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猛的氣息化作聲浪震天動地,依依站在那氣浪中,竟和周昊一般,身子幾欲被吹起,她眉頭緊蹙,神情嚴肅,隨時防備司機大哥動手。
在周昊說完那番話語之後,司機大哥沒有立即動手,反而皺起了眉,躊躇了起來。
他竟是在思考。
遲疑中,司機大哥緩緩開口道:“小夥子,我對你還算有些好感,我可以給你一個機會。”
頓了一頓,他話鋒一轉,又道:“但如果你說的讓我不甚滿意,我一樣撕了你!”
聽見司機大哥的這番話,感受着周遭狂暴的氣息正在慢慢消退,周昊笑了起來。
在依依難以置信的目光中,他竟是快步朝着司機大哥走去,順手遞了根菸過去。
司機大哥一愣,遲疑後將煙接過,周昊見勢拿出打火機幫着對方點了起來。
司機大哥猛地嗅了一口,臉上的緊張神情逐漸消退,同時更是露出一番陶醉的模樣出來。
“還能這樣操作?”
一旁的依依睜大了眼,露出了驚愕的表情。
周昊此刻自然無暇顧及依依,並未對她多做解釋。
看着青面獠牙的司機大哥,看着他因外貌變化而極爲滑稽的吸菸姿勢,周昊在心中卻是暗暗舒了口氣。
司機大哥長年開車,爲了提神,香菸已經變成了他的精神食量,對於一個長年吸菸,有着年數較長煙癮的人來說,在其神經緊繃的時刻,有人向他遞上一根菸,無疑會拉近彼此之間的關係,更是能讓對方放鬆警惕。
司機大哥對於周昊的好感,恐怕也是建立在一起抽過煙的份上。
曾幾何時,他們也做過一段時間的煙友。
周昊此刻的所作所爲,也有其深意。
他這般做,是爲了讓司機大哥舒緩一下心緒,也好方便周昊接下來的一番行動。
趁着司機大哥抽着小煙陶醉的那會功夫,周昊也暗自點了一根,隨後站在了他的身旁,伸出了一隻手搭在了司機大哥的肩膀上。
月光下,兩個人勾着肩搭着背,並排站在一起抽着煙,看着餘煙嫋嫋升起,盯着月圓卻又各自心懷鬼胎。
依依站在不遠處,盯着這樣一番場景,面色古怪了起來。
不認識的,還認爲他們兩個是兄弟呢,除了司機大哥的模樣有些奇特之外。
待到一根菸吸完,周昊縮回了搭在司機大哥肩膀上的那一隻手,暗自摩挲了一下,心中微動:“這傢伙身上的鱗片也太硬了吧,我就這樣搭了一會,都覺得疼。這要打起來,那還了得,非但防禦破不了,怕是他隨便的一拳就能將我身體洞穿。”
周昊揚了揚眉,接着心道:“看來,我對鬼還是不算了解,鬼和鬼之間的實力差距天差地別,後天之外,天生因素也佔了很大一部分原因。”
按照周昊的猜想,人在化作鬼時,那一刻很大程度上就已經決定了鬼的強弱。
當然,後天成長也很重要。
比如修煉一些法門,吞噬其他鬼魂來壯大自身等等。
但先天上的因素,在大部分的情況下,可以決定一切。
太過弱小的鬼怕是都活不了多久,何談成長一說。
換言之,就算能夠僥倖存活下去,比如依依,一直躲在張家村從不外出,拋開屍身的因素不談,她倖幸苦苦二十幾年的努力,居然還比不過才化成鬼沒幾天的司機大哥。
一念至此,周昊心中有些複雜。
鬼的實力差距,就好比人的財富程度。
有些人生來便含着金鑰匙,出生就是巔峰。
而大部分人,倖幸苦苦一輩子,卻是拍馬也追不上。
這是個很現實的問題。
沒想到在鬼的世界裡,居然也存在這樣的情況。
看來,哪哪哪都沒有絕對公平的一說。
有時候,氣運也是實力的一部分。
周昊摸了摸口袋,將煙盒掏出,沒成想煙盒裡竟然沒煙了。
“抽我的吧。”司機大哥平靜地說道,一邊向周昊遞了根菸過來。
周昊將煙接過,直接點了起來。
入口辛辣無比,着實嗆人,剎那間,周昊眼淚都要出來了。
眼見周昊這番逗比的模樣,司機大哥忍不住笑出了聲。
“這是什麼牌子的煙?”
“這個啊……”司機大哥嘿嘿一笑,“我的車是紙車,你說我這煙是什麼煙?”
“emmmmm……”周昊恍然大悟,這煙自然是紙做的假煙,是司機大哥的家人燒給他的。
“這煙不好抽,但我卻很喜歡。”司機大哥忽然收起了笑意,擡頭望着天空的圓月,露出追思:“它有家的味道。”
“我家在農村,小時候啊,一到稻穗收割的季節,小夥伴們爲了學大人,就將曬乾的穗杆裝作是煙用柴火點着,放在嘴裡吸。這味怪嗆人的,每一次啊,我吸的眼淚都要掉下來,可我很開心,因爲我覺得我是一個大人了。”
“這個味道就和穗杆點着的味道很像。”
說到這裡,司機大哥頓了一頓,輕輕嘆了口氣:“等我長大了,我才發現,大人的世界並沒有我想象中的好。”
“我搞不懂爲什麼房子會那麼的貴,在咱們鄉下,房子是用來住的,可在城裡房子卻不是讓人住的,是用來炒的。”
“爲了成家,爲了孩子上學,我的老父親幫我東拼西湊借夠了首付,讓我在市裡買了房。”
“爲了還親朋好友的錢,爲了還房貸,我只能沒日沒夜的工作。可我不覺得苦,因爲我的父母忠厚老實,他們爲人本分,我有一個愛我的妻子,我還有即將出生的孩子,我的生命因爲他們充滿了希望。”
說到這裡,司機大哥的目中一片溫柔,可緊接着他的目中竟是泛起了淚光,“我不怕吃苦,也不怕受累,我只希望他們能夠過得好,我只希望我可以一直陪在他們身邊。”
“可爲什麼老天爺要和我開這樣的玩笑?”
“我是一個多麼善良本分而又卑微的人啊,爲什麼老天爺要將這些痛苦加諸在我的身上,我的妻兒、我的老父老母,他們如何能夠承受的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