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無恥!”她聲音帶着顫意,“說我要錢?是!我是需要錢,需要大把大把的錢!但卻不是你的錢!對我來說,你的錢不比魏常的錢好上幾分!”
“我要你護着笙笙?”她拔高聲音,聲音裡的壓抑統統爆發一般,“那是因爲……是你害的她陷入危險!爲了你那些爛七八糟的打算,你算計來算計去,不過是……把我與她當做幌子罷了!”
“還有那勞什子的解釋,我不稀罕!”她睫毛顫動,情緒波動劇烈,“不用你說我也猜得到,怕不只是這次吧,上次在車站,那些人也是你派的吧,我倒是不知道,原來我還這麼重要?讓你即便是不在涼城,也要找了人看着我?”
“可是樑琛,你到底要怎麼樣!”她狠狠瞪着他,情緒一旦開始爆發,彷彿這段時間所有的不忿全都抑制不住,她腦中甚至是空白的,身處這房中,彷彿那些無力的情緒再次干擾了她,她眼底通紅一片,“我欠你的!你讓我怎麼還都無所謂,但是……你怎麼能,怎麼能牽扯進無辜的人!”
四年前,從泰城出來後,最爲難熬的一年,那一年,陳笙笙,救過她一命。
人在極端的困境下,更會容易相信那些不切實際的事。她也因此,被帶進了傳銷……
若不是陳笙笙……
他眼底爆發着洶涌的氣息,夾雜着怒氣的,是她看不懂的複雜,他摩挲着她臉側的手,緩緩移開到她的下巴,又到她的脖子……
“這麼多年過去,你怎麼還能這麼太真?”他終於開口,語氣涼得駭人,“還不明白嗎?這個世上,沒有絕對無辜的人,更沒有所謂的完全的公平。”他眼神緊緊鎖着她,死死的,咬牙切齒一般,“若真的有無辜,當年,樑虹不無辜嗎?”
她瞳孔驟縮……
“我進了監獄,是我自己的選擇,怪不得旁人,但其他人呢?你有沒有想過,因爲那件事,至今仍有人守着當時的陰影不能走出來?”他的手背,青筋暴起,眼神利得刀一般,臉上的巴掌印也片刻的扭曲,“林糖,你不配,說無辜。”
呼吸幾乎停滯,她看着他,眼中的堅硬就這麼漸漸碎了去……
嘴脣顫着,脖間被他漸漸收緊的力道所壓迫,她看着他,甚至做不出一絲反抗的動作。
“魏常的事,是我利用你,”他看着她,“甚至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你,那不是第一次,也不會是最後一次。林糖,你該慶幸,還有被我利用的價值。”
“至於陳笙笙……”他嘴角一抹邪笑,看得她心底驚了下,他看着她,緩緩道:“我該謝謝你嗎,這麼主動的暴露自己的軟肋?糖糖,若是不想見到我更無恥的模樣,就不要像今天這樣的激怒我。”
說完,他猛地起身,箍着她脖子的手也驀地鬆開,她身體不穩,歪倒在地上,身子磕在桌子一角,生生的疼……
他居高臨下,垂眼看她一眼,擡腳便要越過她……
她伸手,一把抓住他的腿……
他再次垂眼,就這麼冷冷的看着她。
“別動笙笙……”他的話在她腦中砸下,砸的那些被隱藏的記憶四散而逃,在她腦中橫衝直撞,宣示着自己的存在……
“不管是從前種種,還是方纔的一巴掌,樑琛,以後你儘管在我身上討回去,不管是利用也好,其他也罷,只要我有,只要你要。”
她聲音輕輕,像沉沉的積澱下,薄薄的表層。
他收回目光,一言不語,便要擡腳繼續走,她猛地用力,幾乎抱住他的腿,“你該知道,只要從魏常那裡得到了那東西,我就不敢不聽你的話……樑琛,我的軟肋,你已經握着最大的一個了,就放過另一個,好嗎……”
“求你……”
她垂了眼,短短的頭髮鬆散的落在耳側,看不清她的表情,只是抓着他腿的手,手背骨節分明,微微顫着,似有極大的隱忍,
他垂眼看她,半晌,終於開口,“姑且,看你的表現。”
說完,他擡腳便走,不再理會身後的她。
林糖跌坐在地,幸好……
這便算是……
暫時放過了笙笙。
“對了,”他走到門口,微微頓了腳,背對着她,沒有回頭,“要不想牽連到其他人,暫時還是住在這裡吧,你的東西我會讓你給你送來,還有,樑虹可能會過來,到時,我不希望出什麼岔子。”
她看着他的背影,逆光裡顯得越發高大了些,輕輕點頭:“好。”
這一次,他開門,真正離開。
偌大的房子,又只剩下了她。
與幾天前不同,這一次,門沒有被鎖住,窗也沒有完全關着,她在這裡,隨時可以自由出入,但……
她比誰都清楚,他給她上的鎖,比任何的一把都要難開……
這世上,唯一一把的鑰匙,就只在他的手上,並且,是她心甘情願奉上的。
除非他的開口,否則,再無離開的可能……
她眼神落在窗外的湖面上,目光悠遠,沒有焦距,腦中的雜亂幾乎讓她失去思考的能力……
她來此,本是,爲了討回什麼,卻……
沒想到,他早已備好了陷阱,就等她主動往裡跳。
而這一條,便是……粉身碎骨……
——嗡嗡
手機震動起來,連續不斷的震動持續着,她幾乎好一會才反應過來,從包裡掏出手機,是……奶奶?!
