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已是深冬,夜裡很冷。
青丘除了主峰是好的,其他地方都破破爛爛的,全部的傷者都安置在了有陣法取暖的主峰上,蕭望和蘇甜他們則沒有過去,而是在山坳處尋了個避風的位置,從廢墟里扒拉出被子什麼的,往地上一鋪就行了。
青丘不僅有狐狸也有人,這一片地方足足十來萬人口,山脈崩塌導致還有近萬人失蹤,這附近的山體也跟別處不同,彷彿有一道氣息阻隔了大家的神魂窺探,救人就麻煩不少。
白日大家都忙得腳不沾地,蕭望這皮糙肉厚的都累了,他化爲獸形趴褥子上,身子蜷起來把蘇甜卷在中間,讓她睡自己懷裡,用長毛捂着,怎麼都不會凍着了。
至於秦望舒他們……
蕭望:“哪兒涼快哪兒呆着去,別過來跟我們擠。”
於是乎,秦望舒和小飛在遠處尋了個地方休息,給蕭望和蘇甜留了二人世界了。
雖是夜裡,很多人都沒睡,不遠處有火把的光跳動,曲曲折折地在山中蜿蜒,像是一條在黑夜裡遊走的龍。頭頂天河悠悠,星羅棋佈,蕭望仰頭看着,忍不住發出了一聲低低的犬吠,他曾經也在露天裡睡過,天爲被子地爲牀,蜷縮成團冷得發抖,那時候覺得最大的心願就是有自己的地盤,有自己的狗窩,而現在麼,睡在天地之間,好像也不是什麼難受的事。
“甜甜,你睡了嗎?”
“還沒。”這狗毛比狐狸斗篷都暖和,蘇甜熱得都有點兒出汗了。
“甜甜。”
“嗯?你說。”蘇甜應道。
“你看我失憶了,還是喜歡你。”蕭望的確失憶了,他不記得後來發生的事,連一起生活了多年的朋友名字都忘了,更不記得蘇甜,然而,他還是會很輕易地喜歡上她。
舌頭伸過去想舔一舔,發現自己舌頭比她臉大,蕭望吐出的舌頭僵在半空中,很蠢地流了滴口水……
還好蘇甜反應快,不然得被口水洗把臉。
她從狗窩裡鑽出來,熱的臉紅紅的,手心冒汗,吹了涼風才舒服了點兒。蕭望見狀變回人形,在她旁邊站了一會兒,他一臉嚴肅地站着目視前方,然用手偷偷拍了一下蘇甜的肩。
等到蘇甜把頭轉過來看他,蕭望猛地低頭,湊過去親了她一口。
脣舌相抵,呼吸都融爲一體。
而此時的蘇甜雙目睜圓,她沒有抗拒蕭望舌頭的入侵,而是跟他糾纏起來,同時,她還感覺到了對方口中都有帝流漿的氣息,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以前蕭望也受傷過,傷得很重渾身都是血,但那時候的他都沒有帝流漿啊,現在怎麼突然就有了,而且還不少,好像他體內有個泉眼兒似的,汩汩地往外涌,吸了不見少,反而越來越多。
帝流漿是天地精氣,這天地間早就消失已久,現在在天地重現也就算了,居然會從它身體裡冒出來,蘇甜有點兒擔心,不管原因是什麼,她只知道,若是讓其他人知道蕭望體內有這東西,怕是會讓天地震動,無數人眼紅,引出大亂子來。
她一邊吸着帝流漿一邊想,都不捨得鬆口,那靈氣順着兩人接觸的地方涌入她體內,真是舒服得她眼睛微微閉着,手腳都軟綿綿的,只能靠在他身上。
“唔唔唔……”蕭望悶哼了幾聲,想要掙開捨不得,雙手死死把蘇甜箍住,恨不得揉進自己懷裡,但舌頭卻是真的疼,忍不住悶哼了幾聲。
蘇甜頓時臉紅了,也鬆了口。她是霸王花,霸王花麼,還是靈植的時候那張嘴就是她的殺人利器,剛剛吃了好東西一時情不自禁地吮住不放,不過現在反應過來,她頓時鬆了口,故作矜持地低了頭。
想了想,蘇甜補充了一句,“我是食人花哦,你怕不怕。”
蕭望哼了一聲,說話都大舌頭了:“老子又不是人,怕個屁啊。”親個嘴兒還親不過甜甜,他一張臉往哪兒放,當下又低頭下去啃,當然,也不忘在周圍弄個最簡單的結界,免得被別人偷看了去。
“回去了就成親好不好?”蕭望好不容易把人鬆開,紅着眼睛問。
“好啊。”蘇甜嘴脣微微張開,喘了好幾口氣。此時的她眼神迷離,白嫩的臉上滿是胭脂色的紅,嘴脣更是被吮得飽滿亮澤,清純中透着魅惑,讓蕭望簡直把持不住,恨不得立刻就把人給撲了。
聽到蘇甜的回答,他忍不住嗷嗷叫了兩聲,接着變回原形,把蘇甜往頭上一頂,馱着她飛上高空。
“幹嘛呢?”
“回去成親!”
“不救人了?”
蕭望一愣,又緩緩落了地,“那還是先救人吧。還有不少人埋坑裡呢。”反正媳婦兒又不會跑,也不急這兩三天了。
蕭望休息了一個時辰又爬起來刨人去了,蘇甜因爲又吃了不少帝流漿也跟他一起去幫忙,有她幫忙救援速度快多了,只一個白天,又翻出了數千人。
傍晚,蘇甜蕭望還有秦望舒他們圍着火堆一塊兒吃東西的時候,秦望舒忽然將手中的烤肉放下,他喃喃道:“我信你。”
大家都吃着肉,秦望舒突兀地冒了這麼一句,叫人摸不着頭腦。
白侗問:“你咋了?”
