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車將她們倆一直拉到單元門口,兩個人跟做賊一樣下了車就狂奔回出租屋。
進門第一件事,拉上窗簾,可司華悅還是覺得不保險。
他們這棟樓在小區的中心位置,樓中樓,她神經質地感覺四面八方全是窺視的眼睛。
“從今天開始你別再做飯了,訂外賣吧,反正你做的飯也不好吃。”跟唐老爺子比簡直差得沒影兒。
司華悅不挑食,但仲安妮屬於新手上路,做的飯鹹淡不均,難以下嚥,除非是餓得狠了,才能勉強吃幾口。
關鍵是,廚房的窗戶沒窗簾,保外就醫的人下廚房不合理,容易被有心人發現後舉報。
司華悅無心的一句話,讓仲安妮哭笑不得,鬧了半天,她辛辛苦苦學做的飯菜,還沒有外賣好吃?
“石敏覺得我做的好吃。”勞動成果被肯定的感覺仲安妮還沒品嚐夠。
“他那是哄你開心的!”司華悅繼續她的無心打擊,“你和我一樣,沒有做飯的天賦,別折騰了。”
仲安妮徹底無語,她能跟一個富二代比嗎?這不是天賦的問題,而是命中註定的,司華悅的命格中就不帶廚娘這一格。
“不對呀,金監區長怎麼會有你的電話?”司華悅突然想到這個問題。
仲安妮的擔保人是她的奶奶和二叔,留在監獄裡的聯繫電話是仲安娜和她二嬸的手機號。
她的手機號碼知道的人有限。
李石敏、甄本不可能向外人泄露,司華誠也不可能。
那便只有仲安娜和她們的二嬸了。
今天週日,電話響了沒幾聲仲安娜就接聽了。
金監區長果然打過她的電話要仲安妮的聯繫方式。
仲安娜託辭不知道沒給,但她們那誠實的二嬸給了。
“二嬸剛走,我這正準備給你打電話告訴你呢。”仲安娜語帶抱怨地說,她不喜歡多嘴的二嬸。
好在是金監區長,如果是居心叵測的人,豈不得壞事?
仲安妮讓仲安娜去知會下她們二嬸,以後不要隨便往外放她的手機號碼。
“奶奶身體還好吧?”仲安妮問。
“比我都好,”仲安娜笑着說:“這邊剛建了個老年活動中心,奶奶每天早晚去那裡跟人學跳廣場舞。”
“啥?她耳朵那麼背,能跟上音樂節拍麼?”仲安妮想象着那個畫面,忍不住笑。
“哪兒能跟上啊,我去看過一次,差點沒讓她笑背過氣兒去。她哪兒是去跳舞呀,分明就是去搗亂的。”仲安娜哈哈笑着說。
被仲安娜的情緒感染,仲安妮和司華悅的緊張情緒放鬆下來。
結果這一放鬆,等仲安妮通話完,扭頭一看,好麼,睡過去了。
這會兒是下午兩點半,司華悅這覺睡得莫名其妙。
仲安妮隱約覺着不對,從海邊回來以後,三天多了,感覺司華悅做得最多的事就是睡覺。
以前她可從不這樣,連續熬兩三個通宵還依然生龍活虎的人,現在居然變成了睡貓。
輕手將司華悅的鞋子脫了,擺好身體,給她蓋上被子。
看着她後腦的傷,仲安妮有些擔心她是不是腦袋出什麼問題了。
翻開手機,百度了下腦震盪,症狀不符。
又查了下嗜睡的原因,其中因藥物影響一項引起了仲安妮的注意。
看着司華悅沉睡中的臉,氣色還真不怎麼好,甚至連以往粉紅色的脣也沒有多少血色了。
這讓她忍不住又想起了那顆臭到讓人窒息的藥丸。
在仲安妮的心裡,司華悅早已超越了朋友間的友情,她拿她當自己的家人。
甚至比有血緣關係的仲安娜都重要。
可眼下她剛被人舉報,不能公然在人前現身,更不能陪着司華悅去做檢查,而司華悅又一直拿她自己的身體不當回事。
仲安妮乾着急不知該如何是好。
手機發出滴滴聲,短信,她退出百度看了眼,發現就兩個字:回電。
司華悅睡得正沉,仲安妮將準備推醒她的手縮了回來。
起身,走出臥室並關上門,坐到客廳沙發上將電話撥過去。
……
一個小時後,司華悅再次被噩夢驚醒,看了眼壁鐘,下午三點半。
臥室門關着,仲安妮不在。
想起金監區長的電話,她慌忙起身,開門出去,發現仲安妮坐在客廳沙發上看啞劇。
“華悅,過來坐。”仲安妮往一旁挪了下屁股,給司華悅騰出位置。
司華悅從茶几上抽出幾張紙,擦了擦臉上的汗。
“怎麼出這麼多汗?”仲安妮心中再次浮起一絲不安。
認識司華悅的人,都知道她的體質屬於典型的恆溫動物,冬不冷夏不熱,除非做了劇烈運動,纔會看到她出汗。
“這麼熱的天,該把厚被子收起來了。”司華悅說完,看了眼被仲安妮握在手裡的遙控器。
“電視壞了?”她問。
“沒有。”仲安妮將音量打開,“我怕吵着你睡覺。”
“我現在只要睡過去了,一般個聲音吵不醒我。”司華悅拿起茶几上的水壺倒了杯白水喝。
她和仲安妮都不習慣喝飲料或者茶、咖啡之類的飲品,渴了就喝白開水。
仲安妮給她續上水,狀似漫不經心地說了句:“華悅,你不覺得你的身體變差了嗎?”
