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情爲何物(下)

只見伯文附在他耳邊,低語幾句,便退了開去。

再看他臉色,俊眉微皺了起來,隨即盯向她,好像有絲不悅。

怎麼?難道這事還跟自己有關?夏亦菱疑惑起來,要不然他們爲什麼都躲着她說?而且此刻瞧他看她的眼神,好像她欠他什麼,騙他什麼似的。

“幹嘛呀!老是那種表情,我又不欠你什麼,還老是蒙着臉裝深沉,裝神秘……”聲音越說越小,頭也越垂越低,她實在是不敢領略他那仿似會讓人深陷的幽藍雙眸,再也理直氣壯不起來了。

“你當真想知道我是誰?當真想見我的面目嗎?”他的語氣更加認真起來,一雙幽眸緊緊地盯着她,令她不能移開視線。

“啊?這……”夏亦菱開始不安起來,他這是什麼意思?那麼認真……

“呵……”卻聽他低低的笑出聲來,緊接着,兩眼直視着她,右手緩緩擡起,打算掀起臉上面紗……

夏亦菱吃驚透了,目瞪口呆的說不出話來,一雙眼睛一刻不離的直盯着他正在掀面紗的右手——

正在這時,門外樓下一片嘈雜聲傳來,他忽地停止手上動作,又復看了她一眼,遂往門外望去。

夏亦菱下意識的就往外跑,她直覺得此事一定跟自己有關,不曾想到了門口,卻被剛起身站定的他猛地抓住右手,動彈不得。

“你……”正疑惑間,卻聽樓下陣陣腳步聲漸急,似有許多人快步進入客棧。

“各位官爺,請問……到小店來有何貴幹哪?”客棧老闆急切卻又有些恐慌的聲音傳來,夏亦菱突覺自己右手腕上力量加大,抓的生疼的。她擡眼,卻見他額頭上已皺起一片,青筋微現。

“請問店家,是否見一位姑娘到此啊?她左肩有傷……”急切的聲音傳進耳膜,夏亦菱渾身一顫,眼眶一片溫熱。這聲音……

“昭雲!”她不顧一切的大喊出聲,眼淚立時而下。

“啊?!”龍昭雲循聲擡頭——

“菱兒!”一聲低喊,包含了多少感情啊!擔憂,恐懼,震驚,喜悅,開懷……

夏亦菱不顧一切的想要衝下去,投入他的懷抱,可緊拉着他的手卻緊了又緊。

“你……”她疑惑的回頭,滿臉是淚,讓他看的一顫。

“王子,此時不易……與大宋官兵起衝突。”伯文輕移至他耳邊,低聲提醒道。

卻見他俊眉皺得更緊,忽地大睜雙目,那寒光,彷彿能讓所有人都凍結似的。

他鬆開了她的手,卻重又把手握得更緊,拳上青筋盡現。仿若下定了很大決心似的,深呼一口氣。

夏亦菱見手已脫困,便不顧一切的衝下樓去,如今,她要去見昭雲,什麼都不管了!

“菱兒!”龍昭雲緊抱住她飛來的身子,一刻也不想鬆開……

“我都要把整個汴京城給翻過來了,卻仍不見你的蹤影,你究竟去了哪裡?菱兒……”呼吸急切,滿是哀傷。她清晰地感受着他的擔憂,他懷中的溫暖,什麼都不顧了……

“對不起,讓你擔心了……”緊緊偎依在他懷裡,眼淚不聽使喚的涌出,使他原本已溼透的衣衫更加浸溼。

而這卻讓他覺得心上一片溫熱,終於……找到她了!

“找到你了就好,菱兒,再也別這樣了,再也別嚇我了……”

幾句飽含深情的話語,渾身溼透卻又緊抱在一起的兩人,雖讓在場衆人不免尷尬羞赧,卻也忍不住使人落淚,這是多麼相愛的兩人啊!

而樓上一人卻冷冷的注視着這一切,雙拳握的更緊。怎麼可以……怎麼可以?!她是他的人,她註定是他的人……從懷裡取出一件物事,卻是瑩白的鳳凰。他輕放在脣邊,淺吻着……他不會讓任何人搶走她的,絕對不會!

“哼……”脣邊浮起一絲冷笑,寒冷狠絕:

