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犯官之後,被髮賣的…”八阿哥沉默了半響,在八福晉快失去耐性後終於開口了。
李真他姥爺不僅是犯官,而且還是倒前太子一派的犯官,還是漢軍旗的,當然,級別不高,屬於接觸不到核心在下面跑腿的,康熙二立太子前殺雞駭猴的時候就被拎出來當了那隻警告猴子的雞…
更悲催的是,還不屬於八爺黨陣營,是大阿哥那一派的。
歷史再次證明,小人物別站隊,還是老實當着路人甲吧…
李真孃的背景八阿哥知道,反正是養在莊子上,也就是一玩物,官奴在哪兒都是奴…
但讓八阿哥抓狂的是,李真她娘竟然懷孕了…
是的,李真她娘懷孕是個意外…
八阿哥並不是好色之徒,但是也不是柳下惠,在不影響聲譽的情況下,他不介意在花叢中流連一下…但是,前提是,不能影響他的聲譽。
這裡就要說到八阿哥的聲譽問題了。
既然已經成了怕老婆的反面教材,想翻身,想重新樹立大丈夫的形象,很難,真將八福晉踩在腳下,輿論肯定又會指責八阿哥是個小人,當初由着八福晉鬧騰就是爲了拉幫結派,因此,八阿哥在庶子庶女出生後,便努力的想給人一種印象,自己和老婆真的是伉儷情深,瞧吧,對得起祖宗後,本大爺就專心守着老婆過日子了,誰都插不進來…
所以,八阿哥府上日後也沒新生命誕生,做戲得做全套啊…
但是。讓八阿哥嘔得胸口疼的是,好男人的稱號竟然還是被當時的敦慶帝給奪了去,敦慶帝夭折的庶長子是他大婚後生的好不好?…
命運就是如此的不公,敦慶帝的蒙古皇后鬧得再厲害,大清第一妒婦的稱號還是穩穩當當的戴在八福晉身上。生不出孩子就活該這麼被欺負是不是?
…
扯遠了,發生在八阿哥身上的老天沒長眼的事太多了,說上三天三夜也說不完。還是說李真娘。
總之在那種情況下,李真娘竟然給懷上了,這真的是那種不怕一萬就怕萬一的小概率事件。
八阿哥得到消息後乾的第一件事就是將負責善後工作的主管給收拾了。太可恨了!
主管也很冤枉。餵了的藥的啊,真的餵了的…
八阿哥氣惱完後,腦子裡第一個想到的是,不能留,這要留下了,被政敵們一揭底,一亂說,自己沒準就成了同情大阿哥一派的犯官。再一深入,得,自己就成了和大阿哥聯手了。再一深入,沒準自己就成了給太子下咒的主力了…
在那種氛圍下。無論多怪誕的聯想都是可能成爲現實的…
其次,八阿哥纔想到,如此一來,自己努力想塑造的癡情形象不就功虧一簣了嘛…
於是,八阿哥便拿定了主意,賞她母子或母女一碗藥吧…
八阿哥打算下命令了,但說來也巧,就在這時宮裡的眼線傳來消息,良妃病了…
當然,八阿哥不可能馬上進宮探病,因爲並沒有官方消息傳來,所以,八阿哥怎麼也得明日早朝後才能借請安的機會問問良妃到底哪兒不舒服…
但這個消息,卻讓八阿哥想起了自己可憐的親孃,以及自己所遭受的種種白眼,作爲一個生下皇子的妃子如今還在瞧人眼色,這日子過得有多忐忑啊,同樣是皇子,自己娶安親王的外孫女就算高攀,敦慶帝娶蒙古郡王的女兒則是阿巴亥部的光榮,這是何等的打臉啊…
思及自己母子兩人所受的委屈,八阿哥自然是滿腔的怨恨噴向了康熙,然後,八阿哥便理直氣壯不起來了,自己貌似比老爹還齪吧?自己好歹是出生了,還長大了呢…
而那個生命力如此頑強的孩子卻沒機會睜開眼見見自己的爹孃…
八阿哥猶豫了,八阿哥煎熬了,然後八阿哥捫心自問,雖然自己遭受了諸多不公平的待遇,但自己後悔來到人世走這一遭嗎?
