彷彿爲了印證我的猜想,伽百列在薩爾巴哈暴怒的雷霆下左衝右突,狼狽的逃竄着,方向卻始終鎖定在那一望無際的魔蟲大軍裡。並且時不時回頭以修羅光束擊打在薩爾巴哈身上,持續刺激着他怒火燃燒。
薩爾巴哈此刻就像鬥牛場裡狂躁的鬥牛,而伽百列,便是那塊吸引他全部注意力的紅布。激的他此時只有殺戮的本能,根本不曾想起這是個圈套。
“就這麼看着?”
我有點猶豫的問張黑月,雖然眼下看起來是伽百列引走薩爾巴哈,讓我們暫時處於安全的範圍;但如果真等到他成功了的話…這頭陰險至極的豺狼,掉頭就會撕咬向我們的喉嚨!
“不,繼續靜觀其變,俺已經得到俺想要的了,所以無論誰先死,誰後死;誰得到鑰匙誰又白費心機,對俺而言已經無足輕重了。”
張黑月不憂反帶着絲喜色的淡定,頓讓我感覺莫名其妙。我抑制不住強烈的好奇心,問他,爲什麼??
如果是爲了生存,那一開始他直接把那勞什子鑰匙交給薩爾巴哈,不就完了?當時他的羽翼並未被折斷,就算沒人希望他活着離開,他也有殺出重圍的實力,何必…弄到現在這種騎虎難下的地步呢…
聞聽我的詢問,張黑月猶豫了下,最後還是說出了口,語氣裡因莫名興奮而顫抖着。
“因爲我的王,暗黑阿修羅——路西法閣下,註定會在此生靈塗炭的血海中復生。王賦予吾智慧,賜予吾生命!我是王的奴僕!”
“吾生命之所有意義,就是爲了等待吾王重新…”
“君臨天下…”
路西法的…奴僕???
抑制不住心中的驚奇,我掃了一臉興奮的張黑月一眼。心想,路西法可是阿修羅道最古老的三大魔神之一,他的年代追究起來、恐怕少說也得有個千萬年之久。張黑月說是路西法王賦予了他生命,那他豈不是至少也活了個七八百萬年??
扯淡吧!
下意識認定,張黑月這貨是在忽悠我。我翻翻白眼直言道。
“路西法王怕死掉有上千萬年了吧,骨頭都化成灰了、還君臨個毛線啊君臨…”
“你說什麼!!?”
“額,沒有沒有,嘿嘿,您繼續….”
一句普通的話落進張黑月耳朵裡就像扇了他臉一巴掌一樣,整的他是勃然大怒。我趕緊打個圓腔。心裡卻已經沒多大興趣聽他瞎扯淡了。
而張黑月則瞪了我一眼,有點不悅的說:“王是永遠不會死的,腐朽的只是皮囊,王之魂炎,永恆燃燒;大道不隕,往生不息…”
說完,他擡起頭,兩眼蒼茫,凝望着那聳立在遙遠死沙中,顯得十分孤寂的,修羅墳冢。
“王本爲永恆不死的至高之神,但爲了守護一個秘密,他熄滅了自己的魂炎…”
“但,就算如此。王的意志、血脈、皮肉…依舊會隨着分裂永恆的傳承下去…”
擦,裝的還挺像那麼一回事兒~
聽到這時,我就感覺有點嘴癢了。
“你是說啊修羅王族的單性繁衍是吧?哦,那個奇特不是也掛了嗎…”
我原本想着,暗黑阿修羅族的滅種,似乎是這個張黑月的禁臠,觸之即發。我這麼作死的說他鐵定會陷入暴走想揍死我的!所以剛說完話就往旁邊機智的躍了兩步。
可一回頭,我卻傻眼了,因爲他並沒有追打我,反而是…
哭了…
沒錯,的確是哭了。兩滴清澈的淚水,潤溼了他的眼角。眼神深邃而充滿悔恨,似乎陷入難忘的回憶裡,剛硬的輪廓在此刻,也顯得有點頹喪。
“…黑、黑首領,你哭什麼?你別哭我錯了還不行嗎…你這樣怪嚇人的…”
張黑月對我的話,似乎根本衝耳未聞。他只是仰頭凝望那墳冢,很久之後才擦乾眼淚,嘆息了一聲。
“都是我的錯…這都是我耐薩里奧犯下的罪責,我辜負了王者對我的期待…”
“守護王的傳承,本是我與生俱備的使命,可在最關鍵、王之後代最需要我的時候,我卻、不在他的身旁,是我的過失…導致王者傳承的終結,我是…罪人…”
他如此說着,片刻後,衝我露出滲人的古怪笑容。
“小子,你說的的確沒錯,奇特殿下,確實是死了,就連他僅存唯一的王之血脈,也被阿爾傑塔那卑劣惡毒的女人處死…”
“你才卑劣惡毒呢!老糊塗,呸!”
