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2 我阿瑪要做皇帝(還有
嵐琪沒有意外,更不會驚慌,只是笑悠悠說:“你不是不想見人家?額娘可是問過你,要不要見人家的。”
溫宸悲的是姐妹闊別二十年,喜的是她的姐姐還在人間,悲喜交加眼淚止不住,坐到玄燁身邊,如孩提時那般嬌軟地埋怨父母:“到底是怎麼回事,皇阿瑪,你們怎麼好騙我二十年?”
嵐琪反是問閨女:“你好好的這個時辰進園子做什麼?”
溫宸才嘀咕,說她和富察傅紀吵架了,但說明緣故,還是叫額娘說了一頓,說她自己還像個孩子似的,孩子的教養當然要富察傅紀多費心。
她不服氣,玄燁則哄她:“讓他帶你去見姐姐,就當是給你賠不是可好?”又嗔怪嵐琪,“不管什麼事,讓女兒不高興,就是富察傅紀的錯,他有什麼道理?”
小宸兒嘿嘿笑着,嵐琪不理會他們,父女倆說了幾句後,閨女就跑出去了。而外頭傳來的話說,額駙早就等在園子外,等着接公主回家。嵐琪在窗前看女兒翩翩而去的身影,自言自語道:“到底是親姐妹,就是擦肩而過,也認得出來,想想都不可思議。”
可她心裡想的,卻是遠在邊陲的胤禵,不知那孩子如今,正懷着怎樣的心思看待京城裡的一切事。
入夜時分,十四阿哥的摺子送了來,玄燁在燈下看過給了批覆,又讓嵐琪執筆,略略寫了一封回函,說的不過是家常瑣事,幾乎隔幾天就有這麼一回,兒子雖遠在邊境,但父子倆的通信不曾斷過。
只是從來不提家國天下的大事,僅僅是送了什麼吃的,也好寫幾句話,縱然玄燁送去的食物到兒子跟前未必還能吃,兒子送來的東西玄燁也不會真正看一眼,但這樣的往來不曾斷過,連外頭的大臣都知道。
是以事到如今,還是有人相信,皇帝會把大位傳給大將軍王。
那天小宸兒半夜纔回到家,富察傅紀帶着她摸索到公主的住處後,姐妹倆又哭又笑說到天黑才離開,傅紀未免別人起疑心,帶着她又在京城轉悠了半天才回公主府,小宸兒一進家門就拉着丈夫說:“姐姐講,我四哥要做皇帝了。”
富察傅紀卻笑:“你才知道?”
小宸兒不解,追着丈夫問:“你已經知道了?”
傅紀道:“雖然各有支持的人,我們家還一度支持八阿哥,但仔細想想還是看得出來,這事兒*不離十,皇上早就選中了四阿哥。”
小宸兒不樂意,埋怨丈夫:“既然早知道了,爲何不告訴我?”
傅紀笑:“現在知道不是更好,連皇姐都見到了,還有比一家人齊全更好的事?”
這話溫宸愛聽,坐在桌前捧着臉,回想方纔和姐姐的每句話,姐妹倆依偎在一起,簡直像夢一般,但忽然一個激靈,對傅紀說:“我四嫂她們相中了你堂妹要給弘曆,指不定她就要做下下個皇后,你們家的人既然都看穿了,倒是沒見誰驕傲,我一點兒沒察覺。”她不樂意地說:“合着就是我什麼都不知道。”
傅紀上前抱起她,卻道:“今天和你吵架,是我不好,別記在心裡。你和皇姐團聚,高興就好,別的事兒咱不管。”
小宸兒實在好對付,軟軟地伏在丈夫肩頭說:“要不然我不去園子裡,不知還能不能見到姐姐,還是你好。”
那之後,小宸兒每天都盼着丈夫送她去和姐姐相見,姐妹倆甚至一道去園子裡見父母,溫憲打扮成宮女模樣跟在小宸兒身後,竟沒人認得出來,只是公主那陣子頻繁進出園子,但公主一向受寵,也不是奇怪的事。
且說弘曆見過溫憲一次,頭一回見她時,還是貴婦人模樣,祖母還要他去攙扶夫人起身,但後來幾次見到,她都是跟着小姑姑,是侍女宮人的打扮,小傢伙嘴上雖不問,心裡還是奇怪的。
那日回圓明園給父親嫡母請安,到生母屋子裡後,琳格格要給兒子量尺寸做新衣裳,弘曆任由額娘擺佈着,卻忽然問:“額娘,我最近在園子裡見着個人,挺稀奇的。”
琳格格隨口問是誰,等兒子零零碎碎地說完,她理出一句話問:“覺得她眼熟,是不是覺得長得像誰?”