答案是,不後悔…
於是,一心想證明自己比康熙在當爹方面強的八阿哥便改了主意,孩子得生下來…
至於擔憂和大阿哥扯上關係,那就暫時躲着生,等政治大環境好些了再徐徐圖之…
於是,八阿哥便親自去了莊子一趟,交代了一可靠的人,命他帶着李真娘出京,擔心李真娘想借肚子裡的孩子謀取地位,還特意恐嚇道:“你父親犯的事太大了,若傳了出去,去母留子都算好的了,你跟着賈林去河南將孩子生下來,爺若沒派人來找你,你就是死,也不能給孩子吐露一個字,這可是爲了孩子好…”
李真娘也許是被唬住了,也許本身就是經歷了大起大落,對榮華富貴也看淡了,老老實實的應了,“八爺放心,你一日不來接孩子,我一日也不會對他說起他的身世…”
瞧,聰明人,只說接孩子,沒說接自己…
八阿哥交代完後,滿意了,不怎麼內疚了,然後爲了證明自己的確是迫於形勢纔將李真娘和肚子裡的孩子送走的,並不是嫌棄孩子孃的出身,臨時起意,將身上攜帶的玉佩取了下來,給了李真娘,“這玉佩爺打小就帶在身上,你拿着,將來給孩子…”
…
“賈林?”聽八阿哥說完,八福晉喃喃道,“這人是誰?”
“你不知道。”八阿哥淡淡道,“他家在河南。”
“那怎麼他們最後去了太原?”八福晉很納悶,“爲什麼李真娘最後改嫁了?”
“不知道,他們走後就斷了消息,後來爺悄悄派人去河南暗暗查訪了的,結果賈林的親戚都沒見過他…”八阿哥苦笑了一下。
後來雖然九王爺在太原從戶引文件上剝絲抽繭的追溯到了八阿哥府,但是讓八阿哥滿天下去衙門查戶引卻不太現實…
“爺,李真沒準不是你的孩子。否則,他娘怎麼會同意去山西?”八福晉懷疑,李真娘八成和賈林有了姦情…
“賈林不能人道。”開玩笑,響噹噹的八賢王會讓人鑽這空子?
“那這中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啊?”八福晉有些氣悶。
“誰知道呢,李真娘死了。賈林又沒個蹤影…”八阿哥唏噓着,“不過,爺能肯定。李真是爺的種,瞧他那眼睛,簡直像極了爺。”
“我怎麼不覺得…”八福晉嘀咕着。
八阿哥不打算就此事和八福晉爭執。“爺一心想做的比皇阿瑪好。結果,結果卻成了這番模樣,呵呵…”八阿哥嘴角帶着幾分自嘲,泛着一絲絲悲傷…
自己真的想過要當個好爹的啊,自己真的想過不讓李真重複自己的故事的…可爲什麼結果會這樣?
“爺一定要認李真,弘旺有的,他都該有。”八阿哥一字一頓道。
“爺…”八福晉不知道該怎麼勸,見八阿哥認子主意已決。只好道,“要不是賈林出了岔子,要不是李真娘傻得要死。爺早就是兩個阿哥繞膝了…”
其實李真娘在走出莊子那一刻起,她肚子裡的孩子想認祖歸宗。就註定了崎嶇…什麼時候政治條件才符合?怎麼樣才符合?難啊…
“得了,爺,這事還是我來背吧,他們母子是我趕走的…”八福晉站了起來,走到八阿哥身後,給他捏起了肩膀,“你就別自責了,還是想想怎麼給皇阿瑪寫信吧…”
八阿哥握住八福晉的手,感慨道:“難爲你了…”
“誰讓我嫁你了呢…”八福晉眼裡浮起一層霧花,“只要你承我的情就好…”
八阿哥緊緊握住八福晉的手,半響無語…
…
晚上,緊縮眉頭的李真一到家,就迎上了唐燁關切的目光,李真微微搖了搖頭,有些失望,今兒沒人來找他…
唐燁見狀,給了李真一個安慰的笑容,然後道:“爹來信了…”
李真怔了一下,唐燁忙提醒道:“家裡來信了,要給三牛說親了呢…”
李真差點還以爲是親爹來信了呢,“是吧,爹信上說啥了?”
唐燁遞給李真一封沒拆開的信,“爹給你的。”
三牛則喜滋滋的紅着臉說,“爹說家裡一切都好…”
李真的繼父託人給李真和三牛分別寫了信,兩封信的措辭不一樣,但內容都差不多,中心議題就是三牛的親事,“二嫂的五妹?”李真笑了笑,“這是親上加親啊,好事啊…”
還沒滿16的三牛完全沒一點反抗包辦婚姻的覺悟,還在那害羞着,抿嘴笑。“三哥,爹說你要覺得還行,他就請媒人去下聘…”
李真連二嫂長啥樣都不知道,怎麼知道她的五妹是何品性,“你見過沒?”