“嗯,有感覺,可能是失血過多造成的。”
近一年的時間,司華悅獻血多次,當然,除了虹路那次,其他次數輸出的血量並不多。
這一次奇蹟生還,聽醫生說,傷口流了很多血。
也得虧她身體底子好,不然恐怕早就嗝屁了。
“失血多會嗜睡嗎?”仲安妮問。
“我也搞不懂,就是害困,跟睡不醒了似的。”司華悅也挺苦惱,倒不是因爲睡覺,而是因爲噩夢。
見仲安妮神色凝重,司華悅語氣輕鬆地安慰她說:“你不總說我是貓嗎?貓有九條命,生病了就會通過睡覺來自我調節和治癒,沒事,死不了。”
仲安妮不懂醫,想到唐正陽,她轉移話題問:“今天咱們沒見着那個唐醫生啊,他休班了嗎?”
“可能吧。”轉院過來後,讓黃冉冉給鬧得,司華悅也忘記了唐正陽。
“你把邊傑的病房號告訴我,我明天上午去看他一眼。”
想到唐正陽,司華悅急於回醫院,看看能不能找到他,側面打聽下袁禾的情況。
本來說好了陪司華悅一起去看望邊傑的,現在也沒法出門了,仲安妮深感無奈。
儘管同樣都是沒有自由,但她寧肯選擇在高牆外,起碼能跟朋友坐下聊天,能與家人隨時通話。
“華悅,晚上你在醫院裡睡,還是到這邊來?”把邊傑的病房號告訴司華悅後,她順帶問了句。
“醫院。”前段時間在這裡,她不小心偷聽到了仲安妮和李石敏夜裡搞小動作時發出的貓叫聲。
沒吃過豬肉,也沒見過豬跑,但在監獄裡聽過那些過來人露骨的閒聊。
男女之間那點事兒也不復雜,一聽就懂。
“晚上你給我叫份外賣,石敏在海邊耗了一天也夠累的,不用他來回往醫院跑了。”司華悅說。
兩個人又閒聊了會兒,離開前,司華悅反覆叮囑了番仲安妮,讓她不要出門,這才一個人步行返回醫院。
誰知,進了病房發現裡面有人——一尊坐在輪椅上的木乃伊。
牀頭櫃上多了一個花籃和一些補血的營養品。
司華悅湊上前,仔細地打量來客,儘管包裹嚴密,但她還是從對方的眼睛和看她的眼神辨認出,這木乃伊竟然是邊傑。
看到司華悅,邊傑也是愣怔了老半天才反應過來,“你……回來了。”
四目交匯,彼此都看出了對方眼中的尷尬和意外。
司華悅趕忙拉開與邊傑的距離。
爲了掩飾尷尬,她露出淘氣的笑,擡手抹了把光頭,嗯了聲,走到飲水機前給他倒了杯水。
邊傑的腦袋也不比她好多少,估計拆了紗布也得剃個光頭重新長。
司華悅調動所有的腦細胞也想象不出他這樣一個文縐縐的男人,剃了光頭會是啥模樣。
邊傑的兩隻腳也包裹着紗布,膝蓋上蓋着一條薄毯子,同樣包紮着紗布的雙手合握着一個盒子。
見狀,司華悅將水杯放到牀頭櫃上,“你這比我傷得嚴重。”她說。
“沒有,我看着嚴重,其實都是些皮外傷,養養就好了。”
邊傑深看了眼司華悅面頰上的傷,目光中閃過一絲心疼。
“我今天還在跟仲安妮說,要去看你,你這……”居然送上門來了。
司華悅沒說下午不宜看望病號的話,因爲現在都傍晚了。
“都是病號,省得你跑腿了,我這四個軲轆不耗費體力,送過來給你看,順便來看看你。”邊傑冷幽默了一把。
司華悅嘴角上揚,眼中閃爍着興味看着邊傑,感覺這人的性情似乎跟以前有些不一樣。
“你……”兩個人同時開口想問對方病情,卻又同時笑着噤聲。
“你先說。”邊傑說。
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通過眼神來辨別情緒,他依舊那麼溫和。
司華悅問:“什麼時候拆紗布?臉沒事吧?”
“沒事,再有三天左右就可以露臉了。”邊傑說。
“那天多虧了你在,不然……”我可能就隨小玲去了。
邊傑沒讓司華悅將餘下的話說出口,打斷她道:“可惜我只是一個醫生。”
如果是潛水員,或許那天她和餘小玲都能獲救。
話題變得沉重,沉默了少頃,邊傑繼續用調侃的語氣說:“那裡的牡蠣真厲害,喝了我們倆很多血。”
司華悅嘴角下卷,說:“我這輩子都不要吃海蠣子了。”
二人相視一笑,又東拉西扯地閒談了會兒。
司華悅問:“沒見到唐正陽,他今天休班麼?”
“我聽說他請了長假。”邊傑眼神閃躲了下,顯然他知道些什麼。
司華悅心下了然,猜到唐正陽是因爲袁禾請的假。
看來他對袁禾是動了真情。
只是,袁禾的病,不是醫生說了算,沒有司文俊的首肯,她怕是要終生被囚禁在精神病院。