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7 滿臉都是血(還有
嵐琪心頭一驚,猛地轉身,但見一道身影從眼前掠過,等她看清楚,章答應已被一個女人撲倒在地,那女人一手握着簪子要刺向她的咽喉,另一手死死摁着她的肩膀,嘴裡咒罵着:“都是你剋死我的孩子,都是你害死我的孩子!”
“來人,來人……”嵐琪受驚大喊,可是身邊隨行的人本就不多,還都追着溫宸跑遠了,這裡樹木蔥鬱,她一時喊叫前頭未必聽得見,一面喊着一面自己撲上去要扯開壓在杏兒身上的人,雖然還沒看清臉蛋,毫無疑問,襲擊她們的必然是平貴人。
嵐琪搬起邊上的石頭往她胳膊上砸,平貴人吃痛滾到了一邊,嵐琪迅速拉起杏兒,着急地問着:“沒事吧?”
可等她們看清滾在地上的人,都着實唬了一跳,昔日妖豔美麗的平貴人不復存在。嵐琪見過孕中的小赫舍裡,現在實則要比那會兒瘦削許多,可不知爲什麼,好像是曾經過度發胖後的身體又一下子被掏空變瘦,整個人彷彿乾癟了一般,變得十分難看,若非說話的聲音還有那雙永遠充滿憎恨不滿的眼睛,嵐琪她們不定認得出眼前的人是平貴人。
嵐琪往四周看,她和杏兒真是落單了,想要大聲喊,又怕刺激小赫舍裡,她已經爬到地上重新撿起了那支銳利的簪子,隨時都會撲上來,而拼死的人身上所具有的力量,無法想象。
“杏兒,我們跑吧。”嵐琪聲音顫抖着,緊緊抓了杏兒的手。
“娘娘,您先跑。”杏兒臉色蒼白,卻要放開嵐琪的手,讓她先走。
可是平貴人突然尖叫呵斥,嚇得她們倆渾身一軟,面對瘋狂的人,永遠不知下一步她會做什麼,但是從她罵罵咧咧的話裡聽得出來,小赫舍裡盯着她們不是一兩天了,她好像覺得是章答應產女剋死了她的兒子,就想要來殺章答應報仇,可是一個精神正常的人,怎麼會做這樣的事,眼前的平貴人,顯然已經瘋了。
“你們兩個都是賤人,都該去死!”平貴人咒罵着,手裡舉着簪子幾乎就要撲過來。
“孩子是病死的,和我們有什麼關係?”極度驚慌之下,嵐琪衝口而出道,“這個孩子不是死了更好嗎?留着他是罪孽,難道你心裡還不明白?你比誰都清楚,這個孩子是怎麼來的,你做了見不得人的齷齪事,還要留着孩子將來受罪?”
平貴人聽得怔了一下,瘋狂的人似乎聽明白了嵐琪的意思,很快臉上神情更加猙獰,眼睛瞪得銅鈴一般,盯着嵐琪說:“說我的宮女私通,難道也是你?原來都是你,都是你……”
嵐琪卻聽不懂了,可不等她費心去想,小赫舍裡竟已經撲上來,這一次是完全衝着嵐琪來,她嘴裡咒罵着:“是你害死我的兒子,是你挑唆皇上恨我拋棄我,賤人,你還我兒子,還我兒子!”
嵐琪一手拼命頂住平貴人握着的簪子,一手要扯開她掐着自己脖子的手,被掐得幾乎透不過氣,生死關頭只有恨意,咬牙切齒地說:“你與人苟且生下的孽種,是你害死他的,咳……你該問你自己償命。”
“閉嘴!”平貴人瘋了,卻是大哭起來,“你胡說八道,那是皇上的兒子,是皇帝的龍種,他是皇上的兒子……”
嵐琪一怔,手中無意識地軟下來,可平貴人卻瘋了一般用着勁道,眼看着簪子要刺入嵐琪的咽喉,身上瘋狂大哭的人突然發出一聲粗重的慘叫,兩眼一翻就朝邊上軟下去,嵐琪順勢看她,只見小赫舍裡脖子上插了一支簪子,身體稍稍抽搐後就再也不動彈了,而邊上章答應雙手舉在胸前不住地顫抖,很快身子一軟就癱倒在了地上。
“杏兒……”嵐琪爬起身子撲過來。
“娘娘,我、我殺人了。”章答應眼神發直,顯然被自己兇殘的舉動嚇壞了。
此刻才聽見有腳步聲靠近,那邊還悠哉悠哉地喊着:“娘娘,公主找您呢?娘娘您在哪兒?”她們好像完全沒意識到這裡剛剛發生的慘劇。
嵐琪爬起來摟着杏兒安撫她說有人來了,卻不知怎麼突然冒出一個念頭,竟是心中一橫,撲到已經嚥氣的平貴人身邊,奮力拔出了她脖子上的簪子,鮮血四濺瞬間全噴在她的臉上,可那一刻顧不得驚悚,她將髮簪藏入了衣袖中,再回來摟着杏兒說:“不是你殺的人,杏兒,不是你殺的,你什麼都沒有做。”
章答應卻被完全掏空了一般,又驚見嵐琪滿臉的血,嚇得一口氣沒提上來,整個人暈過去了。
“娘、娘娘……”突然有驚叫聲,顯然是有人看到了這裡的血腥,周圍陷入混亂,有人大聲喊着別讓公主過來,還有人喊着有刺客。
人越來越多,嵐琪依稀聽見她們說“平貴人死了”,她和章答應分別被攙扶起來,可不論旁人怎麼擺佈她,她都牢牢捏着藏在袖口裡的簪子,只等被送到永和宮寢殿內,才把血淋淋的簪子藏入枕頭下。
那一幕被環春看見,環春驚訝,但見主子衝她搖頭,環春就沒開口。
太醫紛紛趕來爲德妃娘娘和章答應治傷,雖然德妃娘娘渾身是血,但她只是受了一些皮外傷,而章答應是受驚過度昏了過去,一時半刻都沒能醒過來。
至於平貴人,死了。
寧壽宮裡,太后急得不行,榮妃匆匆趕來,卻也說不出個明白的話,只是道:“您安心些,嵐琪和章答應都沒事,平貴人已經死了也沒法子了,當時那裡一個人都沒有,誰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有等嵐琪自己來說,可現在她們被嚇得不輕,怕是連話都說不出。”
太后連連嘆氣,擺手道:“趕緊往多倫諾爾送消息,這叫什麼事兒?”
