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文卓一如既往,晨練、買早餐、回家洗漱、吃飯、開車上班順帶將兒子送到幼兒園。
他愛人在市人事局上班,兩口子都是朝九晚五的上班族,每天兩點一線,生活規律而又和諧。
夫妻倆身上沒有任何官僚後代的做風,沉穩安靜。
不認識的,只以爲是混居在權貴後代中的平民。
他們的兒子四歲,聰明可愛又活潑。
管文卓的愛人由於單位離家比較遠,每天會先他一刻鐘出門。
將兒子穿戴收拾好,爺倆牽着手一起鎖門往外走。
從悅海小區到他兒子所就讀的幼兒園步行十分鐘就能到。
有時候出門早點,他會步行將兒子送去,然後折返回來開車去單位。
可今天出門有些晚,等了半晌電梯,指示燈始終停在一樓。
壞了?
悅海在奉舜也算是高檔正規的小區之一,住了五年了,這還是頭一回遇見電梯出故障。
同樓層等電梯的鄰居罵罵咧咧地走向步行梯。
物業只需一個電話就能過來修理,可他們等不了,誰知道修理需要多長時間?
再說了,是下樓,又不是上樓。
管文卓低頭對兒子說:“堯堯,把書包給爸爸,咱們倆也從步行梯下去。”
“不,我自己背。”堯堯搖搖頭,單手緊了下揹包袋,拉着管文卓的手,向步行梯通道走去。
十二樓,爲了照顧兒子的小短腿,爺倆說說笑笑地走了十分鐘。
走出單元門,管文卓看了眼腕錶,心裡有些着急,再不快走,今天上班怕是要遲到了。
可到了停車場,他震怒地發現,車身傾斜,一隻輪胎不知被什麼人給扎爆了。
顧不得去分析得罪了誰,他拖着兒子的手就往外走,一邊走一邊掏出手機叫車。
他們這裡的滴滴很好叫,以前他也叫過,最長沒有超過兩分鐘就到的。
可今天真是奇了怪了,上面顯示的到達時間居然是十分鐘。
取消訂單再叫,十五分鐘。
再叫,二十分鐘。
知道是上班高峰期,路上擁堵嚴重,可也不至於下一次單時間就延長五分鐘吧?
感覺滴滴在跟他搞惡作劇似的。
索性取消訂單,到小區門口碰運氣,看看能不能遇見途徑此地的出租車。
剛走到門口,恰好一輛出租車駛進小區,裡面坐着的,應該是小區裡的業主,不然門衛不會輕易放行。
他趕忙衝出租車擺手。
車裡的司機戴着個大墨鏡,擋住了半拉臉。衝前方一個交叉路口指了指,示意管文卓到那裡等着。
管文卓輕吐了口氣,看來今天的運氣也不算太糟糕。
來到司機所指的位置,他站到一棵繁茂的廣玉蘭樹蔭下。
或許是去年冬季太冷的緣故,今年剛進入陽曆五月,溫度便急劇上升。
他穿着一件長袖襯衫,一番奔波下來,感覺熱得難受。
低頭看了眼兒子,發現他的小臉紅撲撲的,小鼻子上已經冒出細密的汗珠。
彎腰將兒子的外套脫下。
“爸爸,真熱,明天我可以穿着我的小熊衣服嗎?”
堯堯嘴裡的小熊衣服是一件半袖,管文卓嗯了聲:“看明天的天氣,如果還這麼熱,就穿。”
堯堯高興地歡呼了聲,說:“我們關老師也穿着小熊衫。”
再次看了眼腕錶,管文卓急出了一身汗,這都已經過去五六分鐘了,圍着小區繞圈呢?怎麼還不來?
難不成被小區裡別的人給半路劫走了?
