

呂思美看他一眼,低聲說道:“宋師哥,對不住,我惹起你的傷感了。”

宋騰霄道:“不,我不是爲了自己感傷,我是慨嘆造化弄人,雲紫蘿和孟元超本來應該是很好的一對的。陰差陽錯,如弄成了今天這個局面。”

呂思莫道:“哦,你只是爲着好友嘆息,我還以爲你也是癡情種子呢。你這樣快就能忘記雲姐姐了?”

朱騰霄嘆了口氣,說道:“每個人都是情有所鍾,但情之爲物,卻也是不能勉強的,不錯,我還在想着紫蘿,但請你相信我,在我的心中,是早無雜念了。”

呂思美臉上忽地泛起一片紅潮,半嗔半喜地笑道:“你有雜念也好,沒雜念也好,關我什麼事,何必要我相信?”

宋騰霄看着她宜喜宜嗔的粉臉,禁不住心頭一動,想道:“小師妹爲什麼老是喜歡拿我開玩笑?啊,不錯,她說我糊塗,我可真糊塗了。我忘記了思美早已不是當年不懂事的‘小師妹’啦!”

對着呂思美的笑靨如花,宋騰霄禁不住心神一蕩,停杯在手,呆了。

呂思美道:“宋大哥,你又在想些什麼?”

宋騰霄道:“沒什麼,小師妹,咱們別談不愉快的事情好不好?”

呂思美道:“好,那麼咱們談些什麼呢?對啦,你最近學了什麼新曲子,我倒想聽聽你的蕭聲呢。”

宋騰霄笑道:“這裡又不是小金川,我怎能在酒樓上吹蕭給你聽?”

呂思美不覺也笑了起來,說道:“不錯,在小金川的時候,我記得你是最喜歡在春暖花開的時候吹蕭給我聽的。唉,可惜這樣的好日子已經過去了。”儘管她是用着感傷的口吻遺思往日,她的心情還是愉快的。

在一旁落漠寡歡的只有繆長風。聽着他們笑語喧喧,他的心裡不覺一片茫然,“想不到雲紫蘿還有一箇舊情人。”

正在他茫然自思之際,又進來了一個客人,手拿摺扇,書生打扮。

宋騰霄一見此人,登時就跳了起來。

原來這個書生不是別人,正是曾經在他手裡搶了楊華那個段仇世。

宋騰霄跳了起來,叫道:“好呀,我正要找你算帳!”呂思美連忙問道:“這廝是誰?”宋騰霄道:“這廝就是我和你說過的那個點蒼雙煞中的老二段仇世!”

說話之際,宋騰霄已是身形倏起,向段仇世撲過去了!

段仇世冷笑道:“想必你還未知道泰山之會發生的事,不錯,我是搶了他們的孩子,可是我是收他作徒弟的,孟元超和雲紫蘿都還要感激我呢!你要不要聽我細道前因後果?”

宋騰霄如何能夠相信他,喝道:“誰聽你的花言巧語?”段仇世怒道:“好呀,你不相信,那咱們就再打一架,你以爲我怕你不成!”

酒店裡是擺有許多桌椅的,宋騰霄嫌這些桌椅礙手礙腳,騰的飛起一腳,將當中的一張桌子踢翻,桌子好似車輪般向段仇世滾去,段仇世雙掌一按,“乒”的一聲,那張圓桌面四分五裂,木塊紛飛,其他桌子也被波及,茶杯碗筷,跌了滿地。嘩啦啦一片響,杯碗的破片向繆長風飛來,繆長風衣袖輕輕一拂,破片連他的袖角都沒沾着,就掉下來了。

段仇世眼觀四角,耳聽八方,暗暗吃了一驚,心裡想道:“這人不知是誰,他這沾衣十八跌的內功只怕還在宋騰霄之上,倘若是宋騰霄的朋友,那就糟了。”

說時遲,那時快,宋騰霄己然撲到,段仇世摺扇一指,點向他的脈門,宋騰霄一個轉身,反手奪他扇子。段仇世左掌拍出,宋騰霄顧忌他的毒掌,掌鋒斜斜切出,搶攻空門。兩人的身體交叉插過,都沒有打着對方。卻又有兩張桌子給他們碰翻了。

呂思美在他們動手的時候,早已拔出劍來,搶佔了門口,防備段仇世逃走,點蒼雙煞長於輕功,她是曾聽宋騰霄說過。

店小二瑟瑟縮縮的躲在一角,顫聲叫道:“客官,你們打架不打緊,可別打壞了小店的東西,我們做夥計的賠不起!你們到外面去打好不好?”

