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4 不祥的預兆(還有
坐以待斃?
胤礽狠狠地瞪着大阿哥,他這太子之位,坐了三十多年,在父親眼裡,從一顆珍珠變成死魚眼珠子。他和太子妃都知道,接下來的日子,就是等着被拋棄。可憑什麼讓他白白受三十年的折磨,他做錯什麼了?太子之位不是他爭來的,是父親強給的,要拿回去就痛痛快快拿回去,這樣臊着他熬着他,圖什麼?
如今兄弟們虎視眈眈,誰都想讓自己滾開,他滾開不要緊,可若死在他們手裡,栽在他們手裡,他不甘心。他寧願被父親廢了,也不要被兄弟們踢開。
“太子,人手我可都給你齊備了。”大阿哥再次誘惑,“皇阿瑪年紀大了,下回還能不能這樣出趟門就不知道了,你看着辦吧。”
胤礽難得的目光銳利,冷笑:“回頭出了事,你全推在我身上,大哥,我可不傻。”
大阿哥哼笑:“我這陣子沒事兒就和你作堆說話,你若對皇阿瑪喊冤把我也供出去,我能有什麼好?我何必坑了你,自斷後路。”
胤礽心想,大阿哥必然是想借他的手除掉八阿哥,他既然有這個能力,何必搭上自己,必然是想等除掉八阿哥後,再想法兒整治自己,他可比弟弟們,更多了好十幾年的野心,又何必在自己面前假惺惺。
“太子,別磨磨唧唧的了。”大阿哥有些不耐煩。
胤礽望着他,心中突然明白,其實這事兒自己點頭不點頭,都是一個結果,大阿哥怎麼會不留後路把事情嫁禍在他的頭上,不如現在先依了他,讓他放心些,自己等着看戲,一旦老八出了事,立刻上稟給皇阿瑪,就是自己要死,也不能讓他全身而退。
“那就這麼辦,老八那邊,交給你了。”胤礽故意做出惡狠狠的模樣,道,“免得老八爲了他老孃,往後在暗地裡捅我一刀。”
兄弟倆達成了“默契”,就等着明日行獵時好動手,大阿哥告訴太子,他是找了幾個身手好的死士潛伏在獵場裡,等八阿哥身邊人少時,立刻迅速索命,那些人都是明珠養了十幾二十年,用性命來忠誠納蘭家的人,鐵保不會出事。
胤礽聽得心裡發寒,可想想那些想要取代他的弟弟們,少一個是一個,心中突然又高興了。
一日平安度過,夜裡皇帝和部落王爺們喝酒取樂時,衆阿哥陪着聖駕說笑,舉杯共飲歡聚一堂,誰能想到,那麼好的氣氛下,竟是殺機四伏。此行十七十八阿哥都跟着來了,十七阿哥已經能騎小馬跟着跑,十八阿哥才五歲,小不點兒窩在哥哥們懷裡,像個兒子似的,他糾纏說明天也要去打獵,哥哥們說他太小,可皇帝一時高興,便令十三阿哥道:“你帶着胤衸,仔細別摔着他。”
胤祥不是嫌弟弟麻煩,而是難得出來玩一趟,明日行獵時他若帶着小十八,就註定不能像其他兄弟那樣放開了手去打獵,反成了看孩子的老媽子,終歸有些悶悶不樂,而弟弟不懂,認定了十三阿哥,酒宴散了也直接在他懷裡睡着了。
胤祥抱着弟弟送他回營帳時,遇見在巡查關防的四阿哥,胤禛見他神情不展,知道是爲了懷裡這小東西,拍了拍十八的屁股說:“額娘疼小十八,就看在額孃的面子上吧,反正幾時都能打獵,我如今在京城閒得很,回京後咱們自己來一場,喊上兄弟和親戚,比跟着皇阿瑪還自在。”
胤祥唯有笑:“還能怎麼樣,皇阿瑪都交代了。”
到了第二天,阿哥們意氣風發地等候隨君出列,皇帝卻似乎因夜貪杯,今早起來頭暈,隨扈的太醫請皇帝一定不能騎馬去打獵,便只出來檢閱了陣仗,許諾今日狩獵頭一名的有重賞。
號角鳴響後,但見煙塵滾滾,馬匹踏塵而去,年輕的子弟們衝進了獵場。
待皇帝坐下,有蒙古大臣輪流過來說話,不消片刻功夫,另有侍衛匆匆而來,在皇帝身畔低語:“皇上,獵場裡有好些形跡可疑的人,比您之前交代的,要多一些,照您的吩咐臣等沒有捉拿他們,但是現在人多了些,只怕阿哥們的安全受到威脅,還請皇上示下。”
“多了些人?”玄燁眉頭緊蹙,他只知道九阿哥從洋人手裡買了一些火槍,這次帶着出門的人裡,有生面孔,並不是他府裡的人,擔心九阿哥會有什麼企圖,一直派人死死地盯着,但沒察覺別的人還有什麼蹊蹺。
