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華悅微信好友和手機通訊錄裡姓顧的不下六人,包括顧頤。
之前在監室裡初師爺對她講的顧頤的家庭背景,再結合剛纔聽到這個姓顧的人的聲音感覺耳熟,司華悅恍然,這爺倆從身高到聲音簡直就是複製粘貼。
五官能勉強看清的只有他的眼睛,在這個特殊場所,所有人都包裹得嚴嚴實實,連性別都分不清。
以前只是在電視上逢大閱兵直播時能看到武警機動師的身影,平常日子裡,很少有人能與這些人面對面接觸,更遑論跟一個師長級別的人談條件。
司華悅真不知道自己這是幸,還是不幸。
“你好顧叔叔!”好家教在正規場合、身份高貴的人面前必須得充分展現出來,起碼不能丟了褚美琴的臉。
至於司文俊,他跟司華悅一樣,不在乎這些繁文縟節,丟不丟臉這些破事在他看來無傷大雅,只要所做的事能對得住自己的良心就行。
顧子健絲毫沒有任何意外的表情,僅嗯了聲,接着剛纔的話題問:“現在可以安排人來給你做檢查了嗎?”
“我能知道都需要做哪些檢查項目嗎?”管他是顧頤的爸,還是機動師師長,身體是她自個兒的,跟他們是什麼身份無關。
“常規檢查。”顧子健說。
常規檢查?司華悅在心裡翻了個白眼,還有更簡練、更能糊弄人的回答嗎?
顧子健的觀察能力很強,即便司華悅戴着護目鏡,通過她一個眨眼的動作,也猜到了她心中所想。
“姜所長,你跟這丫頭具體講一下吧。”他將問題推給姜結實。
“好的,”姜所長應了聲,轉向司華悅說:“我們這裡的常規檢查項目有三項,血、尿和生化。只要你配合得好,很快就能檢查完。”
他所說的這些檢查,以前司華悅都做過,來前她剛喝過水,她以爲不會做肝功,卻沒想到,居然全項檢查都做了。
她有些懷疑他們是否只是拿這些檢查當幌子,真正要的還是她的血。
因爲那個做血常規的醫生整整從她胳膊裡抽出了十四管血,分別注入到不同顏色管帽的採血瓶裡。
而以前不管是去醫院還是在疾控中心,那些醫生僅從她體內採集七管血,這裡卻是翻倍的。
她搞不懂是這裡的醫學技術不行,還是別的什麼原因。
給她做這些檢查的一共是六個科研人員,司華悅聽姜所長管那些人叫什麼什麼博士,什麼什麼長的。
所有的檢查,姜所長和初師爺全程跟隨。
採血時,當司華悅體內的血順着採血軟管流出時,初師爺的眼神流露出極度的貪婪,司華悅甚至聽到他吞嚥唾液的聲音。
他的表現跟電視電影裡演的吸血鬼或者行屍可真夠像的,司華悅一度懷疑他中毒至深,已經出現變異。
仔細地端量了他一番,黑瞳仁,白眼球,眼周肌膚雖蒼白,但卻並未呈現一種失去水分的皸裂跡象。
還好,是個活人。
做完檢查再次回到姜所長的辦公室,司華悅驚喜地發現仲安妮和李石敏已經醒了,身上都穿着和她一樣的衣服。
“華悅,你沒事吧?”見司華悅回來,仲安妮忙起身,拉着她的胳膊上下看了眼。
“沒事,就是去做了個檢查。”司華悅拍了拍仲安妮的手,安慰道。
一旁的李石敏也起身看着司華悅,眼中的神情明顯帶着一種歉疚的疏離。
司華悅僅對他點了下頭,然後看向顧子健。
“我們現在可以回去了嗎?”
顧子健沉吟了片刻,說:“這裡雖然深處地下,但各方面條件比上面監室要好很多,你們要不要考慮下?”
李石敏似乎並不喜歡這裡,剛準備提出反對意見,卻聽仲安妮問:“如果在這裡,我們三個可以擁有獨立的休息空間嗎?”
“這個你們隨意,房間很多。”顧子健說。
仲安妮和司華悅對視了眼,兩人眼中都有留下的意思。
如果有的選擇,仲安妮肯定是不想再回上面的那個監室了。
一來,是虹路給羈押人員帶來的心理暗示太讓人受不了,畢竟她現在還是一名服刑中的犯人。
二來,雖然與李石敏已經有了夫妻之實,但當着對方的面拉撒,這實難讓人接受,就算是已婚夫妻都會感覺難堪,更何況還有一個司華悅在。
而司華悅選擇留下,只有一個原因,她對這裡好奇,想看看這裡到底是搞什麼研究的。
就算被限定在某一個固定的空間裡,也無所謂,因爲除了消毒艙,其他地方的牆壁都是透明的,能清楚地看到外面人的一舉一動。
少數服從多數,李石敏緘口。
擡眼看了下外面,那一個個身穿防護服的科研人員或者說是醫生,讓他覺得渾身不舒服,感覺還不如回到地面。
仲安妮和李石敏被姜所長和初師爺帶走,去做跟司華悅一樣的“常規檢查”。
司華悅坐在辦公室裡等,感覺肚子有些餓,折騰了一晚上沒睡,就在下來前喝了幾口水。
四下看了眼,沒見到有任何可以看時間的鐘表。
或許外面的那些儀器上自帶吧?她想,不然,這裡的人怎麼識別日期和時間,這裡看不到日升月落,根本無法計算時日。
“你覺得你有男朋友嗎?”