宋段二人正在打得吃緊,哪有心神聽店小二的說話?呂思美說道:“你別害怕,打壞了多少東西,待會兒我賠給你就是。”

繆長風神色自若的仍然坐着喝酒,但心中卻在暗自思量:“我要不要管一管這件閒事呢?”

原來段仇世不認識他,他卻是知道段仇世的。他有一位朋友是滇南大俠管昆吾,曾經和他說過段仇世的爲人行事,去年他到大理暢遊,本來想請管昆吾作介,與段仇世結交的,不巧點蒼雙煞卻都外出去了。

管昆吾曾經與他言道,點蒼雙煞雖然被人視爲魔頭,其實也無多大惡行,不過是喜怒隨心,性情比較怪僻而已。師兄八臂靈猿卜天雕據說是母猴養大的野人,不通世務,粗魯無文,卻也有他質樸可喜之處。至於師弟冷麪書生段仇世,他本來是貴家公子,不知怎的,突然變成了一憤世嫉俗的人,此人不但是文武全材,而且頗重言諾,可惜崖岸自高,輕易不肯與人接納。

繆長風暗自思量:“他們算的不知是一筆什麼糊塗帳?宋騰霄指責段仇世搶了孟元超和雲紫蘿的孩子,紫蘿不是楊牧未亡人嗎,怎的又和孟元超有了孩子?泰山之會也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情,可惜宋騰霄不肯聽他分辯,我這個外人就更不便打聽人家的私事了,不過這兩個人都是值得結交的人物,我好不好充當一次魯仲連呢?”

繆長風莫名其妙,滿腹疑團。由於真相未明,也就不敢貿然勸解。正自躊躇未決之際,忽聽得有人喝道:“好呀,看你這次還能跑掉!”有兩個客人衝進這家酒店,一個是童顏鶴髮,身材高大的老頭,一個是短小精悍,大聲呼喝的中年漢子。

繆長風吃了一驚,心裡想道:“這個壯健的老頭兒,莫非是名震江湖的四海神龍齊建業?”要知四海神龍的聲名極大,繆長風雖然沒有見過他,也曾聽得人家說過他的特殊相貌。

繆長風猜得不錯,這個身材高大的老頭果然就是四海神龍齊建業,那個短小精悍的中年漢子當然就是楊牧了。

楊牧跑在前面,氣勢洶洶的衝進這家酒店,站在門口的呂思美首當其衝。

由於彼此都不知道對方的身份,呂思姜突然看見楊牧向她衝來,自是兔不了心頭一震,以爲這兩個是清廷的鷹爪。要知她和宋騰霄乃是義軍中人,過去曾經不知多少次碰上鷹爪的追蹤,免不了有這懷疑。

楊牧也不知她是什麼人,一掌向她推去,喝道:“小丫頭給我滾開!”呂思美使出穿花繞樹的身法,楊牧撲了個空,身形傾側,呂思美立即唰的一劍向他刺去,斥道:“你是何人,如此無禮!”

這一劍勢道極爲凌厲,不過卻只是一招刺穴的劍法。因爲呂思美還不能斷定對方的身份,是以雖然心有所疑,也不敢立即就取他的性命。

楊牧武功非同泛泛,險此跌了個狗吃屎,不由得怒從心起,喝道:“原來你這野丫頭是點蒼雙煞的黨羽!”使出金剛六陽手的剛猛掌力,呼的便是反手一掌!

這一掌的力道非同小可,呂思美只覺胸口如受重物所壓,幾乎透不過氣來。幸而她練成了穿花繞樹的身法,身法輕靈,隨着楊牧的掌風飄閃,這一掌仍然沒有打到她的身上。呂思美怒道:“胡說八道,誰是點蒼雙煞的黨羽!”劍尖劃過,“嗤”的一聲,劃破了楊牧的衣裳。

齊建業喝道:“問清楚了再動手!”衣袖一拂,呂思美的長劍脫手飛去,“鐺”的一聲,正巧插在繆長風的那張桌子上。

繆長風裝作大大受驚的模樣,摔出酒杯,連人帶椅,跌在地上,叫道:“你們打架,怎麼打到我頭上來了!”

楊牧正在向段仇世奔去,繆長風那一杯酒向他照面而來!楊牧躲閃不及,給潑個滿頭滿面,火辣辣的作痛,雙目到也睜不開來!