今日他是故意不出獵,就想看看他們是不是趁機在獵場上耍花樣,此刻聽說多了些人,靜下心來想一想,想起這些日子大阿哥和太子走得很近,起初只是覺得他們繼續着送親路上的那場戲,在他面前做好兄弟,現在看來其中或許就有貓膩。
心中的惱怒難以平息,含恨吩咐道:“無論如何,不能讓他們傷了性命,朕不怕丟臉,你們放手去做。”
那侍衛得令,神情緊繃地匆匆而去。要知道,如果那些形跡可疑的人,真的是九阿哥手下且帶着火槍的話,刀箭再快也快不過槍藥,而草原開闊無邊無際,槍響會散在風聲裡遠處未必聽得見,真的出了事,趕過去恐怕來不及。
可那麼多阿哥那麼多宗室子弟,他們到底保護哪一個好,他們的人手終歸有限,跑丟了幾個,就趕不上了。
這一邊,馬匹散入獵場,血氣方剛的男人們各自追逐獵物而去,十三阿哥懷裡坐着懵懂天真的小十八,他只能慢慢騎馬,帶着弟弟在邊上晃悠,早就被兄弟們甩開了。
胤禛策馬而來,見前面十四弟和侍衛交換馬匹,追上來問他怎麼了,胤禵翻身上馬,不介意地說:“我那匹馬嘴饞,出發前吃了個飽,這會子跑不動了。”
胤禛多囑咐一句:“你別橫衝直撞的,和兄弟們爭也罷了,別傷了部落子弟,不然皇阿瑪臉上會不好看。”
十四不耐煩,笑話兄長:“四哥你就是這樣。得了,咱們分開走,不然看見你,那些野兔羚羊就該先嚇跑,四哥你身上的氣息,方圓十里都讓人心驚膽戰,人都害怕,何況那些畜生。”
“混賬東西。”胤禛笑罵,弟弟卻嘻嘻哈哈地揚鞭而去,他知道這是玩笑話,根本不介意,既然十四不想他跟着,便也另往一處跑去。
胤禛也難得放開懷抱,草原遼闊讓人心曠神怡,他快馬疾行,竟把隨侍甩在了身後,便勒馬慢走幾步。
馬匹繞過一個小土丘時,恰見太子和幾個隨從在那裡,太子正瞄準了遠處的羚羊,張弓搭箭,胤禛饒有興趣地看着,突然眼中閃過一道亮光,他下意識地循着光線找去,竟看到草叢裡埋伏了不知從哪兒來的人,他手裡端着的東西,剛剛便反射了陽光投在他眼中,似乎是太過全神貫注地盯着太子那裡,根本沒看到自己來。
胤禛翻身下馬,眯眼睛仔細看,驚覺那人手裡端着一把火槍,槍口正對着太子,心中一顫,轉身從馬背上拿下弓箭,張弓拉箭手指一鬆,利箭嗖嗖飛躍而出,與此同時,一聲槍響震撼了人心。
京城深宮中,佛龕前跪坐的嵐琪,手裡的珠串好端端地灑了一地,虔心誦經的她被珠玉落地的劈啪聲驚醒,看着斷了線的珠子一顆顆滾落,心裡頭像是被誰挖空了一塊似的,本平靜如水的人,心頭頓時砰砰直跳。
她不安地望了一眼佛像,再次雙手合十,默默祝禱,願玄燁平安,願兒女安康。
環春聽見動靜推門進來,見灑了一地的珠子,問娘娘怎麼了,嵐琪說線自己斷了,她也被唬了一跳,環春便揀吉祥話安撫她,說是佛珠犧牲自己爲主人擋災,娘娘和身邊的人,必然會逢凶化吉。
嵐琪卻捂着心口說:“總覺得發生了什麼似的,我心口疼得厲害。”
但環春正撿珠子時,紫玉也跟了進來,卻不是來幫忙收拾的,而是稟告娘娘:“寧壽宮剛剛傳了太醫,太后娘娘病了,佟貴妃娘娘已經過去,主子您是不是也該去看一眼。”
嵐琪忙道:“自然要去看望照顧,只顧着誦經禮佛不管身邊人的死活,菩薩也不會答應的。”
便忙起身換下素淨的衣裳,穿得略喜慶一些,纔敢往寧壽宮去。幸而太后只是上了年紀後容易頭疼腦熱,並不是大病症,衆人虛驚一場,伺候老人家歇息,便就要散了。
太后念嵐琪在齋戒,催她回去,嵐琪不得已與衆姐妹一道出來,佟貴妃笑道:“但願太后趕緊好起來,不然就該上報給皇上知道,皇上難得出去打獵,怪掃興的。”
可是太后的病,未必能讓皇帝掃興,獵場上卻出了極掃興的大事,四阿哥和太子全身而退回到營帳時,胤禛怎麼也沒想到,竟看到他的弟弟渾身是血地被擡回來,那傢伙還衝自己笑着揮揮手,說:“四哥,我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