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是濃得彷彿能滴出墨的烏雲。
在天雷沒有劈裂而下的時候,龍門也是黑漆漆的具有金屬光澤,看起來肅穆森嚴,而懸浮在半空的綠葉只有巴掌大小,是翡翠一樣的嫩綠色,裡面像是有水在流動一般。蘇甜緊張的盯着那綠葉,心頭提到了嗓子眼兒。
她看到第三道天雷從天而降,這道神雷直接在天上炸開,閃電分裂出數道,朝着整個山頭落下,要將這山如柴般劈裂焚燒……
也就在這時,懸浮空中的嫩綠葉子上發出一道濛濛的光,那葉子微微卷曲了一下,葉片往下凹了一點兒,隨後又反彈上去,頃刻間,清風徐徐,漫天綠意。
山頭上那些被劈得焦黑的樹木也重新煥發出生機,在那氤氳的綠光當中,金色閃電的光芒逐漸減弱,悄無聲息地被綠意吞噬,竟是連個水花都沒濺起來。
綠蘿存於千萬年前,她不像蘇甜那樣沉睡至今,她一直活在這天地中間與天地同壽,不管是神識還是靈氣修爲,都已經恐怖到了驚人的地步。
想到這裡蘇甜頓時高興起來,她幾乎是連滾帶爬地往蕭望和玄紅的方向過去,但看着不遠的距離,以她現在的身體狀況,想要過去真的是萬分艱難。
第四道、第五道神雷接連落下,綠葉所形成的屏障也是紋絲不動,漫山遍野綠樹成蔭,繁花似錦,大片大片的紅杜鵑,就盛放在蕭望和玄紅身下。等到九道神雷齊落過後,天上烏雲彷彿被颶風捲走,露出晴空朗朗,霞光萬丈。
天邊紫氣如綢,萬鳥齊名,彷彿有仙樂奏響。
也就在此時,空中懸浮的綠葉飄忽落下,晃晃悠悠地飛落在蘇甜面前。
蘇甜伸手去接,在帶血的掌心觸摸到綠葉的那一瞬間,碧綠的葉子迅速枯萎發黃,又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化成了灰,那灰燼從指縫裡滑落,被風一吹,便什麼也不剩下。
蘇甜這會兒沒有想太多,她撿了根樹枝做柺杖,正要爬起來繼續往前走的時候,就看到玄紅已經從地上猛地飛入高空,此時的它身上沒有了傷痕,頭上長了雙角和長鬚,儼然成爲了四爪紅龍!
紅龍發出一聲長嘯,聲音並沒有一絲開心,它撲向地上被劈得焦黑的黑犬,身子都伏在了蕭望身上。
緊接着,紅龍變成紅衣美人,伏在蕭望身上嚎嚎大哭起來。
“老大,你醒醒!”
蕭望發出一聲悶哼,“哭什麼哭,我還沒死呢……”
雖然神識感覺到蕭望還有氣息,但那氣息微弱蘇甜一直不太放心,等聽到蕭望說話,她才鬆了口氣,杵着柺杖站在原地,這才覺得渾身上下都疼。
那些被她忽視了的疼痛,像是突然甦醒了一般,鋪天蓋地地涌了過來。她忍不住吸了口氣,發出了微弱的呻丨吟。
地上的蕭望耳朵猛地一動。
他現在身子被劈得跟坨黑炭似的,毛都燒沒了,肯定難看至極。思及此,蕭望拼盡全力,化了人形。然而他忘了,他皮毛都燒了,哪怕想着把皮毛變化出衣服來,也做不到。於是乎,地上出現的是一個被燒得黑乎乎的裸男……
玄紅本來趴在他身上,這會兒,直接摟着他的腰。
玄紅先是一愣,隨後下意識低頭,看了蕭望雙腿之間。
蕭望正扭頭看蘇甜,他發現蘇甜正看着玄紅,接下來,又順着玄紅的目光轉移了視線。
蕭望:“……”
他臉一紅,想說話,喉頭噴出一口血,直接暈了過去。
玄紅也看向蘇甜,又哭又笑,“甜甜,甜甜我還活着……”她還吸着鼻子唸叨了一句,“老大這本錢不錯,以後我教你房中秘術,保管讓她離不得你,天天在你身上逞兇……”
啊不對,蘇甜那麼嬌弱,哪裡承受得住?承受不住換我上啊!玄紅眼冒紅光的想。
蘇甜:“……”
都什麼時候了,她還能想起這些玩意兒來。
玄紅化爲本體,將蕭望和蘇甜都駝到背上,揹着他們回了蘇甜所在的山頭,路上的時候見到老王,玄紅直接用爪子提起老王,也把他拎了回去。
“老大傷得很重,長眉樹老沒醒,現在怎麼治?”徐娘子跟在玄紅身邊,着急地問。
“先看看再說。”老王眉頭擰成川字,回道。
等到了山巔,玄紅把人放下,赫然發現本來昏迷了的蕭老大這會兒竟然死死地抓着蘇甜的手,那手捏得死緊,根本扯不開。她擡眼看蘇甜,蘇甜只能無奈地笑了一下。
她剛剛和蕭望被放在了一塊兒,因爲擔心,她手伸過去想檢查一下蕭望身上的傷口,結果就被他突兀地抓住了手,現在確實掙脫不了,她也不想掙脫了。她好累,渾身像散架了一樣,腿摔斷了鑽心的疼,身上到處都是擦刮的傷,還有木刺都扎進了肉裡。
且她身體裡一種靈氣透支的疲憊感,那突然涌入她身體內的靈氣完全消失之後,蘇甜覺得自己特別的困,眼皮都有些睜不開了,好想睡上一覺。她身子微微搖晃,隨後,也直直地栽了下去。玄紅眼疾手快用靈氣托住她,才使得蘇甜沒有再次摔傷。
兩個都暈了!