楊牧是練過內功的人,尋常的人打他一拳,他也未必會痛。如今給一杯冷酒潑着,竟然火辣辣的作痛,自是不由得大吃一驚,生怕對方暗算,慌忙把雙掌掩着面門。

齊建業朗聲說道:“你既然不是點蒼雙煞的一夥,那就退下吧。”邁步上前,伸手就要抓段仇世的背心。繆長風深知齊建業的功夫厲害,他可不能用對付楊牧的法子來對付四海神龍,若要幫段仇世的忙,非得親自出手不可。他是裝作受驚跌倒的,此時還沒有爬起來,要救段仇世也來不及了。

正在他爲段仇世暗地捏着一把冷汗的時候,卻有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

那個店小二本來是瑟瑟縮縮的躲在一角的,忽然跑了出來,抱着齊建業叫道:“客官,客官!求求你們,可別要在小店打架!”

四海神龍齊建業是何等身份,豈能出手打一個絲毫不懂武功的酒店小廝?也正是因此,他纔會給那店小二抱着的。

齊建業只好輕輕的將他拉開,那店小二卻仍然伸開雙臂攔着他和他糾纏。齊建業又是好氣又是好笑,說道:“你別害怕,打壞了多少東西,我照價賠償就是。”店小二道:“那位姑娘也是說過這樣的話的,我怎麼知道你們說的可是當真?”

楊牧抹去了臉上的酒水,向着繆長風怒聲問道:“你是什麼人?”

繆長風爬了起來,冷笑說道:“我是喝酒的客人,好好的在這裡喝酒,又沒惹着你們。你們打架,卻幾乎打壞了我吃飯的傢伙,如今還向我發脾氣,哼,哼,天底下哪有這樣的道理!”

楊牧雙眼一闢,哼了一聲,冷笑說道:“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倒是我楊某走了眼了。待會兒再領教閣下的功夫。”

繆長風淡淡說道:“楊先生,你莫開玩笑,我哪有什麼功夫啊!”此時那店小二尚在和齊建業糾纏不清,繆長風又是好笑,又是有點奇怪。心裡想道:“這店小二適才怕成那個樣子,怎的忽然又膽大了。”此時呂思美已經退到一旁,宋騰霄知道來的是齊建業和楊牧,也不禁怔了一怔,招數略緩。

段仇世急中生智,忽地說道:“宋騰霄,這禍是你闖出來的,如今人家找上門來了,你不與我分擔,也還罷了,還要倒戈相向,以求免禍,這是正人君子所爲麼?嘿、嘿,未免太說不過去了!”

宋騰霄怒道:“你胡說什麼?”話猶未了,段仇世已是一個“移形易位”避開了宋騰霄的攻擊,恰如海燕掠波,從他身旁掠過,倏的從窗口跳出去了。

齊建業無可奈何,只好用輕巧的手法,點了店小二的麻穴,這才擺脫了他的糾纏。喝道:“往哪裡跑!”可是已經遲了一步,從窗口望出去,段仇世的背影都不見了。也不知躲進了那個橫街小巷。

楊牧呆了一呆,陡地喝道:“你就是宋騰霄麼?”

宋騰霄道:“不錯,你待如何?”

楊牧喝道:“好呀,你搶了我的孩子,搗亂我的靈堂,侮辱我的徒弟,這還不算,又居然欺侮我的姐姐。如今撞在我的手上,你還想置身事外麼?哼,哼,跑得了段仇世,跑不了你!”

宋騰霄冷笑道:“你的孩子?嘿、嘿,就算是你的孩子吧。你的姐姐折磨這個孩子,我是雲紫蘿的好朋友,豈能不將他帶走?”

楊牧大怒道:“氣死我也,你居然還敢在我的面前承認和那賤人、和那賤人——”大怒之下,口不擇言,可是話到口邊,“私通”二字,究竟是不便說出口來。

雲紫蘿是宋騰霄最敬的人,聽了這話,也不禁大怒喝道:“楊牧,你莫含血噴人!含血噴人,只能自污其口!”兩人正面相對,劍拔弩張,就要動手。

那日楊牧的姐姐辣手觀音楊大姑吃了宋騰霄的大虧,回家之後,曾向齊建業哭訴,央求齊建業替她報仇。不過她當時還未知那個蒙面人是宋騰霄。但齊建業在泰山之會過後,則是知道了。

齊建業心裡想道:“段仇世輕功超卓,現在去追他未必追得上,不如光抓着了這個姓宋的再說,免得顧此失彼!”

