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玄紅和敖凌便大肆慶祝了一番,取了美酒美食,點了篝火,招待黑風山所有兄弟。徐娘子把樹底下埋着的陳年果酒也挖了出來,黑風山的妖怪們喝酒吃肉發酒瘋,一直到後半夜才安靜下來。
蘇甜也小酌了兩杯。那果酒有靈氣,喝了身上有點兒難受,正因爲難受了,也就沒感覺到什麼醉意。
她回房間休息,剛躺下沒多久,就感覺一個冰冰涼涼的身體纏了上來,蘇甜睜眼,正好看到玄紅一雙微微泛紅的眼瞳。她醉醺醺的,抱着蘇甜的腰肢,笑着道:“黑風山的妖怪我都睡過,嗝……”
現在,是真的都睡過了。
玄紅身子靠過去,頭挨在蘇甜旁邊,長髮如瀑打在她臉上,蘇甜都能嗅見發間芳草香。
“你真的要去東海嗎?之前白侗說的我覺得很有道理,雲袖容不了你的。”蘇甜緊張的道。
“怕什麼,嗝,我纔不怕。”玄紅獻寶似的從貼身衣服裡掏出一片金鱗,“這片跟之前那片不一樣,你仔細看,是不是?”
這片龍鱗有一尺長,不是圓形鱗片而是月牙型,顏色也不是純正金色,金中泛白。蘇甜伸出手指摸了一下,便明白那是龍族喉嚨下的那片逆鱗。
龍有逆鱗,觸之必怒。這逆鱗對於龍族來說是很重要的東西,關係到龍族性命。
“敖凌連逆鱗都給我了,若他負我,我就要他死!”玄紅咯咯地笑了起來,“喜歡一個人,就是要把最重要的東西給她,以後,嗝,蕭老大也要把最重要的東西都交到你手上,你,你才答應他。”
玄紅將鱗片貼身收好,雙手伸出環住了蘇甜的胳膊,用嬌軟的聲音喊了兩聲甜甜。
“甜甜,你給我畫一幅畫吧,把我畫在圖冊裡,我把真名告訴你,以後,你也能隨時聯繫我啦。都不用傳訊符。”玄紅說完,直接穿着褻衣站起來,她還嫌身上的衣服礙事,伸手要去扒衣服,若不是蘇甜眼疾手快拉住她,她連肚兜都會扯下來。
她是紅龍,一直都喜歡紅色,就連肚兜都是大紅的,上面用金線繡着芙蓉花,更襯得白嫩的肌膚如玉光滑瑩潤。
“我……嗝,我真名,噓,我真名叫彩霞,我娘說我出生那天,有漫天彩霞,但我不喜歡這個名字,俗氣得很。好看是好看,一會兒就散了。”她咯咯笑了兩聲,“我纔不要做彩霞,我要做紅日。”
她直接倒在榻上,姿勢撩人的看着蘇甜,又催了一句,“來,把我畫進冊子裡。”
蘇甜披了衣服,從枕頭底下取出畫冊翻開,她想着這畫冊每一頁都畫滿了啊,她嘩嘩地翻圖冊,看到夔龍那一頁,蘇甜連忙道:“我告訴你一個口訣,以後要是他欺負你,在逆鱗上抹綠褐藻汁液,再念那段法訣,保管叫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她的圖冊上記錄了它們最喜歡的最害怕的弱點什麼的一應俱全,夔龍弱點跟逆鱗有關,對現在的龍族肯定也有效的。只不過要取得龍族逆鱗有點兒難,敖凌敢自己亮出來,正好方便玄紅掌握。
蘇甜一遍接一遍地念,玄紅雖是迷迷糊糊的,卻也認真記了下來。
等確定玄紅完整記下來了,蘇甜這才繼續往後翻了下去。
翻到最後一頁鬼畫符的時候,她心念一動,靈氣注入其中還想繼續往後翻,這種圖冊是法寶,不應該只有這麼多頁纔對,法寶隨主心動而動,她想若是繼續翻沒準還會出現新頁,結果新頁倒是真的出現了,卻在鬼畫符那頁的前邊,也就是說,鬼畫符那一頁還是在最後。
這圖冊上畫畫是畫魂,玄紅姿勢不管多曼妙,蘇甜看到的和所繪的依舊是一頭紅龍,一頭扭曲着身子用爪子艱難撐着頭,還不斷眨着銅鈴大眼睛拋媚眼的紅龍……
等到天快亮時,蘇甜才把玄紅畫完,她剛說一聲好了,就見玄紅陡然閉眼直接睡了過去,蘇甜把玄紅挪到牀上,等到挪完之後,她甩了甩痠痛的胳膊,咧嘴笑了一下。
玄紅本體是龍,她可不輕,但蘇甜現在能挪動她了,那她的槍,興許過不了多久,就能拔起來了。一切都在變好,她會恢復過來的。
到那時,誰不懂事就教訓誰!誰叫她是祖奶奶呢!
