筱雨頓時一笑:“嬤嬤的消息還真是靈通。”
“是夫人下令責打侍婢的事傳到老奴耳朵裡了。”郭嬤嬤輕輕一嘆,道:“這些年,夫人何曾毫無緣由地責罰過侍婢?這事兒一出來,便有人議論,得知緣由不難。”
筱雨親手端了杯茶給郭嬤嬤,笑問道:“嬤嬤覺得我罰得重了?”
郭嬤嬤搖頭:“夫人該罰,不然這聖殿裡,可是沒規矩了。”
筱雨聽得郭嬤嬤話裡有話,不由皺了皺眉,道:“嬤嬤有什麼事,只管說便是?”
郭嬤嬤欲言又止,半晌後還是嘆了一聲:“那老奴便說了……夫人莫要以爲老奴是在告狀便好。”
“嬤嬤就算是告狀到我跟前,又有什麼關係?”筱雨道:“我這做主子的,還不能給嬤嬤做主了不成?”
郭嬤嬤便笑道:“老奴就知道夫人是個眼明心亮的。”
頓了頓,郭嬤嬤才輕聲說道:“夫人走後不久,聖皇便派了一支護衛隊,護送着兩位公子和燕飛公主追了上去,殿裡便只剩下慧兒小姐和夏芙公主。慧兒小姐本是想要和夏芙公主結交朋友,但夏芙公主卻自視甚高,覺得慧兒小姐配不上做她的朋友,在言語上時不時刁難慧兒小姐兩句。”
筱雨聽到這兒,眼中已經迸發出了怒火。
慧兒是筱雨一手養大的,筱雨將她當做女兒一般疼愛。她都捨不得苛責的姑娘,卻被一個不知所謂的夏芙這般對待……
“夫人走後不過三四日,兩位公子和燕飛公主便也離開了,夏芙公主更是變本加厲,話裡話外都說慧兒小姐是來蹭吃蹭喝打秋風的。慧兒小姐心胸寬闊不欲與她計較,也不想拿這樣的瑣碎事去勞煩聖皇,便將此事壓了下來,只是同聖皇提出了告別,離開了聖域,搬去與霧泠大人同住,半月後離開了聖域。”
筱雨捏了捏手,寒聲道:“然後呢?”
“然後,聖殿便只剩下了夏芙公主一個主子。”郭嬤嬤道:“夏芙公主有些難伺候,聖殿中的下人多少都有些受不了她的刁難。夏芙公主找藉口踢掉了聖殿中幾個伺候的宮人,補上了她自己的人。”
“慢着。”
筱雨打斷郭嬤嬤的話,有些冷聲地問道:“她在聖殿中這般大的動作,康康難道不知道?你也任由着她胡鬧不成?補上她的人,她哪兒來的人補?”
郭嬤嬤道:“聖皇並不理會聖殿中的事,再者這種調動人員的事,也沒臉面去勞煩聖皇。老奴仗了資歷說過夏芙公主幾次,頭幾回夏芙公主倒還能找出理由來搪塞老奴,後來老奴再說,她便說老奴不過是個伺候人的,而她纔是主子,讓老奴閉嘴。再加上後來老奴病了一場,也更沒有精力去管夏芙公主了。至於那些補上的人……是夏芙公主的親孃送來的。”
“……手都伸到我眼皮子底下了?”筱雨冷冷地道了一句:“她那親孃,是不是還經常來聖域,同她女兒說話啊?”
“回夫人,是的。”
郭嬤嬤嘆息一聲,道:“夏芙公主的親孃是個精明人,安排人也安排得合情合理,讓人找不出話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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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嬤嬤對她們母女是否很有怨言?”筱雨忽然開口問道。
郭嬤嬤輕輕低了頭:“老奴老了,也不會計較這些。只是爲殿中原本伺候的幾個孩子不平。夫人平常沒怎麼在意她們,老奴卻是都認得她們。這些好孩子原本在這兒伺候得好好的,卻被迫離開,被夏芙公主隨意安排到一些聽起來便不好的地方去做事。她們未曾犯錯,被這般調走……老奴心中自然不服。”
“嬤嬤年紀大了,倒變得有些爭強好勝了。”筱雨微微一笑,擱下茶盞,道:“那嬤嬤去傳我的話,之前伺候的人,都給找回來。至於夏芙公主帶進來的那些人,便全都踢出聖域去。”
郭嬤嬤頓時應了一聲,聲音裡的激動顯而易見。
“嬤嬤。”筱雨喚住正要出門的郭嬤嬤,問了一句:“這段日子可是被夏芙欺負慘了?”
郭嬤嬤面上赧然。
“夫人既然問了,便應當知道……的確如此。”郭嬤嬤嘆息一聲,道:“老奴活這麼一大把年紀,還未曾被一個小姑娘給整治地生過怒氣。她實在是太囂張了。”
郭嬤嬤頓了頓,忍不住問道:“燕飛公主和大晉太子要聯姻的事,老奴已經知道了。這樣的話……夏芙公主,夫人打算如何處理?”