看了眼出租車剛纔離去的方向,他咬咬牙,對兒子說:“不等了,我們走。”
可剛轉身,聽到身後傳來一陣車喇叭響,回頭一看,來了。
緊張的心一鬆,他領着兒子忙迎上去,與兒子一起坐到後座。
“師傅,麻煩你快點開,我上班快遲到了。”他着急地催促。
“成,坐穩了哈。”這司機倒是個爽快的。
從後視鏡看了眼,發現這爺倆都熱出了一頭汗,司機體貼地將所有的車窗關上,打開空調。
……
聽到敲門聲,司華悅趴到貓眼一看,嗯?什麼東西黑乎乎的?
外面的黑東西往後移動了下,拉開與貓眼的距離,司華悅這纔看清是戴着墨鏡的馬哈。
都什麼時候了還沒個正形?!她暗自嘟噥了句將門打開。
“他爸呢?”司華悅看着馬哈懷裡昏睡的小男孩,問。
“在他自個兒家睡覺呢。”馬達手裡拎着買來的早餐,對司華悅說。
初師爺跟在他們哥倆身後,一起走了進來。
將小男孩放到沙發上,初師爺走過去,從針袋子裡抽出一根相對細小的針,爲小男孩施針。
“大概多久能醒過來?”當初師爺將針拔下,司華悅這纔開口問。
“跟裡面那倆的時間一樣。”初師爺收起針。
倆水蛭的臥室裡傳出此起彼伏的鼾聲。
這倆忙了大半夜,又被初師爺給施了針,睡得跟死豬一樣。
“你那藥不會對這小孩身體有什麼不好的影響吧?”司華悅不放心地問。
“不會,我給的量很少。”
“那邊的管文卓不會中間醒過來吧?”
大人的身體耐受力強,司華悅並不擔心。
她擔心的是萬一初師爺沒把握好,人再醒過來壞了她的計劃。
“不會,我給的量足夠他睡到他老婆下班。”
看了眼顧子健派來的司機,發現他依然靜靜地趴在窗簾後觀察樓下的動靜。
這人倒也稱職,一聲不響,還幫他們望風。
“吃飯吧,吃完飯,我們輪番休息。”司華悅對室內衆人說。
將堯堯抱進裡面的臥室,他們幾個人坐在客廳開始吃馬大哈兄弟買來的早餐。
包子、油條、豆漿、稀飯、茶蛋、鹹菜,最傳統的早餐。
“幼兒園會給小孩的家長打電話的。”從昨晚現身到現在始終不發一言的司機開口了。
不光幼兒園,小學到高中的各個學校,遇到學生沒有請假不到校的情況,都會跟家長聯繫。
每個學生在入學前,校方會管家長要至少三個聯繫電話。
初師爺將嘴裡的包子嚥下,低頭剝茶蛋皮,說:“管文卓已經給幼兒園老師打電話請假了,小孩媽媽不會接到老師的電話。”
司機看了眼司華悅,沒再繼續問,繼續吃飯。
有初師爺的針,沒有辦不成的事。
“我們現在唯一擔心的是,小孩的媽媽會在上班期間跟她男人聯繫。”司華悅說。
所有的細節她都考慮到了,能避免的都會盡量避免。
唯獨這一點避無可避,只能憑運氣。
但如果真的運氣差到提前暴露,那也有緊急應對方法。
吃過飯,收拾好桌面,將垃圾堆到內門口。
“睡一覺吧,晚上還要趕回去。”司華悅對初師爺說。
初師爺搖了搖頭,“睡得太多,不困,你們睡吧。”
馬大哈兄弟或許不明白,但在地下實驗基地住了八天的司華悅太清楚那種看不到日升月落,永遠活在白天的滋味了。
心理上,她也不困。
臥室是不能再進去了,不是因爲馬大哈兄弟已經抹除了裡面的痕跡,而是爲了防止有突發情況,來不及收拾。
所以,他們只能睡沙發,真有緊急情況發生,收拾起來也快。
馬大哈兄弟給人懶撒的感覺,但這哥倆的生活習慣跟司華悅相似,非常自律。
他們不會選擇飯後未消食就躺下睡覺,倆人在客廳裡來回溜達,不時走到窗前往外看一眼。
司機又站回到窗簾後,繼續望風。
司華悅站到另一側,躲在窗簾後看向對面的樓和樓下。
只有初師爺坐在沙發上,他再次進入冥想狀態。
這麼會兒已經過了上班點,樓下的行人稀少,不像之前那般,哪哪兒都是人。
一個小區清潔工駕駛着一輛藍白色電動車在小區裡兜圈,見到有紙屑等垃圾便停下車清掃。
兩輛電動車相遇,同時停下聊天。
其中一個擡手指了下司華悅他們這邊的方向。
聽不見他們在聊什麼,但從他們同時擡頭看過來的方向,司華悅驚覺他們是在說這棟房子。
窗簾!
