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亦菱這才稍稍搞清楚狀況,原來是那個小男孩頑皮,拿了廟裡的姻緣簽出來玩兒,被母親追討,跑的急卻正撞在了自己懷中。
夏亦菱對着那婦人不在意的笑笑,這才注意到自己方纔接在手中的東西,竟是一小桶姻緣籤!
那位婦人接過了籤,笑着道:
“打擾了公子與小姐雅興,真是罪過。我這就去把籤交還給大師去,呵呵……”
“姐姐還掉了一支籤!”
那小男孩突然道。指着地上的一支籤。
那婦人回頭,道:
“喲!還真是啊,呵呵……小姐啊,這廟裡的籤可是很靈的,方纔那般動作卻只掉了一支,這定是上天給小姐的啓示啊!那位大師還在裡頭,公子與小姐不想解解籤詞嗎?”那婦人很是熱心的說。
夏亦菱莞爾一笑,頗有些動容,便俯身揀起了那支籤,翻轉過背面,她看到的是……一個“緣”字。
心中不知怎地微微一凜,臉上的笑容便消失了。
“呵呵……來吧!大師在裡面,叫他幫你們解解籤!”
那位婦人熱心的拉起夏亦菱,便朝前殿走去。
龍昭雲跟在身後,也去了。
“你……你……”
看着眼前的人,夏亦菱驚愣到不敢置信,他,他是——
“惜緣大師?!”
她大喊出聲,看着眼前笑眯眯的白鬚老者,她的心裡開始波濤翻滾。
“姑娘,許久未見了!”
惜緣大師捋捋銀鬚,神色泰然卻不失慈愛。
夏亦菱此刻完全搞不清是什麼表情,不是喜悅,不是痛苦,不是……也不知心裡是何感受,只有震驚嗎?隱隱的,還有不安,與不解……
龍昭雲亦是愣怔一片,這位大師,他也好似見過,可卻記不清楚是在哪裡。
“哎喲,原來兩位認識大師啊!那可真是太有緣了,這位姑娘是來解籤的,大師快給解解吧!我就不打擾你們了,呵呵……”
說完,那婦人便領着方纔那小男孩出了殿門。
靜默良久,幾人相對無語。
還是惜緣大師先打破靜寂:
“姑娘的籤,可否讓老衲一看哪?”
夏亦菱聽了,愣愣的遞了上去。
惜緣接過看了,臉上的神色漸漸變得凝重,隨後,仰天長嘆一聲:
“唉!當真是天意啊!”
“大師這是何意?”
龍昭雲忙問,眼睛裡透出不解與擔憂。
惜緣一雙泛黃的眸珠裡透出些許悽然的光芒。
“老衲不願欺瞞公子,二位今日之籤,乃是下下之籤。”
聽了這話,兩人一頓,隨即紛紛瞪大眼睛向他望去。
“大師在說笑吧!一個”緣“字,怎會是下下之籤?!”
龍昭雲臉色雖平靜,語氣裡卻已含了怒氣。
“哎……是啊!緣兮!緣由天定,禍由緣生,孽因緣起啊!”
他仰天長嘆,眼光縹緲,似是看到了好遠,又好像什麼也沒有看到。
“有緣,怎麼會是禍?怎麼會是孽?!”
龍昭雲的聲音近乎吼了起來,眼睛裡盡是傷痛與憤然。
夏亦菱卻是胸腔鼓脹着,心中揪疼地難受。
怎麼會……
大師似又長嘆了一聲,正對着他們,輕聲反問道:
“難道無禍嗎?”
兩人啞然,心中冰涼一片。
“哎……時日已晚,老衲要離去了,二位……也自保重。”
說完,他擡腳便想走出大殿。
“慢着大師!”夏亦菱大喊:
“我有話對你說。”
惜緣大師瞭然地停下,眼含慈悲:
“唉!好吧!姑娘請隨我來。”
夏亦菱又轉向龍昭雲,眼神哀慼:
“昭雲,你先在這裡等我,好嗎?”
語畢,她不再多說,亦不再看他,徑直跟着大師朝偏殿走去。
“菱兒!”
龍昭雲猛地抓住她的手,不想放開。他竟有不祥的預感,爲什麼?
看着他擔憂無措的眼神,夏亦菱亦是心中一痛,隱有淚意涌上雙瞳,但是——
“等我回來。”
她綻開一個笑容,拂去他的手臂。
龍昭雲愣愣的,看着她遠去的身影,心中仿若失去了什麼,一時間痛得要命。這究竟是怎麼回事?菱兒明明只是和惜緣大師說說話而已呀?可爲什麼他總覺得……他要失去她了?
他正這樣想着,不覺眼前一昏,便失去了神志。
……
——————————————————
跟隨着大師來到了一座偏殿,惜緣便道:
“姑娘有何事要問老衲?且問吧!”
