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無聲開啓,司華悅三人均是習武之人,雖被睏意席捲,但依然保持着高度的警覺性。
門開啓時帶動的氣流,讓司華悅當先察覺到異常。
她身體保持原有姿勢未變,僅將眼睛眯開一條縫看向監室門口。
被武警押解來的人穿戴與她一樣,角度原因,看不清來者樣貌,只隱約看出是一個很瘦的男人。
這人似乎很懼怕進入這間監室,雙腿蹬地,雙手緊緊地抓住門框。
奈何他與武警的力量懸殊,被兩名武警狠狠地扥入監室,門再次關閉。
初師爺?!
司華悅猛地睜開眼並坐直身體看向監室門前的初師爺,確實是他!
司華悅有些懵,她嚴重懷疑這裡並非是虹路看守所,再或者傳聞都是假的。
而與此同時,仲安妮和李石敏也清醒過來。
所謂殺父之仇不共戴天,不及司華悅阻攔,仲安妮一個鯉魚打挺從地上起身,緊接着一個空翻,雙腳腳踝精準地搭上初師爺細長的脖頸兩側。
啊——噗通!
初師爺僅來得及發出一聲痛呼,身體凌空飛起,一個一百八空轉,臉朝下重重地摔趴在地上。
仲安妮這一下使出了全身力氣,也幸虧是橡膠地面,不然這一摔,初師爺就算不死也得丟掉小半條命。
仲安妮迅速起身,就地一個翻滾坐到初師爺的背部,左手掐住他的脖頸,右手握拳狠狠地砸向他的後腦。
“安妮!”司華悅從一側出手,接住仲安妮砸落的拳,“不能殺他!”
“放手華悅!我殺死這條老毒蟲!”仲安妮連番掙扎了下,卻未能掙脫司華悅的牽制。
一旁的李石敏也上前,卻不知該幫哪一個。
他也恨初師爺,但並沒有仲安妮這般銘心刻骨。
“安妮,理智點!看清楚這是什麼地方?如果換個場地,我絕不攔你!”
司華悅僅牽制住仲安妮下落的拳頭,卻並未使力握她的手,防止她掙扎時傷到手腕。
仲安妮呼吸變得粗重,漆黑的眼睛黯淡下來,撇開臉,從初師爺身上下來,轉身前狠狠地衝初師爺的腰眼踹了腳。
“哎呀!”昏厥過去的初師爺被她這一腳又給踹醒,發出一聲無力的呼痛聲。
李石敏想攙扶仲安妮,卻被她甩開,走到剛纔的牆角揮拳狠狠地砸了下去,將平整的橡膠牆砸出一處塌陷。
見她這樣,司華悅無奈地搖了搖頭,看向地上哼哼唧唧的初師爺。
“你怎麼到我們監室裡來了?”司華悅按住初師爺的肩頭,將他的身體掰轉過來,發現他的鼻血糊了一下巴頜。
“還說呢!”初師爺被鼻血嗆得咳嗽了聲,擡手抹了把,抹了一手背的血。
他慌忙起身,可起了一半又仰面躺下,腰疼。
側過身,他像一條苟活的鹹魚,四肢撲騰着一點點爬起來。
畏懼地看了眼一旁的仲安妮,再看眼蹲在他身旁的司華悅,他抖索着身體,盤膝坐到地上,上身前傾,按壓住鼻翼給自己止血。
司華悅坐到他對面,也不催促他,耐心等他止完血回答她。
沒用多久,血不流了,初師爺扯起衣襟,胡亂擦了把臉和手。
隨着他的這個動作,司華悅見到他裡面還穿着加厚保暖衣。
他怕冷?
這裡的室溫恆定在二十六度,穿長袖單衣剛好,可初師爺的着衣量適合十六度左右的室溫。
因爲瘦,所以,剛開始司華悅沒看出他竟然穿了這麼多衣服。
腦中快速回憶了番從認識“樑針眼子”到後來去監獄抓捕初師爺的過程,尤其是在監獄那晚,司華悅印象太深刻,那晚很冷。
可當時的初師爺着衣與常人無異,更沒有給人一種怕冷的感覺。
被捕後,在先前那家看守所司華悅與他見面時,除了感覺他更瘦,氣色很差外,也沒發現他怕冷。
前些日子在視頻通話中,從畫面裡,還覺得他氣色變好,人也變得精神而又年輕。
這纔過去幾天?他竟然變得跟潛入疾控中心的瘦猴男一樣畏冷。
“說說,是你自己要求來見我,還是有人安排你來見我?”司華悅問。
“你怎麼就肯定我來見的就是你?這裡可是有三個人。”初師爺居然還有興致開玩笑。
“因爲在來前,你以爲這裡只有我一個人,可門打開的那一刻,你才發現這個監室裡一共有三個人,其中兩個是你害怕見到的。”司華悅說。
仲安妮身上的殺意如一股股強風般襲來,初師爺儘量不讓自己的目光與她對接。
他不想死,起碼不想窩囊地死在這裡。
“你不恨我嗎?”初師爺避開這個話題問。
“這天下有不恨你的人?”司華悅反問。
初師爺神情恍惚了下,他腦中閃過了劉笑語的臉,接着是袁石開、袁木……最後他想到了他的哥哥初亮。
他知道這些人至死都恨他,想得到他們的原諒,唯有去地下。
“會有的。”他脣角泛起一絲苦笑。
“好了,別墨跡了,不管是誰安排你來見我,天亮前他們肯定會把你從這裡帶走。”司華悅直接點破。
“你很聰明。”初師爺由衷地讚歎了句。
“我一直都很聰明,只不過你太自大,覺得這世上所有人的智商都不如你。”
“好吧,我說不過你。”初師爺擡眼定定地看着司華悅的臉。
司華悅以爲他又要耍什麼花招,可從他凝重的神情中,她不免想到了“樑針眼子”。
“你在看什麼?”撇去雜念,司華悅問。
“能讓我搭下脈嗎?”初師爺問。
或許是受“樑針眼子”的影響,司華悅居然將左手伸給他。
身後的仲安妮想起身制止,卻被李石敏給按住,李石敏衝她搖了搖頭。
初師爺斂目垂眸,靜靜地感受司華悅脈搏的跳動,良久,他才擡起手指,說:“另一隻手。”
司華悅依言將右手腕伸給他。
這一次,初師爺聽得時間更長,眉頭不時皺起,臉上的神情帶着濃濃的困惑。
收手,他再次看向司華悅的臉,甚至伸手扒看她的眼球,司華悅很配合地按他的指令轉動眼球、吐舌、昂頭。
一番檢查過後,初師爺問:“你可信我的醫術?”
