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她找我的目的？”不由的，她就這麼問出了口，腦中冒出的那些計量，在他面前突然就失去了作用，她竟直接就問了出來。
“她是我妹妹，我瞭解她。”他開口，些許的停頓後，道：“不過倒沒想到，你真的會應她。”
林糖怔了下，眉眼微垂，“李阿姨回來能讓虹虹狀態穩定，她狀態穩定了，對恢復肯定有好處，你權當是……我是爲了自己罷了。”
說出的話，像連接着心底最敏銳的一根弦，每吐出一個字，心底便被揪得疼一下，不知爲何，在他面前，下意識的，她就言不由衷起來……
“如果是爲了面子，方薇，蘇晚美，還有……白露，她們三個，該是夠了，”她說着，提到白露的時候，不由語氣就輕了下去，“涼城上下，該知道的人，現在都該知道了，李阿姨這邊，最多……只是個欺瞞的錯，李阿姨與虹虹之間，該如何選擇，我想你比我更清楚。”
她輕輕擡了頭，眉眼沉靜，語氣平穩，說出的話，條理分明，一點都不像是個置身事中的，甚至可以說是受害者的人。
樑琛擡步，走到牀邊坐下，“這就是你勸我的話？”
她搖搖頭：“只是……事實罷了。”
“我在做決定之前，你說的這些定然都已想過，你有沒有想過，若是我不答應，你又該如何跟她交代？”
他眉眼沉沉，語氣帶着些嘲諷，似在嘲諷她的不自量力。
心下頓了頓，她突然就想到，就在剛剛，她跟樑虹說過，她只能盡力而爲，但樑虹……
跟之前的陳屏一樣的，那般篤定的說，只要她肯去做，他就一定會答應……
旁人眼裡，她於他，到底……是什麼位置的存在……
而當局者的她，是不是……錯估了什麼……
思緒一個沉浮，她些微的愣怔，“那，你會答應嗎？”
眼裡漸漸清明起來，她看着他，“你會答應嗎？”
沒有祈求，只是在認真的問他。
他反而滯了下，“林糖，這就是你求人的方法？”說着，他起身轉了身，“還真是不高明。”
在他側身的一瞬，她分明看到他臉上，竟有一閃而過的，類似，狼狽的情緒。
狼狽？
這兩個字在心裡冒出，心底的情緒，像是微醺了一般，在淺淺的盪漾裡，並不分明，但，卻迷醉着所有的理智。
幾乎立刻的，她坐直了身子，盯着走到窗邊的他的身影：“你……會答應嗎？”
語氣裡，有她自己都不懂的顫意和緊張。
背對着她，他的身影似乎僵硬了一下，很快的，他的聲音傳來，“這要看你的表現。”
她的，表現？
“我跟虹虹說的，李阿姨那邊的假期是一週左右，你的表現決定，一週後，她能不能回的來。”
“需要我，做什麼。”她緊緊盯着他的背影。
他回頭，目光逡巡，在她身上細細的打量，從她的臉，到被子下的身子，隔着空氣和距離，她似乎都能感受到那份壓迫感。
不由的，身子動了動。
“林糖，你的表現告訴我，你好像以爲，我之所以讓李阿姨走，是爲了等你求我？”他眉眼微挑，嘴角勾着的笑意卻涼。
林糖心底猛顫了一下，臉上騰地一陣血氣上涌，難言的羞赧，樑琛的話，她竟升不起半分的反駁，因爲她最是清楚，他的話，正是她心底隱隱的想法……
隱秘的，甚至帶着些暗喜的，想法……
不管嘴上怎麼說，她心底，其實是……存了這樣的想法……看着他進來後的表現，還有臉上那一閃而過的狼狽，她心底，不可控制的，就升起這種難堪的想法，甚至，還忍不住的，暗自幾分的，歡喜……
“怎麼，被我說對了？”他說着，朝她走近，嘴角的笑意帶着幾分薄涼的戲謔，“你倒是看得起自己。”
“我……”她頓了下，心神微定，“樑總未免太自以爲是了，不要把自己的想法強加到別人身上。”
他笑了下，“那就好。李阿姨這次，錯就錯在，不該一而再再而三的欺瞞我，她做的事是否過分了這是其次，在這之前，她的欺瞞，是我不能忍受的。”
他說着，語氣涼意絲絲，欺騙兩個字落下，林糖心下微顫，“那麼……你所說的看我的表現，是……指的什麼……”
他走近牀邊，突然彎下身子湊近了她，林糖一滯，下意識後退，退的動作只是一瞬，後腦的位置就被他的大手擋住，“別動。”
