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猛然間一顫,呼吸驟然停滯。
恐懼像是長滿了鋸齒一般,反覆拉扯着我敏感的神經線。
我不敢相信,當法醫將覆蓋在屍體身上的白布扯開的時候,眼前那具屍體竟然是瞿長青。
全身的汗毛霎時間豎了起來,如鋼針一般紮在我的身上。
一股冷流躥進身體裡,頃刻間蔓延到我的四肢百骸。
我愣愣地站在原地,渾身上下就好像浸在冰冷的雪水裡,冷得顫抖。
瞿長青的臉色呈現出一種櫻桃般的紅色,看上去好像還活着一樣。
可是,當法醫解開他的領釦的那一剎那,我竟然看到他全身幾乎都是青紫的。
法醫翻開了瞿長青的眼睛用手電筒照了一下,接着,沉沉地搖了搖頭。
他迅速將白布蓋上,站起身對一旁的警官說:“他全身青紫,瞳孔散大,已經死了一段時間了。”
那一刻,我的心像是被人狠狠剜了一刀,刀口不深,卻在淌血。
瞿長青的樣子就好像深深刻在我的腦子裡,我的心不僅僅是痛,還帶着一種深深的愧疚。
我愣愣地站在原地,心口好像破開了一個巨大的口子,空洞洞的,像是會漏風一樣。
隨即,我聽到警官的聲音:“他是怎麼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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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該是煤氣中毒,死前沒有什麼掙扎的痕跡,身上也沒有其它的傷口,應該是自殺。”
法醫說完,沉沉搖了搖頭,發出一聲輕輕的嘆息。
可就在這個時候,我的腦子裡似乎飛速地閃過什麼東西,讓我覺得頭疼欲裂。
“瞿長青死了,是你害死了他……”
一個聲音在此出現在我的耳邊,帶着濃濃的鼻音,像是一種尚未甦醒的沙啞,如同粗糙的老繭一樣,來回在我的身上摩挲,讓我渾身忍不住激起一層層雞皮疙瘩。
我感覺到絲絲涼意慢慢滲透上來,頃刻間深入到我的五臟六腑。
可這個時候,我聽到人羣裡不斷傳出的聲音……
“這個男人死的好慘啊!”
“對啊,前幾天還好好的。”
“我看應該是被鬼纏上了,不然,怎麼會想不開?”
……
真的是我害死了瞿長青嗎,不,我沒有!
我的心在掙扎,冷汗頃刻間滲透了出來,迅速浸溼了我的衣服。
四周的寒氣順着冷汗沾溼的衣服一點一點鑽進我的體內,讓我如同置身於一個巨大的冰窖一般,冷得顫抖。
“瞿長青原本不會死,是你貪慕虛榮,是你違背了對她的承諾,是你害死了他……”
那個聲音的再度出現,反覆刺激着我的耳膜,我感覺,那聲音就在我的耳邊,或許,就在我的身後。
那一刻,我不知道從哪裡來的勇氣,猛然回頭……
然而,身後卻是空蕩蕩的,除了聚集在一起指指點點的人羣,什麼都沒有。
我感到害怕,不,那不僅僅是害怕,還是一種心寒,一種無法用語言來形容的心寒。
突然之間,警車的聲音在耳邊擴散開去,很快,幾個警察衝了進來,將瞿長青的屍體擡走。
當那具屍體經過我身邊的時候,我感覺到自己的肩膀上那種說出不來的沉重。
刺骨的疼痛再一次像我襲來,我感覺雙腿發麻,無力地靠在牆上,我小心翼翼地揭開衣領看了一眼,才發現,肩膀上那烏黑的掌印竟然再度出現,顏色比之前更深,好像漫無邊際的黑暗,壓迫着我的視覺神經……
我渾身的血液一瞬間沸騰了起來,咕咚咕咚往頭頂上冒。
身上的毛孔像是快要炸開了一樣,恐懼如同拔地而起的火苗,怎麼澆也澆不滅。
就在這個時候,眼前的一切竟然又開始發生嚴重的扭曲,讓我的腦子裡感覺到一陣眩暈。
我沉沉閉上了眼睛,可剛剛閉上眼睛,就聽到一個聲音在呼喚我:“來吧,解脫吧,讓你的痛苦變成過去……”
我的心跳驟然停頓了幾秒,接着才猛烈地跳動起來。
肩膀上的刺痛讓我陡然間睜開了眼睛,眼前是一片十分靜謐的林子,四處都散發出一種淡淡的植物的清香。
我一個人站在高高的土丘上,身邊是一棵巨大的榕樹,盤根錯節的藤蔓,看上去似乎已經有很多年的歷史了。
可就在我分神的一剎那,一根藤蔓突然之間從我的頭頂垂了下來……
我嚇得往後倒退了一步,仔細一看,那藤蔓竟然兩頭都掛在樹枝上,中間垂下來的部分,恰好呈現出一個“U”字型。
這讓我聯想到,那U字型的藤蔓,不就像是上吊的白綾嗎?
