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的天空已經翻起了白白的魚肚皮,不過多時天就要全亮了,白鷺似乎很着急也很害怕,一路上未再多語,急匆匆地只知道矇頭趕路。
兩人偷偷摸摸地從後門入內,天比方纔亮了許多,四喜這才仔細打量起這個院子來。普通的民家小院,前方大約是主人睡的屋子,後方只有她們那間柴房,院子裡頭還有個雞窩,此刻幾隻小雞零零星星地在院子裡不停地到處啄着。
白鷺滿臉汗水,緊張兮兮地四周一瞧,內心鬆了口氣,麻利地把柴火放在了院子裡,又跑着進了柴房,疊好了地上的被褥放在了一旁的櫃子裡。
這跑進跑出忙裡忙外的讓四喜看傻了眼,這難道她之後的六十天就要這麼過了?
白鷺在竈臺下頭生了火,揉了揉額前的碎髮,笑道:“小喜,你趕緊蒸饅頭煮粥吧,我去院子裡頭劈柴,可得看仔細了別讓火滅了啊。”
四喜心裡頭一暖,知道白鷺是心疼自己,怕自己身體還不利索,讓自己乾點輕鬆的活兒。這竈臺就是麻煩,柴一燒完火就要滅了的節奏,不停地上看下看的,沒多久就被煙燻了一眼。
這風風火火潑辣的聲音又響起了:“這都什麼時辰了?煮個早飯還墨跡墨跡的,真的白養你們兩個了!耽擱了我上早集的時辰,這一天的損失把你們賣了來填?”又一記響亮的聲音傳來,接着是東西零零散散落地上的聲音。
四喜心裡一慌,顧不得生火,趕忙頭也不回地跑了出去。只見這大清早的,趙大娘滿臉橫肉,臉色通紅,還揚着手,一旁的白鷺正趴在地上拾柴火,左臉上紅紅的一個巴掌印。
四喜一眼就明白了是怎麼回事,呸,真是個蠻橫的女人!剛想上前怒罵幾句,只見蹲在地上的白鷺對着自己翻着眼睛,輕輕搖了搖頭,小喜頓時停住了步子。
這下趙大娘看見了在門口的四喜,火氣更上一層,“好啊,你這個賤丫頭,佇在這裡是想偷懶還是怎麼着,還真以爲自己是千金大小姐?趕緊給我砍柴去!”
趙大娘一大早脾氣倒不小,順手拿了院子裡的棍子,直直朝四喜身上打來!就在這時,“咯咯咯咯咯。”傳來,好似是雞窩裡傳來的聲音!
接着一聲奶聲奶氣的小孩聲音傳來:“娘,娘,你看窩窩雞下蛋了。”一瞧,是個白裡透紅的小男孩,約莫十一二歲左右,個子小小的,頭戴頂瓜皮帽,身穿件棉馬褂,顏色有些舊了,但是圓溜溜的眼珠子倒是活潑可愛。
這趙大娘一瞧,瞬間扔下了棍子,蹲在雞窩裡一陣翻騰,手裡捧着熱乎乎剛下的三顆雞蛋,看得眉開眼笑的。
豎起眉頭對着四喜一陣呵斥道:“算了算了,你先拿着雞蛋去煮了,給我當心點,萬一有個什麼閃失小心點你的皮。”又笑容滿面地看着這小娃娃,一把抱起,疼愛道:“我的小祖宗,這天寒地凍的跑出來做啥子,趕緊回屋再睡個回籠覺,一覺醒來有熱乎乎的雞蛋吃。”一邊逗弄着回屋去了。
白鷺這纔敢從地上爬了起來,撫了撫額頭,摸了摸心口,輕聲道:“萬幸萬幸,小喜,柴火馬上就來,你趕緊先去煮雞蛋去。”四喜一臉震驚,瞧那趙大娘的寶貝樣,感情兒子纔是心頭肉啊!她們兩個看來要麼是不受寵的,要麼真是拐來的,只是看這家家徒四壁的,也不像有錢能買孩子的啊。
日頭已徹底升起了,太陽當空照,花兒對我笑。早飯還算煮得順利,這會子粥和饅頭雞蛋已經送到了趙大娘的屋子裡頭。小喜和白鷺喝着基本沒剩什麼的稀薄的粥,嚼着饅頭,坐在石階上望着一地的小雞,食之無味地嚼着。
其實吧,平心而論,小喜不覺得難吃,畢竟都是綠色食品,這柴火煮出來的東西就是香啊!
突然一個小小的腦袋從門裡探了進來,方纔那個小男孩瞅了瞅四下沒人,放心大膽地走了出來,蹦蹦跳跳地走到了白鷺跟前,圓溜溜的眼睛就這麼靜靜地看着她。
白鷺放下了碗,拍了拍他的腦袋,“小少爺,你吃完了?我去收拾了可好?”