夏亦菱一雙眸珠急轉個不停,卻愈發哀慼無限,一時間怔怔的竟不知該發何言。
良久,終於稍稍穩住了心神,擡眼望向大師道:
“大師,我究竟……”
說到此處又咬了嘴脣,竟突然不知道要說些什麼。
而惜緣大師卻似明瞭,慈愛的目光鼓勵她說下去。
“我想問大師,方纔那些話是什麼意思呢?”她終於鼓足勇氣,問了出來。
惜緣大師望向她的眼睛裡此刻居然閃現出些許憐憫,這更讓夏亦菱沒來由的心裡一緊。
“唉!姑娘此刻,是否有禍呢?”
他問道,夏亦菱一愣,他又道:
“心中是否傷感彷徨?難道姑娘真願這孽緣就此糾纏下去嗎?”
夏亦菱雙眼頓時瞪得滾圓:
“大師……這又是什麼意思呀?”
惜緣似又長嘆了一聲,緩緩踱至他身邊,有些沉重地道:
“姑娘真願從此漂泊他鄉?如今南王殿下與將軍被困,國家瀕危……姑娘真要一意孤行嗎?”
似有一個霹靂劈了下來,夏亦菱雙腳不穩的後退幾步,雙眼怔怔的難以置信道:
“大……大師……難……難道——”
她不再說下去,輕搖着頭,眸中淚意已現。
惜緣見她如此,不禁仰天長嘆:
“唉!緣孽啊!”
眼中亦是悲慼無限。
“怎麼會這樣?大師是覺得我應該去和親嗎?爲什麼?”
她憤憤地喊,兩行清淚已沾溼了雙頰。
“我爲什麼要去和親?!當初是大師給的我那塊玉佩,所以才讓元昊……哈!這一切,究竟該怎麼解釋?我爲什麼糊里糊塗的來到這個世界,爲什麼又要去西夏和親?爲什麼?!”
惜緣大師又看了她一眼,似是十分無奈的搖了搖頭:
“哎……好吧!這一切自有天定,又豈是人爲?倘若此刻我便可讓姑娘回到原來的世界,姑娘意下如何?”
好不容易聽清了這話,夏亦菱卻愣住了,他說什麼?回……回到……原來的世界?
一時間心臟“怦怦怦”的亂跳起來,他說的是什麼?讓她回……
她不自覺地嚥了口乾沫,眸珠震驚到再不能閉上。
“我……我……”
長久以來,她似乎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有一天,她要回家……
她,如果可以的話,願意回去嗎?
心臟似有些承受不住了,卻隱隱的都是痛的感覺,她……
昭雲……
“我不會回去,我不會離開昭雲,我……”
她拋不開這裡的一切啊!曾幾何時,這命運扯開的一個個點,一條條線,一張張網,毅然將她緊縛在了這個世界,緊縛在了一些人的身上……
惜緣的一雙慈目開始射出精光,嘆道:
“天意不可違,人意可撼天哪!”
“罷了罷了!姑娘,前路漫漫,你……好自爲之吧!”
說完,便要起身向外行去。
夏亦菱卻仍是愣愣的,思索着他方纔話裡的意思。
天意不可違,人意可撼天?!
難道——
她轉頭,想要叫住他問個清楚,可眼前,卻哪裡還有惜緣大師的影子?!
追出偏殿,仍是未見,可心中卻已釋然一片。輕輕擦了擦眼角的溼痕,咧開一個笑容,她現在,要去找昭雲了!
來到方纔的大殿,卻未見到昭雲的身影。奇怪了,他不是在這裡等着她嗎?
她叫了幾聲,找遍了整個大殿,仍是沒有,怎麼回事?
心中頓時有種不祥的預感,她慌忙跑出去,近乎發狂的呼喚着他的名字,到處尋找。
“昭雲!”
她幾乎找遍了整個寺廟,問遍了所有能問的人,卻仍是看不到他的蹤影,不覺心下更加慌亂了。
昭雲,在哪裡……
夜幕開始降臨了,空曠的寺廟開始變得寂靜,陣陣冷風襲來,更是吹得她的心冰涼一片。
咬咬下脣,繼續走進了下一間偏殿,卻仍是沒有他的身影。
望着寂寥的門廳,她瑟縮着馬上就要哭出來了,突然——
一雙鐵臂攬住了她的脖頸,把她帶往一個溫暖的懷抱。
背後抵着的似是一個結實的胸膛,那心臟跳動的震撼,竟讓她的心裡沒來由的涌起一陣感動,可是……
緊接着她覺得一頭烏髮抵在了她的肩頭,溫熱的呼吸吹灼着耳際的肌膚,一個低沉卻充滿磁性的男聲傳來:
“終於……找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