“小的時候見過,她到俺家來玩,不過,不記得長啥樣了…”三牛咧着嘴,笑着。
“你要沒意見,爹若也覺得合適,俺也沒意見。”李真道。
三牛擡頭呵呵笑着,“那就讓爹拿主意吧,呵呵…”
“親事先訂下,過兩年再成親吧?等三牛滿了18歲如何?”唐燁伺機說道。
18歲成親對漢人而言沒什麼,這年頭,漢人成親比滿人晚,基本上男士大多都是在16歲至18歲期間當丈夫,只要不是18歲才現說親,都屬於正常範疇。
因此,李真和三牛都沒意見。
三牛還道:“俺正好多攢兩年錢回鄉買地,呵呵,這兩年俺和四牛送回去的東西,爹變換成了錢,都拿來給修了房了,不光俺和四牛,就是五牛娶媳婦的房子都有了呢,呵呵…”
三牛覺得很幸福啊,一結婚就有房有田了,美啊…
也許是三牛四牛本性醇厚,也許是他們年紀還小,也許是他們都還沒成家,總之,他們如今基本上是將全部存款都變成貨物運回老家交給李真的繼父統一安排去了…
唐燁有心提醒他們存點私房,又擔心自己反而成了挑撥離間的罪人,便沒吱聲。
分家爭產,大多是有了小家才發生的…
不過,唐燁認爲,三牛四牛日後應該會在京城安家,就算他們以前的存款都貼補了大家,屆時自己多幫扶些他們的小家就是了,這兩孩子倒都是厚道人,也幫了不少忙,唐燁對他們還是有感情的,但沒想到三牛竟然還想着回鄉買地。
“怕買不了多少地吧?”唐燁是提醒三牛,如果只買個幾畝地,請人種不划算。
哪知三牛卻笑道:“買多了,俺也種不了不是?”
唐燁則楞了楞,三牛要回鄉種田?他還會種地嘛?要知道三牛11歲後就沒下過田了,種田的技能還在嘛?而且三牛如今可是菜鋪的總採購呢,混得風生水起的,他竟然願意捨棄繁華的京城回偏僻的鄉下種地?他和自己還真是隔着三百年的代溝啊…
晚上,等歇息了,唐燁便問李真,“三牛真要回鄉種地啊?”
“總不能一直在京裡吧?離鄉背井的,有什麼好。”李真很納悶,葉子爲什麼要這麼問呢?
“他回鄉下能習慣嘛?”
“怎麼不習慣,有什麼不習慣的,那是他自己的家呢。”李真覺得唐燁問的莫名其妙。
“他可以在京裡自己做點小生意啊,京裡生意多好做,爲什麼要回鄉買地呢?”唐燁想不明白。
“做生意?遇到大旱或大澇,有錢也買不到糧食…”李真是典型的小農意識。
“但他可以邊做生意邊買地啊?”
“做生意哪有伺候莊稼自在…不說你有多操心了,就說三牛吧,他一天到晚的在京郊的莊子間跑多少個來回啊,費多少脣舌啊?給人賠多少笑臉啊?…”李真不耐煩的解釋着,“葉子,別管這事了,你幫俺想想,那人怎麼今天沒動靜啊?”
古人的思維,唐燁委實理解不了,不管是職業選擇還是認親程序,只好道:“不知道。”
“你想想啊…”
“也許他發現自己搞錯了?”唐燁掰着指頭道,“也許他在琢磨該怎麼和你說實話?或者,或者…”
“或者什麼?”李真急切的問道。
“或者他今兒忙,沒空…”真不是唐燁無厘頭,實在是古人的思維忒不正常了。
李真翻了個白眼,扯過被子,蓋住頭,將後腦勺對準唐燁,生氣去了,但不一會兒,就又翻過身,“葉子,你說俺那孿生兄弟會是啥樣的人?”
“不知道…”
李真哼了聲,又將後腦勺對準了唐燁。
唐燁真不是敷衍啊,而是的確不知道嘛,給出的條件太少了,這題可以得出接近無窮個的答案來,讓唐燁怎麼說…
“李真,要不探探莊親王?”唐燁不想說這個建議的,但是李真在旁邊翻來覆去的,睡不着是小事,別感冒了…
“怎麼打探?”李真不動了。
“看看哪家有雙生子只活了一個的?和九王爺差不多身份的人應該不多,他沒準知道。”唐燁道。
“他若知道,肯定早就會懷疑了,怎麼就沒聽他含沙射影的提過?”李真這時聰明瞭…
“是哈…”唐燁覺得李真言之有理,“那就是他不知道,他的年紀和你差不多,不知道也是可能的,他不知道,就不會往這方面想…”
“那,要不俺找找他?”
“行。”
“那你給俺說說,俺該怎麼探他的話?”…(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