三日後,東海龍宮的迎親隊伍來了。八頭青龍拉車,那接新娘的龍車上花團錦簇,宛如一座行宮。敖凌還叫了幾個仙人朋友壓場,黑風山的妖怪們哪裡見過這麼大的陣勢,在衆多仙人面前小妖怪們都很拘束,本來想着跟着去東海看熱鬧的,這會兒,衆多仙人無形中的淡淡威壓之下竟是誰也不敢亂動了。
蘇甜自然不能露怯,她全程用威壓藐視一衆神仙和東海龍族,一幅睥睨天下的冷淡姿態,唯有看向玄紅的時候,臉上纔會露出笑容。
蘇甜和蕭望跟着去了東海,在那邊呆了三天後才返回了黑風山。
回去之後大家又好好熱鬧了一番,而這時候,老王才問,“老大,現在我們黑風山有不少好東西,你看是不是挑幾樣給小飛和他主人送過去。”
老王一直惦記着小飛,而他還記得小飛跟的那主人雖然是個散修,但也不富裕,現在家裡多了不少好貨,就選一兩樣給送過去,畢竟是恩人。
“小飛是誰?”蕭望問。
大家夥兒七嘴八舌把小飛的事又詳細講了一遍,蕭望聽到小飛跟着他一塊兒去救甜甜,還請了主人來幫忙,頓時拍了個巴掌道:“送!龍宮不是送了什麼瓊漿玉露,擡一缸過去。”
“然而小飛在哪兒啊?”
“老大傳訊符在你那!”
蕭望完全不記得東西放哪兒,他跑回洞府翻了個底朝天,終於從墊牀腳的石頭底下翻出了所謂的傳訊符出來。那是一塊刻了只駿馬的玉牌,上面還黏着一根馬鬃毛。蕭望神識注入玉牌當中,衝着玉牌喊:“小飛啊,在哪兒啊,我們有不少好吃好喝的,你快過來拿啊。”
小飛速度快,它跑個來回,也比黑風山其他妖怪速度快。
孰料玉牌毫無反應,蕭望又喊了好幾聲對面也沒個動靜,他把玉牌舉起來問,“是這個傳訊符吧,爲啥對面沒聲兒啊!”
老王這會兒把手裡頭的菸斗重重磕了兩下,他沉着臉道:“小飛,是不是出事了?”
一羣妖怪面面相覷,都覺得眼皮有點兒跳。
蘇甜想了想道:“小飛的主人好歹是個散修,不如我去問問白侗,看他能不能打探點兒消息。”
白侗上次走的時候是給蘇甜留了聯繫方式的,她這會兒用傳訊符聯繫了白侗,直接問白侗知不知道秦望舒的消息。
那邊白侗很快回應了,“秦望舒啊,我知道啊,那個倒黴催的,不知道得罪了誰,被派去鎮守戮仙橋了。”
戮仙橋,就是遠古時代,魔族入侵時所搭建的溝通兩界的橋樑,當時蘇甜詢問秦望舒現在是否還有魔族的時候,秦望舒還說戮仙橋一直有重兵把守,而所有仙人身上都有逢魔石,一旦有任何關於魔族的蛛絲馬跡,都會引起重視,所以,不用擔心魔族會再次悄無聲息地捲土從來。
“戮仙橋那裡可苦了,要麼極寒要麼極熱,乃是天地下最苦寒的遺忘之地。被派到那裡的修士想修煉都難,每天還要消耗自身靈氣去抵禦陰寒和酷熱,雖然天宮都會發大量丹藥下去做補給,但那個地方外人誰都不想去,那裡的天兵天將三年一換,而那裡鎮守的仙人,大都是過去戴罪立功的。像秦望舒那樣的,估計就是得罪了人,被送過去受苦了。”白侗說完又道:“我去查查他得罪了誰,不過祖奶奶,那人跟你啥關係啊?”