“她只能是我的!”只能是!走着瞧吧!不斷的在心中重複着這句話,甩袖進入房內。

雨已停,心卻不止。

“昭雲……”她不想與他分開一時半刻,從而拒絕了坐轎子的提議,兩人同乘一匹馬。她緊緊地依在他懷裡,雖然他的衣衫已溼透,卻讓她覺得前所未有的溫暖。

從什麼時候起呢?甚至連她自己都不甚清楚,對他的眷戀與依賴竟然這麼深了……

龍昭雲卻默而不語,只是緊緊地圈着她,不讓她再逃離他的身邊……

接近府門,兩人下馬,龍昭雲一把緊抱住她——

“菱兒!”他低呼,聲音裡有着些微的顫抖,卻是飽含着滿滿的情愫。

“再也不要離開我!再也不要……”知道嗎?發現她不見了,他的心中是多麼的恐懼與心痛,天知道他有多麼懼怕這種感覺,多麼懼怕失去她……從何時起,竟然愛得這麼深了……

“嗯……”在他懷裡狠狠地點着頭,給他承諾,也給自己承諾。她不想讓他這麼心痛,不想看他臉色發白,爲自己擔憂的樣子,因爲他深愛着她,而她也……愛着他……

皇宮公主寢宮。

“玉兒,你這是怎麼了嘛?!你叫母后……唉!”一身後服頭戴鳳冠的皇后臉上卻是一片悽楚,不時以帕拭淚,一雙慈目悲涼無助的看向自己在牀上痛哭的寶貝女兒,卻是一點辦法也沒有。

“嗚……嗚嗚……”臻玉公主的嗚咽聲不斷傳來,聲聲震動着皇后的心絃。今天沒到相國寺就匆匆折返回宮,她一回來就看到自己寶貝女兒這個樣子,問她原因也不說,只是傷心的大聲痛哭,讓她這個做孃的也心痛不已,落下淚來。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女兒貴爲公主,又是皇上最寵愛的心頭肉,從小嬌生慣養,刁蠻任性,誰敢讓受半點委屈?可今日不知是哪根筋不對了,竟然哭成這個樣子,這可是從未有過的呀!

“翠兒!來!給哀家說說公主到底是怎麼回事?受了什麼委屈?”不能這樣下去了,皇后擦擦眼淚,正色道。

“奴……奴婢……”叫翠兒的宮女膽戰心驚,顫顫巍巍的走上前來,不知該如何回答。

“誰敢說出去,我就割了她的舌頭!”臻玉公主厲聲道。她已經夠悲慘了,怎可以讓自己的尊嚴盡掃於地?說罷繼續埋頭痛哭,悲慼可嘆。

“奴……奴婢不知,求……求娘娘饒命!”翠兒“撲通”跪下,“噹噹”的嗑着響頭,心驚肉跳。

“唉!”皇后無奈的長嘆一聲,“你既不說,母后也沒有辦法,只是,你這樣……哭壞了身子,會讓你父皇和母后心疼啊!嗚嗚……”說罷,皇后又傷心的低泣起來。

“哎……好吧,我這就去請你父皇過來,讓他來問你。玉兒呀,這究竟是怎麼了嘛?”皇后悲傷的搖搖頭,徑直出了公主大殿。

“嗚嗚……爲什麼?爲什麼!”臻玉公主大聲的哭喊着,彷彿要把心中不快統統發泄出來,無奈,心口依舊是一陣陣疼痛。昭雲……

從什麼時候起呢?六歲時吧,太子哥哥帶着他來到她身邊,他向她躬身行禮,擡頭喊她:“公主……”

從那時起,她就被他那雙清澈溫柔的眼瞳吸引住了,再也移不開視線。

他帶她騎馬,告訴她不要隨意射殺小動物;他陪她練字,告訴她要做一個有才華的公主;他聽她彈琴,說她的琴藝天下無雙……只要是他的話,她都會聽;只要是他做的,她都會欣賞……可……從什麼時候起,就變了呢?他變得不再願意見她,即使見的時候也心不在焉;不再願意談起她,而談起另一個女人時卻雙眼放光,滿臉溫柔的笑意……

是了,就是她!是那個女人改變了他!她搶走了他的心!她恨哪!一直以爲是自己的,誰也搶不走的,而直到今天,她才意識到自己輸的是多麼悽慘,他……已經遠遠離開了她……

不!她不甘心!她恨!好恨好恨!他們竟然要成親?呵呵……可能嗎?荒唐!她不會讓這種事發生的,絕對不會!因爲,她是公主,是萬人之上的公主啊!

“公主……”一聲低沉的男聲傳來,飽含着悽楚與心痛。

“昭雲?”她猛地擡起頭來,用哭得紅腫的眼睛望向來人。隨即卻又垂下眼瞼,不是他!是……葉銘帆。

“你來做什麼?”她有些不耐,口氣卻依舊悽苦。

“公主,你……爲何……”葉銘帆不忍的垂下頭來,長嘆出聲。

看到公主如此痛苦,他的心……也痛啊!而公主卻是爲了……這是怎樣的悲慼呀!不覺在心底冷笑起來,葉銘帆你真是……呵呵……你難道還有所妄想嗎?

見他如此,臻玉公主更是痛上心頭。

“銘帆!”她忽地跑下牀去,撲進葉銘帆的懷裡大哭起來。

“銘帆,爲什麼爲什麼?爲什麼他不愛我?我……”我愛他呀!真的很愛……她在心裡一遍一遍的痛訴着,如今,她太需要一個臂膀來依靠了,她真的……好心痛……

“公主……”葉銘帆緊緊地抱住她,心上哀慼一片。公主的問題,卻也是他的問題呀!公主的心痛,也是他的心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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