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間書香氣十足的大辦公室裡瀰漫着濃濃的咖啡香。
辦公室裡只亮着一盞昏暗的檯燈,所有窗戶上的窗簾都是雙層,且全部都嚴絲合縫地拉着。
從樓外看,會以爲這間辦公室跟其他的房間一樣,沒人。
辦公桌前坐着一個身穿警服的女人,顧頤坐在她對面,而窗簾後還站着一個二十多歲的男人。
這個男人跟顧頤一樣,一身便衣,他冷峻的臉上只有一種情緒,嚴肅。
他手裡拿着一個微型夜視望遠鏡,密切留意着窗外的一切動靜。
穿着警服的女人正在給顧頤準備宵夜,一杯牛奶,一盒曲奇,一根圓火腿。
她將這幾樣東西推到顧頤的跟前,“空腹喝咖啡對胃不好,我這兒能找到的吃食也就這幾樣,你湊合着先吃點墊吧墊吧。”
說完,她起身將另外一份同等量的東西送給窗簾後的男人,卻遭到那人的婉拒。
顧頤倒是不客氣,摸索一片曲奇就丟進嘴裡,眼睛卻始終未離開手機屏幕。
“你就這麼信任我?”就不怕我給你吃的東西有毒?看着顧頤的動作,女警察調侃道。
顧頤沉沉地地嗯了聲,並未擡頭。
女警察抿了抿脣,雙眼流連在顧頤的臉上,還有那雙骨節分明粗大的手上。
五年前第一次見到這個男人,她就被他粗獷的美吸引住,繼而又傾心於他的睿智和果敢。
之後,經過不多的工作交往,她發現自己無法自拔地愛上了他。
她以爲他會懂,她以爲他能看出來,她做得那麼明顯,就差對他說出那三個字了。
可五年過去了,他們的關係始終沒有任何進展。
有事,他會找她幫忙,沒事,他連電話都不打一個。
逢年過節手機裡那一堆堆的祝福短信,絕沒有他的。
她是警校畢業的校花,她的美只要眼睛不瞎的男人都會將目光停駐在她身上。
通過強大的家庭背景,和她努力紮實的工作,終於,年僅二十八歲的她成爲奉舜市女子監獄建獄以來首個年齡不過三十的最年輕、最美的監獄長。
她覺得自己的身份和地位終於可以與他匹配了。
可從升職到現在已經過去一年多了,他依然還是用毫無雜質的眼神看她。
她多希望能從他的眼中看到類似其他男人的那種“色”,她驚覺自己愛得那麼卑微。
桌面的電話響,她瞥了眼,見上面的名字顯示的是“大魔頭”。
“怎麼樣?”顧頤接聽後,問。
監獄長從他的神情中捕捉到一份緊張,和另外一種情緒,她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室內很安靜,她分明聽到跟顧頤通話的人是個女的。
“我爸這邊已經搞定了,不過……”大魔頭就是司華悅,顧頤忙問:“怎麼了?你、是不是有人受傷了?”
“哦,受傷肯定是難免的了。”司華悅說。
“你、你受傷了?”顧頤騰地一下站起身,急切地問。
“我?我倒想受傷啊!”司華悅的聲音有些委屈。
她說的是真心話,她倒真的想受傷,哪怕一點小傷也好,或許那樣的話,她的父母會憐愛她一些,把對司華誠的關注分出一些給她吧?
“怎麼了?聽你語氣不對,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顧頤暗自鬆了口氣,沒受傷就好。
“哦,今晚初師爺派來殺我爸媽的人可真不少,一共有二十一具屍體,我只留了一個活口給你,活的和死的都被你的手下給拉走了。”
顧頤扶額苦笑,“謝謝。”好歹還知道留一個活的給他。
“有沒有中毒的人?”他接着問。
“嗯,我們小區很多人中毒了,還有些狗啊貓啊也中毒了,疾控中心來了兩輛車的醫生,正在給他們解毒。”
“你呢?你和笑天怎麼樣?”顧頤問。
“你這不是明知故問嗎?那些毒藥對我和笑天狼一點作用都不起,我們倆估計不是你們地球人。”雖是在說笑,但司華悅的情緒卻不高。
“顧頤,你在哪兒?我想參與你的行動,幫你抓到初師爺那個老匹夫!”
