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落鬆也不惱, 端着酒杯,沉吟了片刻,輕聲道:“那你覺得四喜這個名字怎麼樣?”
五福沒聽清, 問道:“四什麼來着?奴婢沒聽清, 公子再說一遍吧。”
“罷了, 沒什麼。”
這葉落鬆一看就不是什麼壞人, 結賬走人的時候還給五福打包了不少糕點。她沒有拒絕, 自己本來就饞嘴,有人給你吃的,爲什麼不要呢?
日落黃昏, 街上的人流稀稀拉拉的,在淡淡的夕陽下, 倒是一片寧靜之色。
街邊的攤子很多都開始收攤了, 一個小販真拿着一捧糖葫蘆, 五福不自覺地走了過去,只剩兩串了。
“姑娘, 就兩串了,你都買了吧,我只收你一文錢,我這也趕着收攤走人嘛。”那小販慫恿着。
一文兩串,真心划算, 五福瞧了眼葉落鬆, 心想自己拿了他不少東西, 正所謂做人嘛有來有去才長久。
“葉公子, 我沒什麼錢, 這串糖葫蘆算給你還禮啦。”五福真心地笑着遞給他。
那葉落鬆方纔還好好的,此刻神色大變, 冷冷道:“我最討厭甜食了,尤其是糖葫蘆。”
言罷頭也不回的走了。
這就尷尬了,有見過還禮被人拒絕的嘛!
五福提着大包小包的回府已經晚上了,這還未進門,就看到珍兒焦急地走來,喊道:“五福,你這都去哪兒了啊?”
“我陪曹府的貴客上街去了啊。。。”五福納悶着,不是讓雪蓮告訴她們了嘛。
“咦,那你好歹說一聲啊,二夫人到處找不到你人兒,以爲你上哪兒偷懶去了,正在屋裡大發脾氣呢!”
“啊!”
五福跪在地上已經小半個時辰了,珍兒給二夫人泡了茶,可惜一點氣都沒消的樣子。
二夫人冷冷道:“很好,我如今都管不住手下的人了是吧,你個小小的丫鬟還不把我放在眼裡,一天什麼活兒也沒幹就躲在暗處偷懶,像什麼話!”
“夫人,我沒有,我陪着王府的小姐上街去了,不信您可以問問他,還有那兩位公子。。。”
“你給我閉嘴!”二夫人摔落了茶杯,那碎片和茶沫子濺了五福一身。
五福有些抖索了,得罪了主子,這在古時候感覺自己隨時會被處置家法,好可怕啊。
“夫人,或許五福說的是真的,讓珍兒出去問問吧。”珍兒在旁勸道。
“你給我閉嘴!用不着你幫着她說話,哼,王家的人怎麼會找你出去,你算什麼身份!”
二夫人站了起身,怒氣道:“曹府歷來不會家法伺候下人,你如此不聽話,我也不想留你了,珍兒你帶她下去,明兒讓老爺處置吧。”
門被輕推開了,屋外站着個傾城美人兒,那人顯然也未敲門就直闖而入了,瞧着一地的狼藉,卻當時沒事兒似的,淺笑着:“二夫人,不好意思,我找你的丫鬟有些事兒,你不介意吧。”
二夫人顯然是一臉介意的,只是這王子凝方纔那話似乎是隨口說說的,並沒有拿她當回事,對着五福說道:“你這丫頭,我不是讓你把我買的東西給拿回來嗎,東西都到哪兒去了?你別跟我說弄丟了,把你賣了也買不起。”
五福大驚失色,方纔被珍兒急吼吼地拉到這兒,那東西八成還躺在院子了,這自家不會出賊吧!
五福吱吱嗚嗚地不知道說什麼,這王子凝一把拽起她,說道:“你把東西給我找回來,放我屋子裡去,趕緊的。”
轉頭對着二夫人笑着:“夫人,借用你的丫鬟一下你不介意吧。這丫鬟一下午都陪着我上街買的東西,此刻倒不知東西放哪兒了,真該好好教導教導,哪有做事做一半的道理。”
“王姑娘哪兒的話,到了曹府就把這兒當自家一樣,丫鬟有哪兒伺候的不好了,只管告訴我。”二夫人勉強擠出個笑臉。
這到底是誰的家?一個外人在面前呼風喚雨的,簡直反了!
“對了,二夫人,你怎麼不在前堂陪着呢,曹老爺和大夫人都在跟我爹嘮嗑呢,二夫人怎麼一個人在這兒?”