阿爾傑塔是阿爾法的母親,張黑月這樣說自然引得她在我心中破口大罵,我苦笑一聲,心裡卻感覺很奇怪。
因爲張黑月說的這些實在讓人感覺荒謬,自一開口我就覺得他在跟我瞎扯皮。可是現在看着他複雜的眼神,聽着那顫抖的語氣,怎麼聽,都不像是在撒謊吹牛。
這讓我心態不由認真了許多。
“奇特殿下的凋零,註定了王之傳承的終結。而我死翼、耐薩里奧存活下去的意義,也因此而變成無謂的虛無。當我遲遲趕到的時候,奇特殿下,已經永恆沉眠在了那爲他自己與愛人搭建的陵墓裡。望着那座墳冢的,我卻彷彿是看見了,自己失而復得的存活意義…”
笑容收斂,他變得面無表情。
“所以,我進入了修羅墳冢,於此守衛,也於此沉眠。王之黑炎,永灼不息。作爲路西法王最後一任傳承者,他是那樣的強大,他噴吐出的黑噬炎就算隔離萬年也不會熄滅,在那裡沉眠用不足幾百個日落日出,陵墓裡的黑炎就能將我灼盡血肉、燒骨爲灰。但是…既我伴王之生而生,而今王已死,那…我便伴王之死而死,也是理所當然,所以我還是選擇,留在了那裡…”
“等死嗎?”看着那雙深邃而蒼老的雙眼,我有絲質疑:“可你現在還活着…”
“呵呵…”張黑月淡然一笑,望着墳冢沉默半天,突然道。
“是因爲他啊…”
“他?”
“沒錯,是他…
“他從裂開的時空中突然走來,又從死之沉眠中將我喚醒。他擁有死寂般的沉默、彷彿能帶來寒冬之夜的孤獨而冰冷的靈魂;他白髮披肩,紅瞳蒼茫,眼神如無盡星空一般風雲變幻,深邃的可怕。而且…”
張黑月眼中泛起點點光彩:“他擁有吾王最純正而強大的血脈!這,便是我寧可拋棄使命也要遵循他指引的理由。”
“指引?”
“不錯,他告訴我阿修羅道永無休止的戰爭會拖垮修羅一族的壽命,並且會引來神明的懲罰,阿修羅族也會自此而絕跡;而在此百餘年後,阿修羅道必將因墳冢內掩藏的結晶、與修羅之皇的血液而引爆一場聲勢浩大的戰爭。殘存在阿修羅道中苟延殘喘的生靈,都將爲得到那至高的寶藏越上王者寶座,而斷顱撒血。而我的王,注將會在那血河瀰漫中甦醒…”
張黑月的雙眼泛射着點點光芒,再此之前他從未如此興奮過。
“我在那無際的枯燥邊沿等待了上千年,目睹了那男人所說的兩族滅絕,也經歷過大大小小上百場殘餘生靈的戰爭,從未有過現在這樣幾乎召集了阿修羅道殘存所有生靈的戰役。所以我無比的確信,那男人預言中的吾王甦醒之刻…必是今日!必是此時!”
“轟~”
張黑月剛說完這話,大地突然暴起一聲炸響。遠方的伽百列已經迫到魔蟲大軍的近前,他周身包裹魔蟲天生懼怕的修羅力量,但凡與他靠近的魔蟲係數本能潰逃,因此未受到一絲來自魔蟲的攻擊。而薩爾巴哈,卻在飛過皇蟲頭頂的那一剎那,立時就被其一根觸角給砸落了下去。
“吼!!!”