想起當初的樑針眼子,再一想安排他們見面的幕後神秘人,司華悅點點頭,說:“信。”
初師爺眯了眯眼,隱去眼中的情緒,接着說:“當初我借文化的手給你下毒,並非是要毒殺你,而是想看看司文俊和褚美琴生下的孩子……”
話說了一半初師爺頓住,瞥了眼一旁的仲安妮和李石敏,顯然,他接下來的話不希望第三人聽到。
“仲安妮體內有你的血?”他轉而問。
“有。”這一點司華悅很肯定。
“我能不能聽下她的脈?”初師爺臉上現出的神色愈發難以琢磨。
司華悅回頭對仲安妮說:“安妮,過來,讓初師爺給你聽下脈。”
從被關押進看守所,初師爺已經習慣了被人直呼姓名,太久沒聽到有人喊他初師爺了,他不禁有些動容。
“不,你信他,我不信!”仲安妮不答應,這是跟司華悅認識以來,兩個人第一次意見相悖。
“聽脈死不了人!”司華悅從未用這麼嚴厲的口氣跟仲安妮說過話。
僵持了會兒,最終,仲安妮被李石敏連拖帶拽地推搡到初師爺身前。
“如果你想以後結婚生子這些事都能順利完成,那就讓初師爺給你聽聽!”看着執拗的仲安妮,司華悅將語氣放柔緩,勸說道。
這一句話,讓室內所有人的神情變得異樣,包括初師爺。
“你居然猜到了?”他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司華悅。
司華悅沒有接話,抓起仲安妮的手遞給他。
她在心裡默祈,希望一切不是她所猜測的那麼糟糕。
時間緩緩劃過,初師爺額頭隱現汗珠,他似乎聽得很吃力。
誰也不知道時間過去了多久,大概是五分鐘,也或者是半個小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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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初師爺鬆開仲安妮的脈搏,擡起衣袖擦了下額頭的汗水。
“怎麼樣?”司華悅小心翼翼地問。
“還有誰身上有你的血?”初師爺看向李石敏。
李石敏忙擺手,“我沒有中過毒,身上沒有華悅的血。”
初師爺有些失望,從他的神情中,司華悅猜測到他想找到有她血液的男性病人,這不禁讓她想到了高師傅、魯佳佳和陳哥。
“有些事,我想單獨跟你說。”初師爺說完,像是無意識地瞥了眼對面的監控。
監室空間高度三米有餘,窗戶兩米開外,監控在窗戶旁,誰也不清楚這監控裡是否像疾控中心那樣安裝有拾音器。
十五個平米大的監室連個隔斷都沒做,整一大方格,想“單獨說話”根本做不到。
而且司華悅不知道,初師爺這“單獨”裡,除了監控,是否還包括仲安妮和李石敏。
“你這衣服都髒了,借我用下。”司華悅說。
初師爺愣了下,旋即明白司華悅要做什麼。
儘管很怕冷,但他依然毫不猶豫地將外面的衣服脫下來遞給她。
司華悅僅將沾有血跡的下衣襟部位給撕扯下來。
初師爺知道她有着無敵的身手,卻從不知她的手勁竟然比男人都大。
因爲見多識廣的他太知道這衣服的材質,不借助剪刀等利器,一般人很難徒手撕扯開,而且還是撕成均勻的兩條布。
撕掉沾血的部位,衣服短了一截,但不影響穿。
將衣服還給初師爺,司華悅拿着兩條布站起身。
她裸身高一米七,仲安妮一米七一,李石敏一米七四,兩個人疊加可以輕易便夠着監控。
“你來馱我。”司華悅對李石敏說。
順着司華悅剛纔的視線,李石敏和仲安妮看向窗上的監控,立即明白司華悅要做什麼。
仲安妮走到門前,擋住外面巡邏武警的視線。
李石敏走到牆邊,蹲下身,將雙臂搭到牆壁上。
司華悅踩到李石敏的肩膀,同樣雙臂按住牆壁穩住身形。
隨着李石敏起身,她將手裡的布條纏裹住監控。
同樣的動作,她將另外一個監控也快速遮擋住。
走到初師爺身前,司華悅低聲說:“我不確定這監控是否有拾音器,所以,你考慮好怎麼跟我單獨說話了?”
其實初師爺不來的話,他們仨也會想辦法將監控纏裹住,只不過沒找到合適的工具罷了。
初師爺點點頭,沒有說話,左手掌心向上伸向司華悅,右手在掌心作出一個寫字的動作。
司華悅會意,將手遞給他。
初師爺一筆一劃寫得很慢,儘量一次性讓司華悅看懂。
隨着他手指的動作,司華悅發現他寫的第一個字是: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