筱雨搬家不可能將整個家裡的東西一件不落地搬了去,自從在爹孃屋裡發現了那枚羊脂白玉的玉佩,她就很注意保護爹孃屋子裡的隱私。雖然她再也沒有尋到什麼值錢的東西,但保不準在這屋子裡某個地方還藏着這樣的東西呢?不讓人近爹孃臥房,一是對爹孃的尊重,二也是爲了保護或許會有的家財。
筱雨相信秦招壽和羅氏是不敢翻爹孃臥房的,她防着的是等她走了,老屋那邊兒的人再無懼怕,強橫上門要闖爹孃的屋子。這也不是沒有發生過。
秦招壽和羅氏顯然也明白筱雨提防老屋那邊的人的意思,兩個人雖然都點頭答應了,卻都有些忐忑。秦招壽擔心爹孃若是要硬闖,他做兒子的總不能跟老父老母動手;而羅氏則是擔心若是沒做到筱雨說的“鎖頭也不能變位置”,筱雨會不會惱怒他們。
兩日的功夫轉瞬即過,前幾日方纔收拾了初霽的一攤東西,這兩日又將他們剩下的姐弟幾個的東西都給收拾了出來。大包小包也堆了一個屋角。
悅悅蹲坐在小矮凳上拿着一根竹篾子劃拉,等筱雨歇了下來坐到了她身邊,悅悅方纔低聲道:“明兒你就走了啊……”
筱雨點頭,笑道:“以後你來鎮上都可以來我的新家歇腳,即便是住一晚我也不會收你的住宿錢。”
悅悅嗔了她一眼,沒好氣地道:“你要敢收我的住宿錢,我以後就都不去你那新家了。”
“這還沒去過呢。”筱雨拍了拍悅悅腿上染上的泥灰,“你也別不開心,我不是說過了嗎,等你嫁到鎮上來了,我們以後來往的機會還多着呢。”文家也不是什麼規矩大的人家,他們家賣豆腐,悅悅成了文家媳婦,少不得也要跟着丈夫打理家裡的營生,絕對不可能就待在家裡吃閒飯。
悅悅惆悵地道:“我知道啊,我這不是捨不得你走嗎……前兩天還說要過一段日子呢,沒想到這麼快。”
筱雨抱歉地道:“我也沒料到這麼快就尋到地方了。”
“會不會被人騙了啊?”悅悅頓時警覺起來:“我聽人說要找一處稱心意的屋子不是那麼容易的,你這走過去就找着了,可別是被人給誆騙了。”
筱雨哭笑不得:“不會。漫說是醫館裡管事幫着我敲定這件事的,那契書我也拿到手了的,總不會是假的。況且我這還一分銀子都沒給主人家呢。”
悅悅悻悻哼了兩聲,又自己拍了拍自己的嘴:“瞧我這嘴,我怎麼能想着你是被人給騙了呢。”
筱雨莞爾一笑,挽住悅悅道:“我知道你是捨不得我走,怕我跟你分開得遠了,兩個人的關係就疏遠了。可是悅悅,我們兩個人怎麼可能會疏遠呢?你是我最珍惜的朋友。”
她第一眼在野林子裡醒來見到的人便是悅悅。爲了尋朋友,一個弱女子能進到令人談之色變的禁林,悅悅對她的友誼不用多說。
悅悅被筱雨的話感動地紅了鼻頭,她甕聲甕氣地道:“你也是我最好的朋友……”
筱雨喬遷這日是個晴天,知道筱雨要帶着弟妹去鎮上生活,與筱雨有點交情的人都前來相送,秦勇、悅悅一家、羅氏祖孫等圍在筱雨等人周圍,接連不斷地說着囑咐的話。而身爲筱雨親爺爺親奶奶的秦斧和高氏反倒有些插不上話,兩個人站在一邊,臉上也沒太多高興的表情。
筱雨沒什麼話可跟秦斧和高氏說的,和大家寒暄完後,她便招呼着拉車的漢子出發。這一舉動自然讓高氏非常不滿。
“……走也不跟爺爺奶奶打個招呼,一點兒規矩都沒有!”高氏的聲音不低,筱雨自然也是聽到了的,但她只當自己耳聾沒聽到,抱着長虹逗他說話。
衆人覺得尷尬,紛紛告辭回去了。高氏扭頭數落秦斧:“你瞧你孫女出息了,人家帶着弟妹去鎮上住,也沒說接咱們去鎮上伺候,讓咱們享享清福。”
秦斧低頭將臉撇到一邊,伸手“啊啊”兩聲,招呼秦金等人回家去。
秦金眼珠子一轉,懶洋洋地道:“爺爺,既然都到三叔這邊兒來了,咱們叨擾三叔一頓再回去吧。”秦斧和高氏是要留在這邊吃午飯的,秦金也想留下來蹭一頓飯。
秦斧還沒表態,高氏便點頭道:“成成,來都來了,順便把飯吃了再回去。”
高氏笑容滿面,她覺得既然孫女走了,那她定的那規矩也理當廢了。侄兒侄女在叔叔嬸嬸家吃飯算不得什麼事兒,要是老三和老三媳婦兒不同意,那才叫做得不對呢!