旁邊的司機也發現了,他看向司華悅,眼中帶着詢問。
早上在天亮前,司華悅將東面落地窗的窗簾給拉上了,防止對面樓的人見到他們幾個人。
可她卻疏忽了一個至關重要的問題,這家房主或許一年都不過來住一次。
沙發等所有的傢俱都蒙着白布,防灰塵,也是爲了防曬。
很多人在外出旅遊前,習慣將家裡所有的窗簾都拉上,一則爲了防盜,二來防陽光曬壞傢俱。
這戶房主的做法是正確的,這樣可以防止屋內長久不見陽光而發黴。
但卻給司華悅的行動帶來了困擾。
樓下的兩個清潔工顯然是發現了,畢竟整個小區裡,也就三戶閒居,記性再差,也能記住具體在哪棟樓。
司華悅腦子快速轉動,最終,她將視線投向坐在沙發裡的初師爺。
整個計劃,初師爺是一個最重要的角色,也是一個炮灰。
將水蛭開車拉進來,他充當了司機,被監控錄了去。
剛纔開車進出小區拉客的出租車司機並非馬大哈兄弟,而是初師爺。
馬大哈兄弟只是僞裝成乘客被初師爺給拉到管文卓家樓洞等待接應。
墨鏡是馬哈的。
眼下,如果真的有不可預見的情況發生,初師爺還得繼續當盾牌,替他們幾個擋下來。
約莫十點前後,敲門聲響,司華悅快步走到門前透過貓眼往外看了眼,一個西裝男帶着一名保安站在門外。
拿起門內的垃圾,司華悅衝身後衆人打了個手勢,幾個人閃身進入洗手間。
“誰呀?”初師爺走到門前,摁下對講機問。
“您好,我們是物業的,請問您是業主嗎?”門外的西裝男問。
初師爺將門打開,“你好,有什麼事嗎?”
物業的男人和保安往室內看了眼,抽了抽鼻子,皺了下眉頭,什麼味兒?
“沒什麼事,這房子的業主已經一年多沒過來住了,他有交代讓我們幫忙照看房子。”西裝男禮貌地說。
一邊說,他一邊打量着眼前的老頭,感覺有些眼熟,可又想不起在哪兒見過。
初師爺身上自帶威懾氣勢,畢竟也曾是雄霸一方的霸主。
“哦,我姓隋。”房主叫隋廣磊,爲了不破壞計劃,初師爺給自己改姓。
反正也不是頭一次做這事,以前的樑針眼子就是他僞裝出來的身份。
西裝男面上立即換上恭敬的笑,微頷首道:“不好意思打擾您了,有什麼需要可以隨時聯繫我們。”
初師爺說了聲謝謝,將房門關閉。
門外的保安是隊長,他納悶地問:“看着一點都不像爺倆。”
西裝男本想驗證下初師爺的身份,可他不是警察,沒這權利。
更何況,能說出姓隋來,應該差不了,“長得像媽的人也不少。”他對保安說。
屋內,初師爺對從洗手間走出來的司華悅說:“該用下水電了。”
衆人用佩服地眼神看了看初師爺。
有驚無險地度過了一個白天。
一直在關注小區物業網的馬達對司華悅說:“小孩的媽媽下班回來了。”
“初師爺,開始吧。”司華悅看向初師爺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