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自己臉色霎時間難看得很，也知道腦中短暫的空白讓她失去了正常的反應，萬芳的嘴開開合合，似乎還在說着什麼……
後面的話她記不清楚，只是再回過神來的時候，手機握在手中，上面已然多了一個號碼，萬芳要走了她的號碼，拉着王敏敏向山上而去，手機很快響了下，是萬芳發來的信息，關於……
她們班聚會的時間和地址……
那個地方她知道，甚至來的時候還曾路過的，就在學校不遠處……
她立在雪中，久久不能動彈。
口罩握在手中，脣上幾乎沒有血色，直到雙頰淡淡的麻木，手中的手機驀地震動起來，她才驚覺回了神。
低頭去看手機，是靳舜打來的，她接起電話，“喂，靳舜。”
說話間才覺得臉上露在外面的皮膚凍得已是有些僵硬，呼吸間的氣息在鼻端凝成一團團白氣，讓她不穩的心緒裡，神思些微的恍惚。
電話那端，靳舜的聲音傳來，“小糖糖，你還在山下嗎？我算着時間，你現在可以該往回走了哦，不然一會按時回不去，奶奶該擔心了。”
聽到靳舜的話，她忙看了下時間，才驚覺時間原來已經過了那麼多，脣角微抿，她道：“好，我知道了，我這就準備回去，你還在廣場那邊的咖啡店嗎？”
“嗯，對，要我過去接你還是……”
“不用，不用，”不知爲何，她的拒絕幾乎是反射性的，許是方纔那萬芳的話讓她心緒波動太厲害，就算時間已是過去許多，但腦中卻依舊沒有靜下來，她握着手機，道：“我打車回去，在廣場那邊下車，我們一併回去。”
“好。”靳舜道。
掛斷了電話，她擡手將口罩重弄戴上，她仍在山腳，算不得下山，只是往回走時的心緒，好不容易路上些微沉靜的心緒，今晚接二連三的波動之後，現在卻是極難再次沉靜下來……
雪，越下越大，路過身邊的人，有人在說這是近年來最大的一場雪了，她腳步緩緩往下而去，山下並不難打車，坐上了車後，她便沒有再說話，手指無意識的摩挲着手機，沉默着，腦中卻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在想什麼……
車子開到半路，她像是終於想好了似的，低頭，將手機劃開，將最新的那條，萬芳發來的，關於聚會的信息，輕輕刪除了去……
只是簡單幾個動作，她卻像是用了好大的力氣似的，看着消失的短信，她微閉了眼，強迫自己不要再去想……
她已經離開，從涼城離開，更是……
從那人身邊離開了……
那人回來也好，不回來也罷，再……
與她無關了。
而她，原本就是不打算與這裡再有過多牽扯，現在也是，不能……因着那人，再有變化了……
她這麼的告訴自己，每浮現一句，心頭便沉沉壓抑一分……
擡了手，輕輕在眉心捏着，剛一動作，車子卻一個急剎車停了下來。
她坐在後座，一個不穩，身子徑直朝前砸去，腦袋磕在前座，疼得她倒吸一口涼氣……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小姑娘你沒事吧啊？”司機着急的聲音傳來，但還未等到她回答，就被另一個聲音蓋了過去。
——砰砰砰
似乎什麼人在砸窗戶，伴隨着的，是一個罵罵咧咧的男人的聲音，“媽的你瞎了嗎，沒看到老子要打車？！給老子開門！快點的！”
她一手捂着腦袋，忍着疼意擡了眼，就見車窗外影影綽綽幾個人影，身形粗壯，話裡帶着醉意，似乎隔着車窗都能聞到那酒氣似的。
下意識的，她皺了眉，面上淡淡的反感。