就在司華悅神遊天外之際,顧子健突然的發問,讓她有一瞬間的懵神。
“男朋友?”顧子健的這個問法很奇特,你覺得你有嗎?
司華悅不懂他口中的男朋友是泛指還是專指。
“就是對象。”顧子健說話倒是直接簡練。
“哦,”司華悅腦子裡閃過邊傑和李翔,還有一直嚷嚷着要做司家上門女婿的甄本。
邊傑顯然是不可能了,已經分手了,她自認她是一匹好馬。
至於李翔,經過昨晚的事,她腦子到現在還沒整理出一個清晰的思路來。
她不知道整件事中,閆主任父子倆到底扮演的是什麼角色。
對閆主任父子,她一直都像對待自己的親人一樣,她不相信他們會作出什麼違法的壞事。
尤其李翔還是一名現役軍人。
閆主任是申國第二大疾控中心的主任。
在沒得到確切的消息前,她堅信他們父子都是好人。
至於甄本,或許有一天,在她真的沒人要嫁不出去的時候,她會將他納入考慮範圍。
但目前,她不想跟一個老外在一起生活。
“怎麼?”除了一個哦,顧子健沒有等來司華悅的明確回答,他輕笑了聲問:“這個問題很難回答嗎?”
司華悅很想回他一句:我憑什麼要告訴你這個屬於個人隱私的問題?
可轉念一想,她現在豈是在別人的屋檐下,已經淪落到了地基下了。
好心沒好報說的就是她,早知現在,當時在聽說甄本沒吃晚飯,她就不該讓李石敏去送飯,像她現在這樣,餓一晚上又死不了。
現在倒好,她沒了自由,在這地底下任人擺佈不說,連她的好朋友仲安妮和李石敏也被無辜牽連了進來。
“甄本,”鬼使神差的,司華悅竟然將甄本的名字說了出來。
“哦?”顧子健大概沒想到司華悅的回答竟然是這樣的,也或許壓根就沒想到司華悅認定的男朋友人選會是個老外。
“你說的是喬拉·加西亞?”
話都已經說出口了,現在總不能臨時改口說是自己選擇錯了吧?她只能嗯了聲,算是回答了。
心道,說錯了又能怎樣?你總不至於在這裡讓我跟甄本拜堂成親吧?就算是她的親爹在也不行!
或許顧子健坐在辦公室裡,就爲了等司華悅檢查完回來,問她這個問題。
得到了肯定的答覆後,他便直接起身離開了辦公室,連個起碼的道別話都沒說。
司華悅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總覺得這人在離開時,渾身上下滾動着怒火。
等了約莫一個小時的時間,沒等來仲安妮和李石敏,卻等來了兩個小個子太空人。
“走吧,我們帶你去房間休息。”其中一個對司華悅說,聽聲音是個女的。
“我那兩個朋友呢?”司華悅警惕地問。
“他們倆已經先過去了。”另外一個說,也是個女的。
司華悅狐疑地起身,跟隨在這兩個小個子女人身後,斜穿過一個個玻璃屋,來到一處明顯是工作人員宿舍區域。
遠遠的,司華悅就見到仲安妮和李石敏分別被關在兩個房間裡。
“進去吧,一會兒會有人給你們來送飯,牆上貼着規定,你們最好按照規定來。”
打開仲安妮的房間,待司華悅進去後,小個子女人對司華悅說了句,言語中的警示意味濃厚,就差沒說:敢不按照規矩來,就把你們給就地正法了。
李石敏就在她們倆的隔壁,能看到人,聽不見音兒,隔音效果好得不得了。
“本來是要一人一個房間的,是我要求跟你一起住,她們說如果改變主意了,可以告訴他們,再換。”
仲安妮的語氣帶着前所未有的禮貌和疏離。
司華悅搖了搖頭,說:“就算你不這樣要求,我也會提出來。”
一邊說,司華悅一邊打量這個玻璃宿舍。
除了牆壁是透明的,室內格局和配製跟一個小型公寓差不多。
一間小小的臥室連着客廳,臥室裡有一張雙人牀,一套桌椅,沒有電視和電腦。
客廳裡擺放着兩把帶靠背的椅子,兩盆仿真綠植,再無其他。
洗手間是單獨的一個空間,但牆壁也是鋼化玻璃做的,包括馬桶和盥洗盆,給人一種站在X射線下看人體器官般的感覺。
不過好在洗手間四周有一圈拉簾,可以根據需要圈拉起來遮羞。
看不見燈在哪裡,但卻光線充足,有種身處地上的錯覺。
正因爲這種錯覺,會讓人分不清現在是白天還是黑夜,除非特別困。
而司華悅現在就困得連話都不想說。
仲安妮和李石敏先前中了迷.藥,睡了接近兩個小時。
在他們倆昏睡期間,司華悅可是背一個抱一個,給倒騰下來的。
可真要讓她就這樣睡,她也未必能睡着,因爲衣服不得勁。
最外面這層衣服好像是不透氣的,材質還有些發硬,穿着這樣的衣服很難能有好的睡眠質量。
就在司華悅考慮是不是要脫掉外面這層衣服的時候,外面走過來三個人。
一個人胳膊上搭着幾套衣服,一個人提着兩個食盒,而第三個人手裡端着一個托盤,托盤上放着一個杯子。
杯子是玻璃的,裡面搖晃着的液體赤紅如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