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安工作最枯燥,尤其是疾控中心裡的保安。
三道門,兩道崗,因爲其中一道門屬於重大傳染疾病緊急通道,平時一般都是關閉着不用。
“媽,你怎麼來了?”別的保安可以在上班時開小差打手遊,司華悅身在其位不能帶這個頭。
所以,當褚美琴的紅旗車停到疾控中心大門口時,她第一個看到了。
搖下車窗,褚美琴對司華悅說:“上來說話。”
司華悅繞到副駕,上去後發現車上居然只有褚美琴一個人。
“武松呢?你怎麼自己開車來了?”初師爺雖然被抓進去了,但他留給富豪們的心理陰影短期內消弭不了。
人越有錢,越惜命,也越膽小,現在別說大豪了,就連別的小區裡的有錢人都不敢獨自出行。
“武松隨你爸去大昀了。”
單窶屯介於卡斯省的大昀市和利亞省的科爾市之間,大昀是卡斯省的省會,而另外一邊的科爾市是利亞省的一個二線城市。
內部消息已經有傳,單窶屯的歸屬問題基本已經確定下來了,歸卡斯省,據說政.府的紅頭文件不日即將下達。
省、市兩級政.府都在頭疼單窶屯的開發建設問題。
司文俊這段時間幾乎三天兩頭地往大昀跑,單窶屯的開發權他勢在必得。
爲了讓他安下心辦成這件事,司致集團這段時間的所有業務全部交給了司華誠,統甡則由褚美琴和黃冉冉共同接管。
大半生都這樣過來了,直到最近,褚美琴才覺得挺對不住自己老公的。
因爲她只給他生了一個女兒。
褚美琴屬於痛閾值低的體質,加之從小嬌生慣養,生司華悅那會兒,她險些沒疼死過去。
所以,如果問她,這輩子最怕的是什麼事情,她絕對會將生孩子排在首位,老公變心排在第二。
他們公司的業務遍及全國各地,就連國外都有分部。
現在面臨的最大問題就是人手問題。
吸取司文益背叛之事的教訓,褚美琴經過一番詳細的調查和對比,決定啓用一批她認爲的可用之人。
“你這連着好幾天不見人,怎麼?別告訴我你天天加班?”褚美琴問。
“可不是天天加班嘛,最近早晚溫差大,保安隊裡好幾個感冒了,作爲隊長,我只能替班,讓他們回去養病了。”司華悅說着打了個哈欠。
“你看看你,快變成小老太婆了,再這麼熬下去,嫁不出去了呀!”褚美琴抱怨。
“那不正好,咱倆一起出去,別人還以爲我是你姐,多有面兒!”司華悅聞言輕挑了下下巴,笑着打趣。
“沒正形!”褚美琴故作嗔怒地橫了司華悅一眼。
從後視鏡裡,見到遠處有輛救護車正向這邊開過來,沒拉警笛,速度很慢。
司華悅趕忙問:“媽,你到底是來找我,還是找閆老頭?”
“我來找袁禾。”褚美琴跟自家人說話從不拐彎抹角。
“啊?!”司華悅盯着褚美琴看,沒有在褚美琴的臉上找到任何跟計謀有關的表情。
“啊什麼啊呀,趕緊帶我過去,我是出來辦事,經過你們這裡,順道過來看看她。”
順道?司華悅忍不住想笑。
疾控中心遠離商業鬧區,周邊除了精神病院就是公墓,怎麼順也順不到這裡來。
藉口!“好吧,你進去後先在停車場等我,我處理下後面那輛車就過去找你。”
司華悅說完,就下車進入值班室將電閘門打開,給褚美琴放行。
電閘門剛合上,那輛救護車開了過來。
駕駛室的窗戶降下,一個戴着醫用口罩的男司機從裡面伸出一個胳膊肘,探出半拉腦袋。
“誒,同志,麻煩給開下門,我們是第三人民醫院的,來找杜主任。”
杜主任是疾控中心的二把手,一個即將退離二線的老醫生,醫術水平稍遜色於閆主任。
司華悅沒有給他們開門,從值班室出來,繞到駕駛室門旁問:“車上幾個人?”
司機擋着大部分視線,司華悅僅能看清副駕的白大褂男人,後面似乎還有人。
司華悅問着話,踱步來到後車門,剛準備拉開門,那個司機趕忙打開門跳下車,“誒誒誒,別開門!”