一把拍死幾隻張嘴欲撕咬的魔蟲,薩爾巴哈在蕩起的灰塵中憤怒咆哮。仇恨的怒火,瞬間就轉移到那體形碩大的皇蟲身上。
他周身電光閃爍,一股躁動雷霆從額頭結晶爆閃而出,登時就炸碎了皇蟲一片眼珠子。
這一動作頓時觸怒了皇蟲,它發出一種十分詭異的哀嚎,彷彿號角一般牽引着周邊魔蟲停止對黑嶺的進發,轉而向薩爾巴哈蜂擁而去。臨近的幾隻母蟲立馬從嘴中噴吐出那帶有強烈腐蝕的酸液,想將薩爾巴哈直接腐化在裡面。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縱然被伽百列使計泄去大半的阿修羅之力,薩爾巴哈卻依然強大。雷霆暴虐自他周身纏繞,片刻後化作漫天電蛇纏繞向四面八方。炸響不斷,瞬間就讓方圓百米內的魔蟲變成一地焦黑的廢渣。
然而這對整個魔蟲大軍而言,連九牛一毛都算不上。
魔蟲蜂擁悍不畏死,無羣無盡的衝向那漫天雷海,薩爾巴哈身在其中,以一己之力,再次展開無邊的殺伐…
太可怕了…
我想就算哪些所謂的阿修羅王族也沒他雷翼薩爾巴哈恐怖吧?怪不得被稱做雷神,只是不知道這麼強大的阿修羅,爲何會被放逐,又是誰人有這個能力,去放逐他。
而懸浮在皇蟲頭頂的伽百列,看着地上發狂的薩爾巴哈只是不屑的冷笑一聲,緊接就衝我們這邊飛來。
與此同時,蜷縮在那隻僅存的山嶺巨人背後,餘生的一隻修羅戰士也從我身後劫掠升空,在半空與伽百列相逢。他衝伽百列耳語幾句,伽百列則聞言衝我、與我身後的死沙邊際忘了一眼,嘴微微一張,那隻修羅戰士就化作一律金光飛縱,消失在我的眼前。
他想,幹什麼…爲何感覺有絲不祥的預感…
未曾有時間去思考這個問題,瞬息之後伽百列已經降落到我們身前,我下意識往後退了兩步,對方卻對我視而不見。
“現在,只剩你我…”他眼中精光閃耀,貪婪的注視着張黑月。
“交給我吧,你已沒有選擇。”
“呵呵~勝者爲王,我的確已再無選擇,你想要鑰匙…好,我就給你!”
張黑月淡笑一聲,直接將手握上那黝黑的骨頭。使勁往外一拔。
呲啦~
黑骨往上拔出一寸,我只感覺腳下一軟,下意識撇了眼,卻訝異發現入目百米之內,大地肥沃的土壤,居然係數變成了了無生機、乾癟枯寂的死沙…
呲啦~又是一聲,黑骨被拔出半截。而這一次產生鉅變的,卻是那四方茂林!在我匪夷所思的注視下,黑嶺本茂密無比的參天樹林,居然係數開始枯萎!它們枝葉瞬間失去光澤變得枯黃無光、樹身萎靡不斷縮小,高大挺拔的樹幹,也在一瞬間變得像無骨蛆蟲一樣軟綿綿的折腰落地,在腐朽中逐漸化爲枯萎的木屑凋零…
而張黑月,卻彷彿早就知曉這一切,他不爲所動,繼續拔動着那截黑骨。
轟隆隆~
這次的拔動,帶來一陣可怕的轟鳴,大地也爲之顫抖。我遙遙一望,只看到遠方連綿無盡的南山大脈,在轟鳴中居然係數崩裂,露出一條條跨越整個山脈的巨大裂痕!
而也就在聲勢浩大的異變中,我終於看清那埋藏在大地中的骨頭到底是什麼了。
那是一把刀,一把十分怪異、黑黝黝的骨刀。準確點講,是一面白,一面黑。刀柄就像一隻撐開到極限的猙獰骨爪,正面,凸出着一顆邪氣凌然的窄小頭骨,而在背面,卻雕刻者一張十分精緻的女性面龐。
刀刃大概有兩米餘長,此刻已經被張黑月拔出大半,只剩半截刀尖還末在土裡。
“原來,那是真的…”
就在我沉浸入這匪夷所思的鉅變中不可自拔時,阿爾法的聲音又在心中迴盪起來。
“什麼真的假的?”
“關於死沙的傳說…”阿爾法沉默了下,說道:“我也是聽媽媽講的。媽媽說,當年路西法、奇特的爆發,遠遠不止屠戮了在場所有阿修羅王者與修羅皇室那麼簡單。極端的暴怒,讓他發掘了暴君化最大的力量!覺醒了傳說中的只有第一任暗黑阿修羅、路西法王才擁有的極惡之炎——黑噬炎。”
黑噬炎?這個名字,我不止一次的聽到過,第一次,便是丹頓跟我講起的。
“黑噬炎,是世上最恐怖的邪惡之炎。滾滾黑炎足夠灼燒世上所有存在的物質,甚至就連空間都可以燃燒殆盡!媽媽說當年路西法、奇特暴君降臨,以無法抗衡的力量將整個刑場打的灰飛煙滅,然而這些卻遠遠不足以平息他的怒火。他駕臨大道核心,噴吐極惡之火黑噬炎,勢要摧毀整個阿修羅道來爲他的妻兒陪葬!這直接導致大半個阿修羅道爲此崩毀化爲枯寂的死沙,北平原如此,南山脈如此,連西海之境亦是如此!甚至繼續下去整個阿修羅道都會被他一手毀滅!只不過…”
“只不過什麼??”
“只不過,媽媽說…”阿爾法的語氣充滿了質疑,似乎連她自己也不太相信。
“媽媽說她阻止了路西法、奇特。她答應了奇特一個諾言…一個足夠讓他平息怒火的諾言…”
…
諾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