筱雨想了想,道:“將她認爲女兒,是過了明路的,總不能認了女兒又不認了,這也是讓人看聖家的笑話。”
“那……”
“先暫且擱着吧。”筱雨道:“讓人看着夏芙,關她兩天。”
“是。”郭嬤嬤應了一聲,自去吩咐人做事不提。
顏氏從頭聽到尾,有些憂心地道:“聽起來,那叫夏芙的小姑娘不是什麼善茬。她那親孃,想必也不是什麼省油的燈。”
筱雨點點頭,道:“我原本以爲她不過就是虛榮了些,倒沒有想到會達到這樣的程度。”
“那……豈非是引狼入室?”
“引狼入室倒還不至於。”筱雨不由一笑:“母親,她再怎麼說也是女子,總是要出嫁的。我就是不處置她,大不了再白養她十年,然後把她遠遠地嫁出去打發了。”
顏氏點了點頭,笑道:“這般處理倒也妥當,不過也別讓人挑揀出什麼毛病來。”
筱雨點頭,想了想不由嘆息一聲:“回來的路上我也在想要怎麼安置夏芙,原本我是想好了的,認她爲女兒,本就是爲了讓她和大晉聯姻,因此對她心裡有兩分愧疚。現在事情有變,但到底已將她認了女兒了,也不容我抵賴。我好好教養她,等她大了,給她擇一門好夫婿,也算是對得起她了。但我沒想到,她竟然會逼走慧兒……”
“慧兒何人?”顏氏問道。
“慧兒的父親是北部的領主,現在被稱爲城主。當初北部受災,慧兒的父親爲表忠心,將唯一的女兒放到我這兒,藉以消弭對他的疑心。慧兒是我從小養大的,如今也不過八歲的年紀,我將她看做我自己的女兒一樣疼愛。”
顏氏點點頭,道:“既是你親自教養出來的孩子,想必是個性子好的姑娘,能被人這般逼走……那夏芙小丫頭是有些過分了。”
顏氏嘆道:“可是你到底認了她爲女兒,要是將她逐出去,不僅自己面上掛不住,也會損了她爹孃祖父的顏面。說來說去,還是損傷了聖家的臉面不是?”
“這個……兒媳知道。”筱雨輕嘆一聲:“所以此事也不是罰誰的問題。”
顏氏想了想,道:“要我說,那夏芙的親孃就是個糊塗的。夏芙到底是個小女孩兒,能有什麼心機?安插人進來的事,想必還是她親孃在背後出主意。”
筱雨道:“要這般說的話,那背後之人說不定還是夏芙的父親甚至是祖父。”
“當然也有這個可能。”
顏氏嘆息一聲:“名利地位一類的事,沾染上了,便甩都甩不掉。”
筱雨莞爾一笑,起身走到顏氏身後,輕輕給她按捏肩膀,笑道:“母親來這兒,就只管放鬆心情。這些瑣事,有兒媳處理,母親就不要爲此多費神了。”
“好。”顏氏拍了拍筱雨的肩膀:“那你就快些把這些事處理好,不要耽擱了爲娘含飴弄孫。”
筱雨俏皮地應了一聲。
出了殿外,筱雨問清夏芙被關在哪兒,便信步走了過去。
這殿裡大半都換成了夏芙的人,看管夏芙的侍人也不例外。
她們守得不併不精心,見到筱雨來,立刻站起身道:“聖夫人。”
筱雨望了她們兩眼,似笑非笑地道:“長得還挺標緻。”
兩名侍婢額頭頓時溢出汗來。
屋門打開,筱雨走了進去。
夏芙正坐在窗牅邊,聽得聲音頓時竄了起來。
見是筱雨,她臉上僵了一下,似乎不知道該擺出一副什麼樣的臉孔來對她。
以往她對着筱雨都是撒嬌做癡的,可現在她對筱雨,心中卻有了恐懼。
這導致她現在臉上的表情十分古怪,略顯得詭異。
筱雨靜靜盯了她一會兒,忽的笑道:“我又不吃人,這般嚴肅地看着我做什麼?”
筱雨擺了擺手,道:“坐下說話。”
夏芙如臨大敵地慢慢坐了下來,眼角餘光一直在給門口的侍婢打眼色。
“給家裡通風報信?”
筱雨笑了笑,淡淡地說了這麼一句。
夏芙臉上便又是一僵,訕訕道:“夫人說什麼呢……”
“我說什麼,你心裡清楚。”
筱雨不打算與她拐彎抹角。
“夏芙,我離開這麼點兒時間,你跟你家中的人,手伸得夠長的啊。把我這聖殿裡的人都換了泰半。我挺好奇,你們這般做,是想要幹什麼?謀反篡位嗎?”
夏芙頓時驚呆了。
她想了無數要替自己開脫的話,卻無論如何沒有想到,筱雨一來就扣了這麼頂大帽子。
這帽子扣下來,弦客一房可是要身敗名裂了啊!
夏芙趕緊搖頭。
她到底是個才八九歲的小姑娘,也未曾見過太多的世面,聽到這樣的話早就嚇傻了,哪兒還有別的思考能力。
“我也覺得你們應該沒那個膽子。”筱雨輕笑一聲:“這可是要滿門抄斬的大罪。”
夏芙頓時渾身一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