弘曆小大人似的應:“像咱們家的人。”
可惜琳格格進門晚,好些事都沒趕上,譬如她就沒見過傳說中的溫憲公主,所以壓根兒不會往那上頭去想。叮囑兒子別亂管閒事,大人自然有大人的道理,之後就把他送回暢春園佟貴妃那兒。
但兒子的話她還是很在意,回過頭就都告訴了福晉,毓溪聽得糊塗,可她也稀奇一件事,說:“這些日子,小姑子總是和咱們錯開時間去園子裡請安,我還當咱們做錯什麼事惹她不高興了。若是這樣說,那就是她帶了什麼人,是咱們不能見的。”
琳格格道:“這事兒要對王爺說嗎?”
毓溪搖頭:“他還能不知道暢春園的事,他不提咱們也不要提,如今看着天下太平,其實他們連氣兒都喘不過來。皇上那邊,只怕是隨時隨地的事,真若是病得口不能言,反而不是好事,瞧着架勢……”毓溪輕輕一嘆,與琳格格說,“咱們只管好好照顧弘曆,別叫他有閃失。至於福惠那孩子,將來還不知怎麼樣,你別看我和王爺疼他,你心裡就有什麼想法,有兄弟是好事,就好像王爺也有那麼多兄弟,他和十三爺不就處得極好?”
琳格格忙道:“福晉不要誤會,只要孩子健康平安,您和王爺都好,我就沒什麼想的了。”
毓溪苦笑:“可惜別人,不會把你看得這麼好。”
如今園子裡,宋格格自從被德妃娘娘關起來後,沒了人四處挑唆搬閒話,家裡清淨了好多。弘時早就成了家,娶得是董鄂氏家的千金,模樣自是沒得挑,性子也不賴,但身子略孱弱些,和弘時住在園子裡,每日來請安,站在眼前軟綿綿風一吹就要倒了似的,毓溪她們大多不爲難她什麼事,叫她養着就好。
可弘時不見子嗣,是李側福晉心頭一患,嫡福晉又不管,她心裡怨恨她們是故意的,一心一意只管捧着弘曆,見不得她的兒子一丁點好。
李氏想給兒子納妾,但眼下外頭事事緊張,好像都等着皇帝歸西的那天,她提過一次福晉說等等,她就不敢再提了。於是偷偷摸摸地選了幾個漂亮的丫頭放到兒子房裡,不管嫡庶,讓兒子先生養幾個纔好。
這日弘時從外頭歸來,到嫡母跟前應景後,就來見生母,側福晉一見他總提孩子的事,弘時很不耐煩,對母親說:“紫禁城裡住的惠妃娘娘,我聽幾位叔伯說,當初也總催着大伯父生孩子,結果把大福晉都逼死了,如今惠妃娘娘什麼境遇?額娘,您省省心吧。”
李氏被噎的說不出話,嘀咕了一聲:“大福晉不是被逼死的,你哪兒聽來的胡話?”
兒子卻朝外看了幾眼,壓低了聲音說:“額娘,我聽說皇爺爺快不行了,眼下是在暢春園裡等着走了,他們都講我阿瑪要做皇帝了。”
側福晉心裡咚咚直跳,正經臉色說:“這話說出去,你阿瑪要擰斷你脖子的,怎麼好咒皇上?去外頭,可千萬別和人家說,你阿瑪真的會殺了你的。”
弘時顫了顫,但又看了看母親,說道:“您是側福晉,弘曆和弘晝他們的娘不過是個格格,額娘,若真有那一天,進了宮,您的地位該筆弘曆他娘高吧。將來子憑母貴……”他停了停,突然皺眉說,“還有個福惠呢,我怎麼把他忘記了。”
李氏卻冷不低地冒出一句:“能不能長大還不曉得,你擔心什麼。”可這話,正是她惡毒心思的體現,忙捂了嘴,再三告誡兒子:“和你媳婦也不能說,記着了?”
提起年側福晉的小阿哥福惠,結結實實哪兒像養不大的模樣,莫說胤禛和毓溪喜歡,嵐琪和玄燁也很看重,雖然他們只是單純地希望胤禛能有健康長大的孩子,但外人就是會胡思亂想,於是他們只好對孫兒們淡淡的,多說一句話,都是是非。
而融芳很爭氣,正當最好的年華,和胤禛又和睦,有了個健康的兒子後心情變得好,且家裡人都寵着她,沒有任何煩心的事,不知不覺的,這年過了中秋,竟又有了身孕。
九月重陽到暢春園給帝妃請安,嵐琪免了她磕頭的禮數,攔在身邊問着身體的事,見毓溪在那頭和弘曆說話,儼然親生母子一般,忽然想到融芳未來可能有的地位,她心裡不禁有隱憂。
再想想融芳,早些時候都說她是正室的品格,如今再看她的爲人和子嗣,就算兩個孩子都早夭,但毓溪在生養上,終歸是差了些。眼下妻妾間一團和氣,是爲人津津樂道的美談,但將來進了宮做了娘娘,他們的兒子都成了皇阿哥,好些事就不同了。
此刻一家子正高高興興說話,外頭有人來通報,說十四阿哥送重陽節的禮,問娘娘要不要呈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