這話真的像根刺兒一樣紮在了梅香的心裡,她怎麼會在這兒?還不是因爲老爺讓她先回屋的,大夫人那個大字還說得這麼響。
五福覺得自己完全像個木偶似的被牽着從這頭到那頭,半點由不得自己。
回到自己屋子的時候已經深更半夜了,掐指一算睡不了幾個時辰又得起來幹活了。
剛推開門,珍兒已經坐在裡頭等她了。
“五福,你還好吧。”五福知道珍兒是真心關心她。
“也沒什麼大事兒,就是雪蓮。”提到這個五福就一肚子火兒 ,自己明明跟她說了讓她去告知一下,顯然她完全沒做,八成就是幸災樂禍的等着自己受罰吧。
“我早跟你說了,別太相信別人,搞了不好就吃虧了。”珍兒拉着五福坐下。
“那豈不是我也不該相信你?”五福笑了,“說起來,你真的是事事都爲我想着,對我也太好了吧,莫非你也是有企圖的?”
“好了好了,好心當做驢肝肺,那我就由你去了,再也不管你了罷。”珍兒詳裝生氣,推門就要走的樣子。
“你看,這就和我鬧彆扭了,別別別,少了珍兒我在府裡的日子可就跟沒法子過了,我請你吃點心吧。”五福哄着。
拆開了一包又一包,“你要吃哪些,你看,杏仁酥,核桃酥,梅子餅,還有好多。”
“你一個月銀子纔多少,怎麼就瞎買東西了,你應該攢着點好給自己贖身。”珍兒一邊勸着,一邊忍不住抓起那梅子餅大嚼了幾口。
“這些不是我買的,是那葉公子給買的,我覺得他這人還挺好心的,比那個冷冰冰的柳公子可好多了。”
“葉。。葉落鬆。。這些是他給你買的?今兒午後他們也和王子凝一起?”珍兒出口問道。
五福皺了皺眉,珍兒是不是說錯話了,自己來到這兒後每說句話都小心翼翼的,珍兒竟然直呼主子名諱了。
那珍兒似乎也反應過來自己失言了,打着嘴巴道:“我這個人啊其實最瞧不起裝模作樣的人了,也就在你面前口沒遮攔了些,別見怪哦。”
五福只是笑笑,她挺喜歡珍兒的真性情的,如果能活在自己的那個年代,一定會有番作爲的。
“說起來這個葉公子也是聽挺奇怪的一個人,對我這個奴婢也沒什麼架子,還給我買了這些東西,我後來買了兩串糖葫蘆想給他一串當還禮了,他也沒收,說什麼最討厭甜的東西了。”五福聳了聳肩肩膀。
“這類酸酸甜甜的東西你一定愛吃的,要不你拿去吧。”五福指着那串糖葫蘆。
夜深人靜,星月西斜,王府屋檐下高掛的燈籠發出淡淡的微亮,分不清是月光還是燭光。
一個披着斗篷的人從廊下急行而過,在這片黑暗中並未提着燈籠,似乎很清楚方向,她走過了一個一個小院,在後院一處無人的池塘旁停住了腳步。
“你來晚了。”樹後一個低沉的男聲傳來。
“五福這丫頭纏着我,讓我吃了好些點心,一不小心誤了時辰。”
“這點心是我給她買的,她倒大方,都拿來孝敬你了。”另外一個男聲傳來,帶着笑意。
“好了好了,咱們難得找個空兒能說上幾句,還是談點正事吧。”
“藍臻,你真是一點未變,不管時當初一起在博學堂的你,還是那個易容成嫚紅混進葉府的你,還是如今扮作丫鬟珍兒的你,骨子裡頭那固執真是一點沒變。”柳玄伶從樹中走了出來,月光籠罩着他好似不像真實的。
“是,我爲了那個真相足足等了這麼多年,似乎永遠只差這一步,你讓我如何死心。”藍臻緊咬嘴脣恨恨地說道。
又似乎從記憶中尋到了什麼,好笑道:“說到固執一詞,我萬萬不可當,四喜和六絃才真的是固執。。。”
藍臻停頓了下來,知道自己說錯話了,只是有意無意總想起在記憶中的她們。
柳玄伶明顯的一愣,卻也未多語,應該說此刻他已經不知道還能再說什麼了。
“行了,大家長話短說,藍臻,你在曹府這麼多年可有查到什麼?”
“自然是有的,只是還不是很有把握。”藍臻笑道。
“哦,別賣關子了,你趕緊說啊!”葉落鬆猴急猴急的。
“那位二夫人,雖然不確定她知道多少,但是和她逃不開關係。”藍臻這麼多年匍匐在曹府,如同一個丫鬟一樣做牛做馬甜言蜜語奮力討好主子,這些她都能忍。
“這話怎麼說?不過說來也奇怪,這曹大人靠的是原配李氏起的家當的官,卻又娶了二夫人,這原配竟然也同意了,這其中的確有些問題。”
“我們想個法子試她一試,不過可要儘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