“蘇甜也受了傷,就把兩人放一塊兒吧。”老王拍板道,“都擡我房間去,放牀上。”
玄紅忽道:“蘇甜朋友給的那瓶子裡丹藥還剩下一顆,我拿過來給老大療傷吧!”
“你這死蛇,你到底吃了多少顆?那什麼丹藥竟然如此逆天!”徐娘子都快發瘋了。
“八,八個。”玄紅沒底氣,聲音也弱了下去。一瓶丹藥是九陽之數,她鬱結傷心,想到孩子就覺得難熬得很,沒想到吃了一粒丹藥後渾身舒坦,彷彿心頭的鬱氣都一掃而空,於是就一粒接一粒跟吃炒豆子一樣連續吃了八顆,結果……
結果差點兒爆體而亡,還引出了天劫,險些釀成大禍。
把最後一粒丹藥拿出來後,玄紅建議,“這丹藥太烈,切半餵食吧?”
徐娘子把藥拿在手裡,只覺得丹藥裡靈氣濃郁,她握着一粒丹彷彿拿了千斤重物,沉得她手抖。徐娘子顫聲吼,“切什麼半,壓成米分末,兌水!去把老王那小水缸搬過來……”
丹藥兌水後,徐娘子小心翼翼地把藥水餵給了蕭望。
“甜甜呢?”
“取一瓢水出來,繼續兌十瓢水!”
老王:“還好老子會數數,要是讓那羣蠢妖怪進來……”啊呸,他在這裡呆久了也傻了,居然自己拿自己跟那羣蠢貨比!
……
黑風山的妖精們忙活不停,這裡從未出過飛昇渡劫的妖精,且老大都昏了也沒時間管別的,以至於大家都不知道,紫氣東來萬鳥朝鶴,會引起多大的震動。黑風山如今的結界,也掩蓋不住化蛟成龍的氣息,遮擋不住天地異象。
四海龍宮都驚了,有新的龍族出現,最先知道的必定是四海水族,一聲龍嘯,威壓之下,低階水族皆浮出水面膜拜。
“位置確定了嗎?好像跟青丘隔得不太遠!”東海龍王敖遠道,“給白嵐傳個信,讓他幫我們把那新龍給穩住,勸那新龍入我東海龍宮。”
現在龍宮新崽子太少,整個東海龍宮只有百頭純血真龍,跟青丘的狐狸簡直沒法比。且如今飛昇的龍更是沒有,四海龍宮的真龍娶來嫁去,龍崽子生得少不說還越來越弱,迫切需要新龍注入啊!
他那兒媳倒是弄了個龍蛋回來,但一點兒沒孵化的跡象,也不知道還得養多少年。
說到兒媳,又想到那不成器的兒子,堂堂真龍成了個癡情種子,因爲一條蟒蛇意志消沉,如今躺在宮裡跟條死蛇一樣,真是丟了他老龍家的臉。敖遠在龍宮裡急的踱步,然就在這時,他那癡情兒子突然發瘋一樣衝了出來。
一頭金龍從水底躥出,直接朝海面奔騰而去,他身後還追着一位頭戴珊瑚簪,身穿碧水紗的美貌女子,只聽那女子吼,“敖凌,你給我站住!”
前面的金龍哪裡會站住,她氣急,變成一頭白龍緊隨其後追了出去。
兩個都沒看這東海老龍王一眼。
敖遠:“……”他憂鬱地往龍宮深處的珊瑚貝那過去,很是憂心地看着裡頭那顆又大又白的蛋。
這都是些什麼事兒哦。他兒子什麼德行他難道還不清楚,以前喜歡過睡過的女人成百上千物種齊全,那蟒蛇活着的時候也不見他多惦記,死了反而被他銘記在心了,也真是作孽。就在這時,他看到那龍蛋竟然在發光。
蛋裡微弱的靈識還傳出了一個聲音,“娘,娘,娘……”
敖遠頓時心頭一驚,“難道說,那渡了天劫,成功化龍的蛟是它娘,那條紅蟒?兒媳不是說那紅蟒死了嗎,怎麼會這樣……”
青丘。
着青衣的小侍女輕輕推開房門,想要把房間裡的花換了,也重新點一支凝神香,她進門之後剛剛把鮮花擺放出來,忽覺有異,扭頭一看牀上,登時魂兒都險些驚掉了,隨後臉上露出狂喜之色,“六公主,您醒了。”
白許許,是青丘狐族六公主,十分受寵,只不過,現在用着這個殼子的是綠蘿。
小侍女拿出狐鈴要叫人,卻見牀上的六公主神情淡淡地瞥她一眼,“別吵。”
綠蘿坐起,吩咐道:“把香滅了,窗戶全打開,我要透透氣。”
窗外是一片桃花林,十里桃花如少女雙頰邊上嬌羞的紅雲,也是白許許那小狐狸心裡都愛情的期許,就好像好多好多年前的她一樣。
她站在窗邊看着窗外,手裡拿着一片嫩綠的葉子把玩,臉上本來沒什麼表情的,過了一會兒,忽地輕笑一聲。
“那葉子,她用了呢。”
塵緣已斷,自此,不再往來,各不相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