司機師傅看她一眼，道：“沒事吧姑娘？真是對不住，誰成想今兒這麼倒黴遇上醉鬼了，不過你別怕，我從這條路上拉過百八十次客人，總會遇上兩三次，他們就是耍酒瘋，只要別理就成了，不過幾分鐘他們沒趣兒就走了。”
司機語氣裡的歉意很是明顯，林糖點點頭，道：“沒事，您也不是故意的，那咱們就等等吧。”
“哎，謝謝你理解了。”
正說到此，車窗外又傳來砰砰的砸玻璃的聲音，林糖與司機一併看去，就看到一張泛着油光的大臉貼在車窗上，“媽的裡面的人死了嗎！老子讓你開門沒聽到嗎！”
那粗壯的男人吼着，旁邊扶着他的人也東倒西歪好不到哪裡去，林糖眉心皺得更緊了些，身子微動避過了眼去，額頭剛纔撞的那一下，依舊在泛疼，她目光落到另外一側的車窗外，才注意到這正是在那條街上，那條被上一個司機師傅提醒過的，不太安寧的街……
兩旁燈火通明，音樂聲不絕於耳，也並不只是放的音樂，隔音效果幾乎等於零的ktv裡，還傳來聲嘶力竭的死了都要愛的聲音，扯着嗓子混雜着酒氣，實在讓人升不起好感。
車窗外，她能聽到那幾個男人的聲音，除了那男人不死心的砸着車窗，還有其他幾人勸他的聲音……
“王哥，算了算了，咱們換輛車，真不行，我叫人開車來接你咋樣。”
“不行！”喝了酒的人，不知道是真的犯軸還是借酒發瘋，“我今兒就要坐這個出租車了，媽的車都停下了還不開門！你丫是不是看不起老子呢！啊？！是不是！是不是……”
那男人越說越來勁，說到最後，每說一句就朝車門踢一腳，踢到車門上腳自然是疼了，這讓他越發的暴力起來。
林糖不禁皺了眉，聲音帶了擔憂，對司機道：“師傅，我看這些人好像盯上咱們這車了，您看要不咱們報警？”
“不行不行，可不敢報警，”司機擺擺手，一疊聲的道：“這些人難纏得很，不報警等他們走了也就罷了，要是警察來了，他們一準跑得最快，警察抓不到也就算了，真要抓着了，也關不上多久，等他們出來了就麻煩了，你看吧，非得逼着我不開這出租了才罷休。”
林糖聽着，知道這是這些個地痞流氓慣常的招數，所以纔有那麼句話，寧惹閻王，不惹小鬼……
“小姑娘啊，算我對不住，你就再忍忍，再忍兩分鐘，你看，這不他們就消停些了嗎？”
司機話說到此，林糖也不好再說什麼，她隨着司機的話，目光轉向車窗外，果見，似如司機所說，那幾人雖還罵罵咧咧，但卻是不再砸車窗了。
她心下微鬆了口氣，剛要轉過眼，餘光裡卻看到一個身影……
一個，踩着高跟鞋，大冬天裡，長靴到膝蓋上，長靴與黑色皮裙之間，露出漁網狀的黑色絲襪……
身材惹火，聲音軟膩……
“王哥呀，我怎麼一轉眼你就不見人了呢，柳兒還以爲今兒陪得你挺開心的呢……”
柳兒……
幾乎立刻的，她僵直的身子，目光死死朝外面盯過去……
“哈哈柳兒，哥的好妹子，王哥就是跟你在一塊的時候最開心，要不是家裡那個臭婆娘催命似的催我回去，哥哥怎麼捨得你呢？”
“可不啊，柳兒妹子，你等着，我們哥幾個明個兒還來看你啊，到時候，咱們好好的喝‘一晚上’，到時候你可別受不了跑就成。”
“哎呀你們說什麼呢，太壞了……”
那個搔首弄姿的女人，長相已有些不一樣了，可那聲音她卻是不會忘的……
想起萬芳和王敏敏的話，說楊柳微整了容……
這個叫柳兒的女人……
林糖驀地轉過了頭，聲音些許不穩，“師傅，開車！麻煩現在就開車，趁他們正在說話……”
許是她聲音裡的急促太過明顯，司機忙點了頭髮動車子，卻不知偏偏此時，外頭的人不知道說了什麼，楊柳探着身子朝車裡望過來，路邊閃爍的霓虹燈燈光打過來，正好照在林糖一旁的車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