混沌的腦中以極快的速度整理着紛雜的情緒,她握着手機的手還在輕輕顫着,臉上卻依舊開始掛了笑,若是可以看見她的模樣,一定是怪異的難看,但據說,人的身體與情感其實是有共鳴的,就算並不開心,但只要做出笑的動作,情緒就真的會作出開心的反應。
她就保持着難看的笑,接起了電話:“喂,奶奶?”
“糖糖呀,吃飯了嗎?”
“還早呢奶奶,這會還不餓。”她道,語氣輕輕,許是爲了淡化裡面的情緒。
“怎麼這麼小聲?在忙工作嗎?”電話裡,奶奶的語速快了些,帶着些小心,“是不是打擾你工作了啊?”
“沒,沒事,奶奶,我這會不忙,正好陪您說說話。”
“唉,糖糖啊,奶奶也沒別的事,就是這幾天啊老做夢,還都是夢到的你,我這眼睛也老跳,就琢磨着你是不是出了什麼事了啊,工作不順啊還是生病了啊,怎麼着也定不下心來,糖糖,你跟奶奶說實話,你沒什麼事吧?”
奶奶的話,帶着鄉音的絮叨,一句句落在耳中,她眼眶驀地酸了下,幾乎差一點就要忍不住,手攥得死死的,臉上的笑意越發的怪異,她搖搖頭:“哪有什麼事啊,就是有事,也是好事呢,就是笙笙啊,過幾天就是她生日了,我這幾天都琢磨着給她送個什麼禮物然後倆人好好慶祝下呢,我們在這過得好玩得也好,估計是太開心,這不都傳到您那裡了。”
“哎呀,笙笙的生日?你看奶奶都記不得了,老了就是這樣,唉,笙笙是個好孩子,也招人心疼,糖糖啊,你們沒事就成,挑禮物什麼的也別擔心錢,”電話裡,奶奶的聲音壓低了些,“我告訴你啊,你每個月打回來那些錢我都用不着,我偷偷藏起來好些,都給你們留着呢,你們年輕人花錢的地方多,到時候缺錢了就跟奶奶說啊。”
“哎,好,還是奶奶最好了……”她想說讓奶奶不要那麼節省,但出口的話偏偏成了這句,眼眶酸得越發厲害,她幾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奶奶,我這邊要開始忙了,要先掛了,過兩天再給您打過去啊。”
“好好好,你先忙,你先忙你的……”
直到電話裡的忙音一聲聲響起,她才驚覺臉上潤溼了一片,嘴裡的苦澀連連不斷的涌入,她……哭了?
擡手,機械般的摸在臉頰,觸手的涼意讓她呆了一瞬,怎麼……
過去五年裡不曾哭過一次,怎麼這短短的時間,就越發……脆弱了呢……
她擡手,從眼睛,緩緩撫到額頭,腦袋順着低下去,落在膝蓋,整個人,蜷縮成一團,偌大的房間,顯得越發纖瘦了起來……
彷彿已經感受不到時間的流逝,不知過了多久,直到門鈴聲再次響起,她才緩緩擡了頭。
身子已經麻木,門鈴還在孜孜不倦的響着,似乎不響到開門不會罷休,她張口:“誰?”
出口的聲音,沙啞得難聽。
話出口,她僵硬的腦中才恢復思考的能力,目光落在門邊,響起他臨走的話……
是……樑虹嗎?
“是我,顧長遇。”
門外,男人的聲音,並不是樑虹。
顧長遇……
他來這裡是……
她扶着沙發緩緩支起身子,腿腳已經僵硬麻木,走起來格外的難受,還有腰間被磕到的地方也在泛着疼,她臉色難看,扶着牆向門口走去,顧長遇來這裡,是傳達那人的意思嗎?或者,又是來警告她?
腦中想着這些,除此之外,她想不到任何他出現在這裡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