秦望舒沉着臉,望着眼前火堆,那火光倒映在他雙瞳裡,他眼中是跳躍的火焰,心中卻是冷寂的哀傷。他緩沉默一瞬,緩緩道:“古云鬆給我發了一道傳音。”
“嗯?”蘇甜擡頭,看向秦望舒。
“他死了。”秦望舒衝蘇甜拱了下手,“我暫時就不去黑風山養傷了,我要去青雲宗一趟,小飛就暫時託你們照顧了。”
他的傷也是靈氣耗盡而已,恢復起來也不麻煩,但小飛損耗太大,必須好好養着才行,不能跟着他東奔西跑。
“那古什麼說啥了?”蕭望問。
“天兵天將突襲,在青雲宗山門劍陣底下發現了陰魂陣,用鮮血和屍骨催生怨煞氣用來強大修爲元神的陰魂陣,所以帝君直接判了他雷刑和天火焚神。整個青雲宗弟子也在接受檢查,但凡發現身上有魔氣者,殺無赦。”
秦望舒緩緩閉上眼,一字一頓道:“他說,他是冤枉的。”
古云鬆周身煞氣,宗門底下暗藏歹毒邪陣,成魔證據確鑿,不管他說什麼,皆無人信他。神魂被天火鍛鍊成灰之際,鬼使神差地,他給秦望舒發了一道傳音,“我沒有布陰魂陣,我是冤枉的,你信我嗎?”
我信你。滿腹冤屈彷彿都得到了安撫,那沖天的煞氣也隨之而減弱,靈魂成灰,消失於天地間,那個人,大抵只會留存在少數人心中。
“我想去調查一下這個事情。”
陰魂陣是存在的,又在青雲宗屁股底下,所以要查肯定要從青雲宗查起。如果不是古云鬆,那就是青雲宗的其他人,至少也是長老才行,否則怎麼能瞞住別人偷偷在山門底下佈陣。
這事跟他人無關,認識古云鬆的也只有他自己,是以秦望舒沒想過找蘇甜他們幫忙,既然最後古云鬆聯繫了他,他有責任去尋找真相。
當然,若是遇到麻煩秦望舒肯定會向蘇甜求助的。他說完之後又給白侗行了個禮,“不能繼續留在此地幫忙,還請白兄見諒。”
“哪裡話,這兩天也多謝你了。”白侗說完,從袖子裡掏出一件法寶和一瓶子丹藥,“我廢墟里翻的時候撿到的,你拿着,有需要幫忙的地方叫我啊。”
秦望舒跟小飛道了別,提前離開了青丘,等到人走遠了,蘇甜纔回過神,悶聲不響地啃了口肉。
其實沒什麼好查的。
是綠蘿指出的古云鬆。
如果古云鬆是冤枉的,那問題就出在綠蘿身上,而以綠蘿的實力,想要弄出個陰魂陣簡直輕而易舉。但綠蘿也是經歷過那場戰爭的,她應該知道,如果真的魔物再次出現,該是多麼可怕的噩夢。
蘇甜心煩意亂,她大口大口地咀嚼,不多時便把一整隻鹿腿塞進了嘴裡,那吃相把白侗都驚呆了,“祖奶奶,我記得青丘的長輩曾說您瓊漿玉露都喝不下……”
蘇甜呵呵笑了一聲,“別說鹿腿了,我連一頭龍都吞得下。”她隨口道。
既然秦望舒去查青雲宗了,那她,就去查綠蘿好了。綠蘿的本體就在青丘,她得好好翻一翻青丘,看看能不能找出什麼蛛絲馬跡了。
對了,綠蘿用的是白許許的身體,白許許的房間裡,會不會有什麼線索呢?
綠蘿的本體就在附近,元神倒是在戮仙谷還沒回來,這樣一來,她要查還要儘快,免得她元神跑回來了,幹啥都瞞不住她。
至少現在綠蘿離得遠,蘇甜剛剛吃了帝流漿身體狀況很好,施些手段,還是能瞞住綠蘿元神的。她沒耽擱,神識施展開,直奔主峰白許許的住處,而神識一過去,蘇甜就發現,白許許的房間有很強的結界,將那裡頭護得嚴嚴實實。
她一個遠古上神,把白許許的房間護得那麼結實做什麼,難不成還真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蘇甜只擅長暴力破陣,霸王槍一槍捅過去,結界吧唧一下碎了,這讓她犯了難,稍微有點兒猶豫。
也就在這時,蘇甜聽到了一聲淒厲的慘叫,她心募地一沉,神識迅速收攏,整個人瞬間跌坐在地,一幅精神恍惚的模樣。
“甜甜,甜甜,你怎麼了?”
蘇甜沒回答,她掏出圖冊,手一抖,圖冊直接飛上空中,翻到了玄紅那一頁,她顫聲喚着玄紅的名字,就見那兩個字剛剛出口,便有一條漂亮的紅龍幻影飛上高空。
那紅龍無憂無慮地繞着她轉來轉去,蕭望不明所以地看着它道:“咦,玄紅怎麼一叫就來了,這麼快,她不是在東海嗎?”
話音落下,天地間無數聲龍嘯傳來,那聲音,震得人毛骨悚然。白侗手中鹿腿直接跌落在地,他臉色慘白語氣驚惶地道:“大事不好了,玄紅,玄紅把東海龍太子殺了。”
蘇甜對白侗的話毫無反應,她伸手,那紅龍幻影就變得只有筷子長短,停在她掌心,用龍角蹭着她的手指。
她掌心緩緩收攏,卻無法握住那紅龍,那只是一縷殘魂虛影,沒有任何實體。
而今,她能握住的,只有霸王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