司華悅這一晚上的經歷不可謂不精彩,營救黃冉冉,汽車自殺式爆炸,半路被伏擊,家宅被偷襲,擊殺偷襲和投毒者。
這一連串的變故給了她勇氣,將一直想對顧頤說的話說出口。
顧頤擡手看了眼腕錶,一點五十,沉吟片刻,他對她說:“好,我在女子監獄,來的路上要小心,如果我沒估計錯,初師爺已經在路上了。”
“啊?!不早說,掛了,掛了,我現在就去!”司華悅風風火火地掛斷電話,管司華誠要來車鑰匙,喊了聲笑天狼。
沒有駕照不代表不會開車,六歲那年,她就撞爛了兩輛大奔和一輛大凱。
只不過那會兒年齡小,不用擔負法律責任,現在就不行了,沒有駕照上路,一旦遇到交警就完蛋。
不過,現在是凌晨,交警都在被窩裡摟着老婆孩睡覺,她僥倖地想。
選擇司華誠的車,那是因爲他的車抗撞,再者,這車都被炸得面目全非,司華誠肯定是不會要了,正合適給她練手用。
十年沒碰方向盤了,給她好車,指不定她還捨不得開出去撞。
剛走到門口,就見到馬大哈兄弟揹着一個鼓鼓囊囊的大袋子風馳電掣地跑過來。
“咦,這該不會是黃冉冉吧?怎麼包得跟個球似的?”司華悅問。
揹着黃冉冉的馬哈一臉苦相,“嗯,她的腳凍傷了,讓她去醫院她不去,非要見你哥,只能給背來了。”
司華悅扒開一條縫,問裡面的黃冉冉:“你沒事吧?”
黃冉冉有氣無力地回道:“我沒事,”然後抽了抽鼻子,像是要哭,“範阿姨爲了救我,被那個壞蛋開槍打死了。”
啊?範阿姨?司華悅有些懵,範阿姨怎麼會遇到黃冉冉?她不是早就死了嗎?
先不管了,趕緊去監獄要緊,她擺了擺手,示意馬大哈兄弟趕緊進屋去找他們主子。
“你去哪?要不要我們兄弟幫忙?”馬達問。
“先不用,等需要的時候,我給你電話。”說完,司華悅打開車門上車。
馬達站在原地看着那輛轟轟響的車,問一旁的馬哈:“她會開車?”
馬哈扭頭看了眼,說:“估計就是個半吊子,你看她發動車那股子笨勁兒就知道了。” wWW ★t t k a n ★C○
……
女子監獄的禁閉室位於內院西樓的負一層。
裡面沒有窗戶,陰暗潮溼、設備簡陋。一牀,一燈,一監控,一盥洗盆,一蹲坑。
關到這裡來的自然是嚴重違反監規的人。
七間禁閉室只關押了一人,這人蓬頭垢面,衣衫襤褸,神志不清。
她就是仲安妮。
看守禁閉室的是出入監分監區的兩名犯人。
出入監分監區也叫入監隊,是整個監獄三個科五個監區的頭頭,除非和自己的刑期過不去,不然沒一個犯人敢惹入監隊的犯人。
當初司華悅就是在入監隊服刑,她是監督崗的,主要的任務就是監督四千多名女犯的紀律。
沒有勞動任務,見了獄警也不需要蹲下說話,享有無上的特權。
在這裡看守犯人,無非就是看着她們不自殺,不逃跑,不自殘。
關押進來的人,一天三頓飯只有平時一半的分量。
仲安妮今晚的晚飯沒吃,依然放在門下的小窗口旁。
她呆呆地看着快餐杯上的一個拳頭大的饅頭出神。
因爲沒有鐘錶,又看不到日升月落,她只能通過外面換崗來計算大概的時間。
如果沒算錯的話,今天是她被關押進來第五天了,之前她是在監獄內部的醫院裡的接受治療。
結果一個不小心露陷了,被電了一通電警棍後,丟到這個寒冷的禁閉室裡。
外面換崗了,十二點了,是時候了。
她猛地擡頭看向門頂上的那個監控,然後放開喉嚨大喊:“啊……肚子疼死我了,啊……”
她尖銳的聲音透過鐵門傳出去很遠。
那兩名值崗的入監隊犯人起身,狠狠地踹了腳鐵門,從門上的小窗口看過去。
“閉嘴!又鬧啥幺蛾子?吵死了,再不閉嘴,小心把你扒光了丟走廊裡凍死你!”
無論她們怎麼恐嚇吆喝,仲安妮依然哭喊不已,到最後乾脆捂着肚子在冰冷的水泥地面上打滾。
“該不會是真的肚子疼吧?”其中一個對另一個說。
“行,你在這兒看着,我去醫務室把值班的喊來給看看。”
說完,那個入監隊的值崗犯人打開門快步走了出去。
禁閉室外的大廳門與醫務室的門相對。
而今晚醫務室值夜班的是袁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