我感覺到自己的心臟驟然緊縮,渾身的血液頃刻間倒流回心臟裡。
強烈的恐懼讓我的呼吸驟然一滯,我的腿忍不住抖如篩糠。
“最愛你的瞿長青已經死了,你活着還有什麼意思?”
那聲音又出現了,話音剛落,我身邊那棵巨大的榕樹就立即發出沙沙的響聲。
好像有風在吹着那些樹葉,然而,我就站在它的身邊,卻一點兒也沒有感覺到有風吹過。
這麼大的榕樹,大概有好幾百年的歷史了,或許已經成精了吧,我這樣想。
可我心裡卻突然覺得好痛,一種深深的愧疚再一次溢了上來。
腦子裡好像又浮現出瞿長青的那張臉,他在對我笑,那是一種帶着深刻感情的笑,我心裡知道,他一直愛着我……
不,腦子裡的那張臉頃刻間又變得扭曲,他不是瞿長青……到底是誰?
那張臉我好像在某個山洞見過,他臉上那種詭異的笑容,還有他嘴角微微向上勾起的弧度……
“孫露,你的瞿長青已經死了,你知道,他是因爲什麼而死的嗎?”
那個聲音再度出現,像是長滿了鋸齒的輪子,在我緊繃的神經線來,來回摩擦。
“他是爲了你而死的,是你,見異思遷,是你,朝秦暮楚,是你,貪慕虛榮,是你,背叛了他……”
那聲音如同但這一種魔力,就像是魔咒一般在我的耳邊反覆播放着,我的心如同被什麼東西撕扯着,快要被撕碎了……
倏而,我的內心,開始放棄了掙扎。
一個念頭深深根植於我的腦子:我是孫露……最愛我的長青死了……
沒錯,他死了,我或者還有什麼意義?
我呆呆地看着前方,雙手僵硬地舉了起來,慢慢拖住了眼前那根垂下來的藤蔓。
頭好痛,好像快要裂開了似的,腦子裡總是有那麼一張臉,他在對我笑,我記得他嘴角的弧度,他的睫毛像深灰色的蛾翅,歇落在飽滿的臉頰上。
他到底是誰,爲什麼總是會出現在我的腦子裡?
可我做夢也沒有想到,下一秒,那根垂下來的藤蔓竟然像是長了眼睛一般,牢牢地鎖住了我的喉嚨。
我拼命掙扎着,可那可榕樹竟然依舊搖晃着枝椏,像是在對我說:放棄掙扎,安心去吧……
一種深深的恐懼一瞬間在我的心理擴散開去,像是病毒一般,呈幾何速度在我的身體裡迅猛地增長。
我的雙手死死扣住那根鎖住脖子的藤蔓,可我卻感覺到,那藤蔓在慢慢收緊,越來越緊。
耳邊傳來一些若有似無的聲音,接着,那聲音竟然變成了一種尖銳的笑聲,那笑聲帶着濃濃的嘲諷……
呼吸變得越來越困難,那緊緊鎖住喉嚨的藤蔓就像是兩隻寬大的手掌,死死地掐着我,讓我根本就透不過氣來。
“救……救命……”
我艱難地發出求救的聲音,可那詭異的聲音竟然再一次出現:“放棄掙扎吧,只有死才能解脫,只有你死了,在能得到救贖……”
不知道爲什麼,我覺得好累好累,我的掙扎和抵抗最終換來的卻是脖子上箍得越來越緊的力量,我感覺腦子已經開始缺氧了,渾身一點兒力氣都沒有,像是被人抽空了一般。
就在這個時候,我眼前一黑……
“這就叫做命中註定,娘子,命中註定只有你能夠爲我生孩子。”
“你會愛上我的。”
“娘子,我比任何人都在乎你。”
“你聽着,我這輩子做的最後悔的事情就是吸了你的血。”
……
回憶頃刻間如泉涌一般朝我襲來,我想起來了,那張好看的臉,來自於一隻殭屍,一隻俊美如畫中仙的殭屍,他叫阿浪,從他闖進我的生命開始,我就註定和他糾纏不休!
我不能死,阿浪會救我,一定會……
我驟然睜開了眼睛,只是再睜眼,我看到的卻是另外一個人。
黑色的長袍如旋風一般吹過,所到之處都帶着一種讓人肅穆的威嚴。
他高高地坐在堂前,還沒有開口,渾身便散發出一種領導着的霸氣。
“我說過,我們會再見面的。”
這個聲音是那麼熟悉,如同劃破夜空的一道驚雷,瞬間將我的思緒拉了回來。
我看着眼前這個男人,劍眉斜插如鬢,眼神凌厲得如同黑夜裡的孤鷹,他一開口,整個大地都微微有些顫動。
我想起來了,他就是冥王,是千方百計想要將我帶去地府的冥王!
那一剎那,我好像突然想到了什麼,我清楚地記得自己被藤蔓緊緊纏住脖子,呼吸停滯,難道,此時此刻的我,已經身在地府……
我……已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