楊宋二人劍拔弩張,眼看就要動手,齊建業忽地喝道:“且慢!”

宋騰霄冷冷說道:“齊老先生有何指教?”

齊建業緩緩說道:“楊大姑是我們齊家的人,這件事應該由我來管。楊牧,你先退下。”原來他因爲在泰山之會見過孟元超的本領,心想宋騰霄和孟元超並駕齊名,姓宋的本領決不會比姓孟的差到哪裡去,只怕楊牧不是他的對手,若待楊牧敗了,自己纔出手對付他,未免更是有失身份,是以赴忙先把事情攬到自己的身上。

楊牧應了一個“是”字,垂手退過一旁,說道:“是,請姻伯主持公道,替家姐出一口氣。”

齊建業道:“我自有分數。”說罷,纔回過頭來,指着宋騰霄道:“念在你也是個俠義道中的人物,俗語說得好:殺人不過頭點地,我也不願太過將你難爲。你就借這酒家擺個和頭酒吧,只要你給我們磕個頭賠個不是。這件事嘛,也就算了。”

宋騰霄氣往上衝,冷笑說道:“男兒膝下有黃金,姓宋的自問並無不是之處,如何要向別人磕頭賠罪?”

齊建業道:“那麼咱們就只有按江湖規矩,用拳頭說理了!你可別怪老夫恃強凌弱,以大欺小!”

宋騰霄一向自高氣傲,最恨別人小覷自己,聽了這話,冷笑說道:“齊老前輩比我年長,我是該對長者尊敬。待會兒請長者先行賜招就是!”言下之意,只承認齊建業比他年長,“以大欺小”的說法勉強可以同意,“恃強欺弱”云云,他可是不敢苟同!

齊建業不由得也是氣往上衝,喝道:“好狂妄的小子,居然要和老夫動手,還敢口出大言,讓我出招!你可知道,老夫出手,就是決不留情!”

宋騰霄冷笑道:“我的劍上也沒長着眼睛!”楊牧說道:“姻伯,你就教訓教訓這渾小子吧!別讓他多說廢話,我聽了也有氣。”

宋騰霄道:“咱們到外面去打,免得驚嚇店裡的人。”

齊建業冷笑道:“好,諒你也跑不了!”

宋騰霄和呂思美先走出去,齊建業跟在後面,楊牧回過頭來,了繆長風一眼,最後也走出去了。

繆長風待楊牧前腳走出大門,立即便走過去替店小二解開穴道,笑道:“你的膽量可不小啊,佩服,佩服!”

那店小二揉揉痠麻之處,說道:“客官,原來你是大有本領之人,我可真是肉眼不識高明瞭。”

繆長風聽他說話不俗,更覺奇怪。正要問地,外面的齊建業和宋騰霄已經在開始交手了。

齊建業喝道:“亮劍吧!”他是武林前輩的身份,而且在中年過後,從未用過兵器與人對敵,亦是人所共知,故此他要用一雙肉掌來與宋騰霄的寶劍過招,當然也就不能算是一種藐視了。宋騰霄縱然心高氣傲,對他多少也要給幾分面子,當下拔出劍來,說道:“好,晚輩領教了。”唰的一劍刺去。

這一劍平胸刺出,劍尖輕輕顫了兩顫。這招有個名堂叫做“東嶽朝宗”,乃是對前輩表示敬重的“起手式”。不過雖然只是平淡無奇的起手式,但劍尖輕顫,也自發出嗡嗡聲響,顯見宋騰霄的功力委實不弱。旁觀的楊牧吃了一驚,心裡想道:“好在我剛纔沒有和他動手,否則只怕就要吃眼前虧了。”

齊建業冷冷說道:“不用客氣!”拂袖成風,把那柄長劍的劍尖震得彈了起來,表示拒絕受禮。宋騰霄也不禁心頭一凜,想道:“這老頭兒果然是功力深厚,名不虛傳。”

說時遲,那時快,只聽得呼呼風響,齊建業已是還招出擊。雖然沒有打到宋騰霄的身上,掌力已是逼得他幾乎透不過氣來。宋騰霄長劍一圈,身形疾轉,倏時冷電精芒,繽紛飛舞,不見人影,只見劍光。鬥到緊處,只見四方八面,都是宋騰霄的影子。就像十幾個宋騰霄持劍從四面八方而來,向齊建業展開了暴風驟雨般的攻擊。

