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做到最後一步,在她的意料之中。
在說出那般話的時候,她便在賭,曾經最是瞭解他的人啊……
卻沒想到他會用另一種方式……
那麼羞辱的方式……
秋夜,車外很涼,她裹緊身上的外套,裡面的衣服已經不成了樣子,身體沒有一處不在叫囂着疼痛……
那人的車子已經離開,靜謐的夜晚,孤涼的街道,只她一人……
方纔……
腦中只是閃過一個開始,便快速的打住,那樣的事情……
她再也沒有再次回想的勇氣……
緊攥的手心已經血絲連連,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熬過,哪怕一丁點的,都不想再想起……
拖着身子走到小區門口,看門的大爺正昏沉着打瞌睡,看到她的模樣,神色怪異的搖搖頭,林糖只當看不到,她知道自己的現在的樣子,髮絲凌亂,衣衫不整,又是深更半夜……
用最快的速度終於回到住處,窄小的一居室,燈光晦暗,她丟下手裡的包,徑直進了衛生間……
將身上被撕扯得不成樣子的衣服脫下,她看着鏡子裡的自己……
半身鏡能看得到的地方,遍佈青紫,看起來帶着曖昧的狼狽,她脣角緊抿,鼻端發澀,卻始終沒有落淚,因着身上的傷口剛處理過,她不敢洗澡,只能沾了熱水擦身,她擦得很用力,絲毫沒有避開那些青紫痕跡的意思。身上的疼痛一波一波,她皺了眉,手下的力道卻越發的大了……
只是,到了大腿內側時,拿着浴巾的手不可抑制的顫抖起來,頓在那裡,怎麼都……下不去手了。
那裡……
他……
他怎麼能……
手腕腳腕上被綁過的紅痕依舊明顯,他竟隨身帶了那些工具,所以……
是早就打定了主意要那般對她了嗎……
手抖得厲害,嘴角一抹苦笑,枉她一番心思,原來他從來不想放過她。
外面手機響聲隱隱傳來,她猛地起身,眼前黑了一瞬,片刻的眩暈,扶着牆待那眩暈感漸漸散去,她才裹了浴巾出去。
是安向陽打來的電話。
安向陽……
那人說,他跟安向陽是朋友……
她接起電話,那端安向陽的聲音:“糖糖,我吵醒你了嗎?”
“沒,我還沒睡着。”林糖道,聲音帶着些啞意。
“怎麼還沒睡?我剛回來,打電話的時候還怕吵醒了你來着……”
說到這裡,他頓了一下,林糖縱然看不到他,也知道他此刻的表情一定是糾結的,她知道他真正想說的是什麼,心底微微嘆口氣,她道:“向陽,今天的事……”
“我知道!”他飛快的打斷她,語氣急促,道:“我知道你肯定有自己的道理,我沒有怪你的意思……真的……”
話裡那份小心讓林糖心底一痛,他應該是察覺到什麼了吧,她握着手機的手緊了緊,說:“向陽,謝謝你,我知道……你一向是爲我好,我原是打算這個月做完就辭職,如今出了事,怕是那邊也不肯要我這個刺頭了。”
“糖糖你別這麼說,你不是什麼刺頭,以後,以後也要跟今天這樣纔好,萬一我不在的時候有人欺負你,你只管保護好自己,別怕,那是正當防衛。”
他聲音溫溫,一如往常,話到她耳裡,潤潤的直到心底,但越是如此,她越是難受,原本是真的想過與他過了一生,像每一對普通的夫婦一樣,但如今……
那人的出現讓她知道,她原本的想法是多麼自私……
抱着那樣的想法打算與安向陽在一起的她,真是配不上安向陽啊。
“向陽,謝謝你……”她開口,又重複一次,似乎從認識以來,她便總是在說謝謝,但她註定要對不起他……
心底沉沉,她抿抿脣,再次道:“向陽,上次我說過要考慮幾天的事,我……想好了。”
“糖糖你……”安向陽的聲音帶了些顫音,音調明顯高了些。
“嗯,我想過了,向陽,我們……不太合適。”
電話那頭,安向陽頓了幾秒,“也好,我們做朋友也挺好,以後……”
“不,”林糖打斷他,“向陽,我們還是……連朋友都不要做了。老實說,我很累。你是陽,我是暗,我們並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你或許不知道,我做許多事都要顧及到你的感受,都要受到你的影響,這樣,我很累。”
“糖糖,是不是因爲今天……”
“今天的事只是一個導火索,”她聲音比自己想象中更冷一些,拼命無視安向陽聲音裡的情緒,繼續說着:“你比我清楚,若不是你,楊柳也不會在那種時候刻意害我,但這只是一個導火索,向陽,我們有太多的不合適,在這段關係裡我很累,我想,我們還是斷了關係過得比較輕鬆。”
她站在牀邊,對着一側的鏡子,看到鏡子裡的自己,面色冰冷沒有表情。
這幅模樣,便是安向陽站在她面前,也不會懷疑她話裡的真實度吧。
她,到底是習慣了演戲。
“糖糖,對不起我……我不知道我給你帶來這麼多困擾,楊柳的事,今天的事,還有以前我不知道的,都對不起,但……”
“沒有但是,向陽,你瞭解我,我但凡說出了這番話,便是全部都想好了的。我們……就這樣吧,再見,安向陽。”
手指狠狠點在屏幕上,掛斷了電話,房間裡死寂一片,她大口呼吸着,眼眶熱熱的,身上的疼痛已經不算什麼,被安向陽帶去處理過的傷口又在那人手下重新崩裂開來,她蹲在地上,頭深深的伏在膝間……
她知道楊柳並不是真的喜歡安向陽,她只是……想搶走一切對她好的人罷了……
當年的事,她,樑琛,楊柳,三個人誰都逃不開。
腦中飛快的閃過這些年的經歷,過電影一般,這些年,每當她覺得快熬不下去的時候就會回想一邊,曾經以爲那麼多過不去的坎兒不是照樣都熬過來了嗎?
林糖,沒什麼大不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心底一遍一遍重複着。
再擡起頭時,眼底的墨色更沉了許多。
牀頭邊的日曆上,在後天的日期上,被她大大的畫了個圈,又到了……還錢的日子了。
躺在牀上,身子疲累,疼痛四溢,但睡意依舊來襲,這些年她倒是練就了這麼個本事,不管什麼情況下,都能快速入睡,沉沉的思緒裡,最後一個念頭便是:
明天,要去把工資討了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