那小娃抓過白鷺的手,“噓”了一聲,接着把一個熱烘烘的暖東西放在了白鷺的掌心裡,是一顆圓滾滾的煮熟的雞蛋。
那小娃笑得露出了潔白的牙齒,輕聲說:“白鷺姐姐你拿去吃,孃親給了我兩顆,我吃不完呢,她這會子出門了,你別讓她看見啊!”說完逃也似的回房了。
白鷺看着掌心裡的雞蛋,一時有些酸了鼻子,眼睛微紅着。
wωw★ t tkan★ CΟ 四喜心下一嘆,拍了拍,“ 別浪費了這心意,趁熱吃了吧。”白鷺硬嚥了下,分給了小喜一半,自己卻是半分不捨得繼續看着。
四喜早就一口下了肚,這無公害的雞蛋吃得就是香!瞧着白鷺一動不動,心頭一轉,覺得有些不對勁。方纔白鷺口口聲聲稱呼那小娃爲小少爺,那就是擺明了她們是下人身份,只是這家怎麼看都不是有錢人家,就個破雞蛋還當個寶似的,估計只夠溫飽的及格水平,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隨即假裝無意地說道:“白鷺啊,這日子真是越過越苦了,你看咱兩有手有腳的,出去也不會餓死,沒準找份工能活得更自在呢?你說咱們不如走了,別在這兒呆了可好?”
這話說的本來眼淚汪汪的白鷺瞬間像被饅頭噎住的表情,直直站了起來,手裡的半顆雞蛋落在了地上,黏了一層灰。
白鷺驚恐道:“那怎麼行,你難道忘記我們的身份啦!可是要一輩子呆在這兒的!”
四喜一個納悶,心裡想着什麼鬼身份,當個下人還不許跳槽了?難不成其中還有啥隱情?
只得裝傻道:“我不明白怎麼就不能走了,他們對我們也不好,我現在只想離開這兒。”
白鷺已經急得臉都紅了,整個人都有些抖索,吞吞吐吐道:“小喜,你莫要開玩笑了,咱們都是童養媳,怎麼可能說走就走呢?更何況,小少爺對咱們也是挺好的。”
這話一出,就輪到四喜嚇得大驚失色了,從石階上一蹦三尺之高,大喊道:“你,你,你剛剛說什麼了!童養媳!”
白鷺擦了擦眼睛,有些無奈地看着小喜,緩緩道:“小喜,做人還是要有個良心,想想我們當初被爹孃給賣了,還不是趙家買的我們。如今趙家垮了,我們可不能忘了本心,這狗還不嫌家貧呢。”
這一席話直讓四喜剛剛嚥下去的雞蛋都差點噴了出來,這都什麼跟什麼!原來她們不是下人,是被爹孃賣給人家做童養媳的!
而且這家還垮了!然後按照這白鷺的腦子是認爲自己應該高風亮節,不該在別人落魄的時候棄門而去?這一連串的莫名,小喜一屁股摔在石階上投彈不得。
西北風吹呀吹呀,吹得窗戶紙獵獵作響,冷風嗖嗖,毫不留情地從破洞之處溜了進來,吹得四喜緊縮在被子裡一動不敢動。
這被褥漏洞百處,好不容易東湊四湊能勉強蓋住全身,這再一動露出了身體就冷得牙齒都要打顫了。身邊的白鷺已經累得呼呼大睡了,似乎這過堂風是暖爐似的。
四喜腦袋中一片空白,這個狀態她持續了一天。自從被童養媳這三個字驚悚到了後,她一天都是神遊狀態,不停地旁側敲擊終於弄懂了全部緣由。
坦白地說她們都是被爹孃賣給趙家的童養媳,當年趙家的老爺子做偏門生意發了財,一時之間財大氣粗的,其夫人也就是趙大娘當時正好誕下一子,取名趙芸衫,正所謂好事成雙啊!
這趙老爺聽說娶個童養媳能更順風水,二話不說便買下了白鷺,只是當時四喜的爹孃也正巧在賣女兒,那趙老爺想着兩個童養媳也是不錯的選擇,以後看着兒子喜歡,一妻一妾也正好。
只是沒想到沒多久趙老爺就被官府給抓了,趙家的產業也被充公了,足足關到現在還沒給放出來。於是,原本頂着好事成雙,順風順水的兩個童養媳自然被趙大娘視爲掃把星轉世。只是畢竟是花大銀子買來的,這家裡的事也是需要人去做的,便就一直當下人使喚着。
這前因後果大致就是如此了,四喜頂着冷風,心裡連連哀嘆啊,這都什麼鬼!不過沒多久四喜就想通了,是什麼樣都好!本來就只有六十天時間,自然之後的發展和自己並沒什麼太大關係,現在的問題明明是要如何完成任務好不好!
葉老爺的玉鐲子,葉老爺,這裡是趙家,那和這家是沒什麼關係了,只是天大地大她去哪兒找什麼葉老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