司華悅沒聽他的,手一拉一推,後門應聲而開。
司機衝過來,司華悅左肘一擡,將他前衝的身體給阻隔開來。
後座坐着兩名戴着口罩的白大褂,中間躺着一個男人,因爲戴着氧氣罩,看不大清面目。
“這人怎麼了?”司華悅問那倆白大褂。
兩個白大褂看着有些緊張,在司華悅拉開後車門的時候,從他們倆的肢體動作和閃爍不定的眼神便可見端倪。
坐在副駕的那個白大褂扭轉身說:“中毒,具體中的什麼毒我們還確定不了,所以爲了謹慎起見,就聯繫了杜主任,拉到這邊先給看看。”
一聽中毒,司華悅再次將視線移向那個病人,發現他雙眼緊閉,眼周烏青,臉頰蒼白毫無血色。
即便身上蓋着一牀白色被子,依然能看出他的瘦弱。
“什麼時候中的毒?”看這人的情形不像是新近才中的毒,倒像是一個常年吸毒的癮君子。
“抱歉,我們所掌握的情況有限,是接到急救電話後才趕過去的。”副駕白大褂說。
“他家人呢?”司華悅問。
“不知道,我們去的時候只有他一個人暈倒在屋子裡。”
一個看大門的保安,像個問題寶寶,不問明白問題就不肯放行,副駕白大褂的眼中閃過一絲不耐。
但他只能耐着性子回答司華悅的所有問題,因爲從剛纔司華悅格擋司機的動作來看,這應該就是那個新到疾控中心上班不久的“連冠女俠”,他們惹不起。
“好吧,等着,我去打個電話確認下,你們最好來個人到門衛值班室簽下字。”司華悅砰地一聲將後車門拉上。
杜主任的秘書接的電話,告訴司華悅說的確是有這麼碼事,只是杜主任剛被閆主任喊去開會了,讓司華悅先給那些人放行。
司華悅只得放下電話。
過來簽字的是副駕的白大褂。
司華悅仔細審閱他的所有證件,沒有發現任何異常,便一一拍下照,讓那人簽了字捺了手印這才放行。
“爲什麼之前來的人都不用按手印?”白大褂像閒聊似的問了句。
“因爲他們都沒有問題。”司華悅給堵了回去。
白大褂張了張嘴,最終什麼也沒說,返回車上。
看了眼他離開的背影,高大健壯,白大褂都遮擋不住他的蝙蝠背。
剛纔在簽字的時候,這人雖在刻意遮掩,但有着敏銳觀察力的司華悅已經看到了這人手上的拳繭。
長年練武的人才會有這種繭子,體力勞動的人的繭子是在掌心。
醫生的手一般都是纖細修長,他們會爲了身體健康而鍛鍊,但卻絕不會去練拳擊糟蹋自己的手。
因爲他們的工作性質不允許,就像邊傑的手,白皙修長,這樣的手適合拿手術刀。
而剛纔那個白大褂的手,適合拿砍刀。
待那輛救護車緩緩開進去以後,司華悅通過對講機對所有在崗的保安下達指令。
“全體注意了,我們這裡來了幾個可疑人員,三個身穿白大褂自稱是第三人民醫院的醫生,兩男一女,病人是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非常瘦。車牌號是xxx,他們是來找杜主任的。”
連說了三遍以後,司華悅跟值班室裡的兩個保安打了聲招呼,便快速趕往停車場。
“袁禾,我媽來了,說是來看你。”因爲拿不準褚美琴的意圖,司華悅只得偷偷地給袁禾打個電話,讓她也好有個心理準備。
來到停車場,見褚美琴正坐在車裡跟人通話,司華悅敲了敲車窗後打開車門。
放下電話,褚美琴有些不高興地抱怨道:“怎麼這麼久纔來?我還以爲你把我給忘這兒了。”
司華悅甩了甩手裡的膠皮棍,笑着說:“忘了誰,也不敢把您給忘了呀。”
一邊說笑着往外走,司華悅一邊留意着不遠處那輛已經停好的救護車,見那三個白大褂在司機的幫助下,正在將車內的男人擡出來。
“媽,你找袁禾什麼事?”司華悅試探着問。
“也沒什麼特別的事,一來是看看她病好了沒有,二來是想邀請她明天去咱們家過節。”褚美琴沉着臉說。
“過節?”司華悅愣了下,恍然想起今天一個保安請假,說是要回家過元宵。
“明天元宵節,你也別值班了,回家過節,蘇阿姨也來了。”褚美琴說。
“哦……”司華悅不明白褚美琴爲什麼突然對袁禾這麼好,這可不像她一貫的作風。
司華悅的神情褚美琴都看在眼裡,對自己的女兒,她還是瞭解的。
“上一輩的恩怨不該影響到下一代,孩子們都是無辜的,更何況她們姊妹倆又都是你爸爸的孩子。”
褚美琴的語氣平淡,但她的眼神中卻有着一絲怎麼都掩飾不了的委屈。
她深愛司文俊,有愛,纔會感覺到委屈。但她又知道,司文俊和劉笑語的感情發生在她出現以前,她不該恨,更不該遷就自己丈夫的骨血。
所以,她來了。
剛敲了一下門,門就從裡面被打開,袁禾穿着一身病號服恭謹地站在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