旁觀的呂思美看得眉飛色舞,不覺喝起彩來,心裡想道:“宋師哥陪我練了幾年穿花繞樹的身法,這門功夫,看來他似乎是比我要高明瞭。這老頭兒浪得虛名,未必就勝得過宋師哥。”她的武學造詣究竟是較遜一籌,看不出四海神龍乃是採取以靜制動的上乘武功,要待看清楚了宋騰霄的強弱優劣的所在之後,方始以有效的反擊方法,克敵制勝。

宋騰霄感到對方的掌力有如暗流洶涌,越來越緊,可是有苦說不出來,只好仗看輕靈的身法,奇詭的劍招,繼續採取攻勢。心知倘若出招稍緩,便難抵擋對方的反擊了。

呂思美心念未已,陡地聽得齊建業又是一聲大喝,雙掌翻飛,只見劍光流散,四面八方的人影突然消失。宋騰霄踉踉蹌蹌的接連退了幾步。

齊建業喝道:“好小子,還不甘心認輸嗎?”宋騰霄冷冷說道:“大丈夫寧折不彎,要我向你認輸,那是萬萬不能!”在他說這三句話的時間,齊建業是接連劈出七掌還是沒有打着宋騰霄,宋騰霄也還了五招。

這次呂思英是看出來了,宋騰霄的確不是四海神龍的對手,只是仗着穿花繞樹的身法,趨避得宜,才能勉強支持,暫時不至落敗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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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回 泰山之會第五十一回 掃蕩妖邪第五十八回 白衣老者第五十回 儀醪樓上第六回 廢園蝶血第九回 天若有情第十二回 惺惺相惜第二回 空棺疑案第五十六回 糊塗受騙第十五回 虔涼身世第二十五回 破鏡難圓第十七回 道上相逢第十二回 惺惺相惜第六十八回 死別生離第二十九回 詭謀毒計第六十二回 蒼山血戰第六十二回 蒼山血戰第六十三回 大鬧將軍府第五十四回 寶刀未老第四回 人面桃花第二十九回 詭謀毒計第十九回 石窟寄遇第十回 俠骨柔腸第十一回 風塵結客第六十七回 疑幻疑冥第五十七回 清理門戶第三回 蒙面怪客第六十五回 心事迷茫第三十二回 蝶血京華第五十五回 傾吐衷曲第三十六回 調兵遣將第二十四回 陌路相逢第二十七回 舊友重逢第六十三回 大鬧將軍府第三十九回 匆匆來去第二十二回 家醜外揚第十回 俠骨柔腸第六十三回 大鬧將軍府第二十五回 破鏡難圓第三十六回 調兵遣將第二十五回 破鏡難圓第三十五回 西山惡鬥第十八回 泰山之會第三十九回 匆匆來去第四十三回 揭破陰謀第二十八回 神偷窺秘第三回 蒙面怪客第三十二回 蝶血京華第十五回 虔涼身世第十三回 難言之隱第四十四回 英雄肝膽第三十二回 蝶血京華第五回 白衣少女第六十回 有情相會第四十回 幾番離合第十二回 惺惺相惜第六十一回 大理王府第三十回 雲自遇敵第八回 一念之差第三十七回 憶敵爲友第四十五回 大鬧壽堂第九回 天若有情第五十回 儀醪樓上第八回 一念之差第三十四回 妙計突圍第五十八回 白衣老者第四十九回 黑衣老者第一回 名武師之死第五十四回 寶刀未老第五十三回 敵人偷襲第二十一回 爭奪掌門第二十二回 家醜外揚第十四回 太湖煙水第三十六回 調兵遣將第十八回 泰山之會第六十七回 疑幻疑冥第十九回 石窟寄遇第三十一回 舊遊人杳第二十二回 家醜外揚第十六回 心事迷茫第七回 情海波瀾第五十六回 糊塗受騙第三十九回 匆匆來去第二十五回 破鏡難圓第一回 名武師之死第二十三回 落拓江湖第五十六回 糊塗受騙第六十一回 大理王府第六十六回 咫尺天涯第三十八回 重尋故劍第三十二回 蝶血京華第三十一回 舊遊人杳第四十二回 揚州祝壽第三十一回 舊遊人杳第五十三回 敵人偷襲第四十五回 大鬧壽堂第十六回 心事迷茫第四十四回 英雄肝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