“是朋友,本來打算叫他一起喝酒,結果沒聯繫上。”蘇甜回答。
“哦,苦寒之地普通的傳訊符是用不上的,有專門用來傳訊的靈音石和伏魔陣,一旦那邊出現任何異動,天宮就會得到消息。祖奶奶要聯繫他的話,估計只能去天宮了。”
跟白侗聊天蘇甜沒避着其他人,白侗說去打聽打聽秦望舒得罪了誰現在處境如何,蘇甜道了聲謝就掐斷了傳訊符。
這會兒說完之後,大家也都七嘴八舌地討論起來。
“苦寒之地,戮仙橋,秦望舒得罪了誰啊怎麼會被弄到那去了。”
“小飛肯定也過去受苦了。”
“戮仙橋,聽名字都嚇人。”小梳子最近長高了一些,每天往蘇甜身邊湊,他脣紅齒白眼線長,已有了一點兒嫵媚的味道,但一說話還是會臉紅,是個容貌魅而不妖秀秀氣氣的少年郎。
“小飛走之前都沒跟我們說一聲,說明當時情況很緊急,那他們狀況肯定不是很好。”老王用菸斗敲着桌面,語氣焦急地說:“而且是得罪了人,怕是去了那地方還會有人使絆子。”
“那種地方不是要補給丹藥才活得下去,若是上頭剋扣一下……”想到這裡,老王一哆嗦,“這可怎麼辦?”
徐娘子則皺眉道:“秦望舒得罪人,他之前都好好的,該不會,是得罪了那青雲宗的飛昇仙人吧?”
這麼一說,倒是可能性極大了。
蘇甜想了想道:“要不然,我也去戮仙橋看看。”
蘇甜倒不是心血來潮,她現在身體恢復了一些,等到體內靈氣再多一點兒,能夠把槍拔起來後,她就打算去原來那些地方走一走看一看的。戮仙橋是遠古戰場上衆多生靈的惡魔,是魔族入侵的橋樑,她不記得後來的事情了,只是聽仙宮的人說戮仙橋已斷,那一處也被封印,若有機會,她還是想去看看的。
沒準還能想起一些事情來。
這一天蘇甜都有點兒心神不寧,晚上的時候她翻開圖冊,正一頁一頁的重新看過去,就看到了玄紅那邊有了動靜。
“蘇甜蘇甜,你看我的蛋。”
玄紅的虛影從圖冊上顯現而出,她站在一個珊瑚貝旁邊,那珊瑚貝上面放着有一顆又大又白的蛋,玄紅掌心貼在蛋上,笑得一臉滿足。“寶寶還記得我呢,還好我過來了。”
“我晚上要抱着它睡。”玄紅指了指蛋道。
話音落下,那龍蛋還輕輕震了一下,像是在迴應玄紅一樣。見到這樣的情景,蘇甜心情也輕鬆了一些,她跟玄紅說了會兒話互道晚安,接着才枕着圖冊睡下了。
這次,蘇甜夢到了戮仙橋。她聽到那個熟悉的男聲說:“魔物除之不盡,唯有斬斷戮仙橋將其封印,纔可安心。”
我以身殉,可保萬世長寧。
戮仙橋的確被斬斷了,也被封印了。天宮史官說,有位大能犧牲自己封印了戮仙橋。也就是說,那個她不記得的人,就是天宮衆仙口中的大能,他應該是死在了戮仙橋附近。
蘇甜從夢中驚醒,她腦門上起了一層汗,心跳急促如密集鼓點敲響一般。又想起了一些細枝末節的東西,她到底忘了多少人多少事,爲何有的忘了,有的又記得呢?
這記憶缺失得好生奇怪。燭龍九鳳他們平時的小習慣她都記得,偏偏山上那骨頭一點兒印象都沒,還有那個聲音的主人,曾經彷徨無助所等待的人,這些潛意識裡都覺得是很重要的東西,一點兒都想不起來。
難不成,她的記憶也被人動過手腳?被封印了?
蘇甜揉了揉眉心,她深吸口氣,心中暗道:“無論如何都要去戮仙橋看一看了。”
她連晚上做夢都夢到了戮仙橋。
冥冥之中自有指引,戮仙橋之行必不可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