他突然離得太近，說話間的氣息撒在她的鼻端，讓她連呼吸都不敢動作一般……
他目光遊移，在她臉上細細掃過，“還好沒破了相。”
他緩緩說着，從她墨深的眸底，林糖看到自己的模樣，短髮微亂，臉上破皮的地方散落，幾處還包紮着的地方更是扎眼，這番模樣，並不好看，在他的注視裡，她些微的不自在，幸而他在她快要避過眼去之前，擡手鬆開了她。
“不然晚上看着了，豈不是礙眼。”他道。
晚……上？
林糖一滯，他這話……
眼底的疑惑還未散去，就聽他繼續道：“這幾天我會在樑宅住。”
話出，林糖瞳孔微散，擡眼看着他，竟一時未明白過來。直到他眼底星星點點的不明意味升起，她才猛然驚覺一般，“你……”
“嗯？”
“你要在樑宅住的意思，不是……要在這裡住吧？”她語速很快，擡手指着所在的房間。
“這是我的房間，我要住在樑宅，自然是睡在這裡。”
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總覺得說到睡字的時候，他格外咬重了語氣。
“怎麼，看你的模樣，好像很反感？”他眉眼微挑，“林糖，剛纔我還在說，要看你的表現，怎麼，你就是這麼給我表現的？”
林糖驀地瞪大了眼，他說得表現……
“你……樑總你，你說的表現，能告訴我，具體指哪一方面嗎？”咬咬牙，她還是問出，與他相處的時間，她的心不由都是提着的，因爲不知道下一刻，是上升或是猛跌，那種不受控制的感覺，讓她心緒不穩。
他微眯了眼：“當然是，方方面面。”
語氣不重，盯着她的眼睛卻是緊，不放過她任何一絲變化一般，薄脣微啓，說出的話輕輕飄飄，“包括，你想的那個方面。”
看着她臉色一陣紅一陣白，他眼底極快的閃過一絲波瀾。
她穿着寬大的家居服，手腕露出的地方青紫遍佈，他眼神微斂，卻聽她語速很快道：“樑總又不是我，怎麼知道我在想什麼！”
“林小姐也不是我，怎麼知道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幾乎立刻的，他開口道。
話出，兩人都愣了下……
——小琛，你真的喜歡我嗎？
——真的。
——喂，我這麼套你的話，你都能避開‘喜歡’這倆字，我服了你了樑小琛，你還不跟我表白，幸虧我知道你在想什麼。
——嗯？你又不是我，怎麼知道我在想什麼？
——你要這麼說的話……你又不是我，怎麼知道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
記憶像是空氣般，就這麼毫無察覺的出現，無處不在。
林糖眼神微閃，避過他的眼睛，腦中，卻響起少年的話……
——那猜猜，我現在在想什麼？
——嗯？
——我在想，剛纔的話，能不能算表白……
——喂，你！
那時候的承諾，似乎比現在容易開口，但那時的少年，卻從不肯說那兩個字，後來，她才知道，他是覺得還沒有能力能給她承諾什麼，而那兩個他從未說過的字，卻無時無刻都能讓她感受到……
空氣裡，片刻的凝滯……
歲月似乎在兩人之間有了具體的模樣，就在他們短短的距離裡，讓回憶一幕幕飄過，不管曾經的劇中人，是以何種的心態在面對。
手心攥起，她很想找到一個話題，來結束這短暫卻漫長的沉默……
但，先開口的，卻是他……
“林糖，猜猜，我現在，在想什麼。”
他眉眼沉沉，看着她的眼睛，幾乎將她吞沒一般。
她心上，就這麼猝不及防的，被狠狠撞了一下。
他……
他……
是無意的嗎……
不然，這樣的巧合……
時間飛速倒流一般，那些深埋的記憶，總是不能聽從她的話，瘋了一樣的滋長重現，她神思迷離，開口，卻艱難無比，“你……我……不知道……”
他眼眸裡，翻攪起滔天的情緒和複雜，神色卻平靜得不能再平靜，“我在想……”
她身子微顫，手心死死攥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