哪知道秦招壽聽了這話立刻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不行不行,金子你們回家吃去吧。”筱雨才叮囑了他們,她這前腳剛走,後腳他們就允了金子他們來家吃飯,這不是打筱雨的臉麼?
羅氏也趕緊走到秦招壽身邊,她擔心高氏會因此呵斥丈夫:“筱雨說了,每日的吃食只供爹孃的,旁人沒得份兒。”
秦斧拽了拽高氏,讓她別在中間生事兒,高氏掙脫開對秦招壽和羅氏道:“怎麼,你們侄兒侄女聽你們一頓怎麼了?筱雨是你們侄女,那金子元寶他們就不是了不成?筱雨又不在,就是吃了你們的糧她又哪能知道?做叔叔嬸嬸的怕侄女,傳出去你們也不怕被人笑話!”
秦招壽低垂了臉,他被高氏這番話罵得有些擡不起頭。羅氏卻是平靜地道:“娘,我跟招壽答應了筱雨,家裡一磚一瓦一針一線都不會白給人。況且同樣是侄子侄女,也有個親疏分別,這頓飯,金子你們還是回家吃去吧。”
羅氏話都說到這份上了,秦金也是個要面子的,當即重重地哼了一聲帶着元寶和秦銀走了,嘴裡還說道:“還當我稀罕你一頓飯了不成。”
羅氏臉上很平靜,彷彿沒聽到秦金說什麼。但那邊高氏便嚎啕上了。她覺得不過是一頓飯的事,卻斤斤計較到這個地步,可見家裡人不睦到了一個什麼樣的地步。越想越傷心,索性她蹲在地上哭了起來。
好在這會兒來送別筱雨的人都已經走了,不然瞧見高氏這模樣,秦招壽和羅氏不知道得多尷尬。
這頭,筱雨和潔霜、長虹一路有說有笑的,很快就進了鎮口。拉貨漢子按照筱雨指示的路直接將一車的行李拉到了新家門口,幫着筱雨將東西卸了下來。
潔霜呆呆地仰頭看着今後他們要住的地方,青磚綠瓦,二層小樓,雖然小巧,卻讓她心裡無限歡喜。
“二姐,這就是我們以後要住的地方?”潔霜還有些不敢相信,手裡牽着的長虹趁她分神,甩開她的手已經樂呵呵地跑了進去。
筱雨笑着點點頭,付了拉貨漢子的這一趟腳錢,客氣地將人送走。
前兩日見過的那位婦人笑着出來請了筱雨和潔霜進去,對筱雨誇了潔霜和長虹兩句。筱雨給她結清了接下來一年的租金,婦人道:“屋裡的一些傢俱我也懶得動他,姑娘你用的時候注意些別給我弄壞了就行。”
筱雨謝過婦人,婦人道:“我這邊兒還要收拾半天才能把地方騰出來,左邊那兒的臥房已經是空出來了,姑娘先去那邊兒打理你的東西吧。”
喬遷之日自然是忙碌的,等到天色將晚了,筱雨纔算是大致收拾出了住的左右兩間臥房。婦人已經帶着她餘留的東西離開了。
這時筱雨方纔想起,自己還沒有告訴謝明琛和初霽,她已經住到鎮上來了。
“算了,明天再說吧。”
簡單地整治了一頓晚飯,筱雨正招呼潔霜帶長虹去洗手吃飯,潔霜卻扭頭道:“二姐,有人敲門。”聲音有些緊張。
筱雨心下一凜,示意潔霜和長虹進屋裡去,她衝門外道:“誰人敲門?”
“筱雨姑娘,是我,小暑。”門外傳來的卻是小暑的聲音:“聽說你們今兒搬過來了,我特意過來看看,看看你們有什麼缺的。”
筱雨放下了心,將門打開讓小暑進來,笑道:“我還道是誰呢,原來是小暑管事。真是不好意思,勞煩你跑一趟。”
筱雨和小暑寒暄着,問了初霽的情況,小暑道:“剛開始有些不適應,少爺有耐心,一天比一天好了,筱雨姑娘就放心吧。”
“不知道小暑管事怎麼知道我搬來了。”筱雨謝過小暑,又疑惑地道:“我都忘記要去通知你們了。”
小暑眼珠子一轉,他當然不能告訴筱雨這兒本就是他家少爺的房產,她來的消息自然有看守這房子的人前來稟告少爺。“這兒地方就那麼大,醫館來看病的人說瞧着有人拉了車來這個地方,就不難想是筱雨姑娘你。”
小暑並不是空着手來的,他還提了一提盒的東西:“我家少爺想着你們今日肯定忙了一天,特意吩咐我帶兩個好菜過來。”
筱雨忙道:“使不得,謝大哥也太客氣了……”
“筱雨姑娘就拿着吧,這也是我家少爺的一份心意。”小暑不容拒絕地將提盒塞給筱雨,探頭看了看屋裡朝他張望過來的潔霜和長虹,眼尖地瞧見桌上正擺放着的飯菜,道:“你弟弟妹妹還等着吃飯呢吧?我就不打擾你們了。”小暑不再多話,迅速地溜身跑了。
筱雨提着提盒有些爲難。她欠謝明琛的人情,可是越來越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