此時的多倫諾爾,正在舉行盛大的閱兵式。八旗精銳,上萬騎兵,上千步兵,另有五百名炮兵和七十門烏蘭布通之戰中讓噶爾丹大敗的火炮依次受閱。號角齊鳴,槍炮齊發,鐵騎隆隆,聲震四野,大清軍威震撼天地,皇帝更親自騎馬射箭,十矢九中,颯颯英姿威威雄風,叫喀爾喀貴族大開眼界,對大清皇帝和清軍的強大,佩服得五體投地。
四阿哥兄弟幾個,被聲勢浩大的閱兵式激起萬丈豪情,一個個血脈賁張磨拳霍霍,跟在大阿哥身旁,忍得長兄笑話他們:“你們趕緊長大些,將來大哥帶你們一道上陣殺敵,我們大清的天下是馬背上得來的,只會窩在書房裡唸書可不成。胤禛好樣的,給我們愛新覺羅的子弟長了臉,大哥回去送你一匹好馬。”
遠離京城的草原上,所有人都沉浸在彰顯國威的興奮中,年輕子弟們矯健的英姿也讓人們看到皇室和國家的將來,衆阿哥兄友弟恭的景象,也讓玄燁十分欣慰,此番出行無一處不滿意的地方,直叫聖心大悅。
可就在閱兵式這晚篝火晚宴上還很高興的皇帝,翌日晨起,正洗漱沐浴要前往主持建寺儀式,卻得到了讓他瞠目結舌的消息。玄燁按捺住憤怒的心,前往主持建寺儀式,儀式完畢後,就突然傳出消息,大清皇帝要回鑾了。
衆人在詢問爲什麼的時候,才知道宮裡出了大事,但皇帝沒有對外宣佈具體的緣故,且此行會盟該做的事都已經做好,算得上十分圓滿,提前一天離開,也並不奇怪。
但回程的隊伍,顯然比出門時緊張嚴肅許多,大臣們都不明白宮裡怎麼會出那樣的事,而皇帝更是覺得不可思議,傳來的消息說,德妃、平貴人、章答應在宮內被刺客襲擊,平貴人受傷當場斃命,不說刺客打哪兒來,她們三個人,爲什麼會聚在一起?
皇帝帶着重重疑問和憂慮迴鑾,大抵唯一讓他安心的是,死的是小赫舍里氏,若死的是嵐琪……他不敢想。
深宮之內,一陣驚恐後,又恢復了寧靜。章答應已經甦醒,在延禧宮自己的殿閣內靜養,但她似乎被嚇傻了,一句話也不說,而之所以八百里加急送去多倫諾爾的說法是遇到刺客,那是德妃娘娘說出來的。
永和宮寢殿內,環春在主子面前將那把血跡已經乾涸的“兇器”放入錦盒中,她憂心忡忡地問嵐琪:“娘娘留着這個做什麼?”
“他回來總要問緣故的,可以不對別人說,總該給他一個明白的交代。”嵐琪軟軟地應了一聲,厭惡地摸了摸自己的臉頰,似乎還留存小赫舍裡的血腥氣息。
門前有動靜,聽得綠珠說“嬤嬤小心腳下”,便見衆人擁簇蘇麻喇嬤嬤來,嬤嬤要行禮,被環春攔住,擺下椅子在牀邊,攙扶嬤嬤坐下。
“你們退下吧。”嵐琪擺手,衝嬤嬤笑着,“辛苦您走一趟。”
蘇麻喇嬤嬤唸佛道:“娘娘沒事,真真上天保佑。”
嵐琪淡定地笑着,似乎心中的恐懼已經被全部驅散,此刻眼神中反莫名見幾分肅殺之氣,她開門見山地問:“嬤嬤,是不是皇上讓您騙我,說平貴人的孩子不是龍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